71慕尼黑不眠夜
“勝方,手冢國光,三盤比分7比5,7比5,6比3!”
網球場上空迴盪着悠長、響亮的賽場播報,手冢國光雙肩一垮,整個人驟然鬆弛,明顯脫力的感覺,令他的小腿都微微顫抖,又大口喘息了半分鐘,才稍稍緩解過來,定了定神,走向網前,準備跟對方握手。
他剛剛突破了在德國慕尼黑舉行的,歐洲男子網球六國邀請賽第一輪,他是日本籍球員,因爲教練的極力推薦,才得以持外卡參賽。
賽前手冢雖有些許忐忑,但更多的是還興奮和自信,從小學就開始藏在心中,併爲之不懈努力的夢想——站在世界的舞臺上,爲最高榮譽而奮戰——終於要實現了!
此外,他強大的動力,還有來自於迴應那個人的支持。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跡部鼎力扛起帶領初中組,衝擊u17代表權的責任,他或許還不能全然沒有後顧之憂,毅然踏上這片網球國度的熱土吧?
南次郎前輩、大和部長,青學的諸位,還有……跡部,爲了不辜負所有的期待,他一定不能輸!
他果然首戰告捷,但是過程並不輕鬆,甚至使手冢如虹的士氣,爲之微微一折。
即使是低級別的賽事,但豐厚的獎金,濃厚的娛樂色彩,還是吸引了不少世界級好手參賽。
手冢的運氣欠佳,在第一輪,他就遭遇了現今世界排名第二十八的對手,在日本國內,他的網球技藝和成就,已經站在了最頂端,然而真正來到世界的舞臺,才發覺前方橫亙的山峰,遠比自己想象的更高、更險!
首輪他戰勝了對手,但也是三盤苦戰,體力近乎透支,而接下來的比賽,必定是更加嚴峻的考驗!
好在總算得到一場勝利,能夠讓那些關心着自己的師友,也收穫一些快樂和欣慰吧。
手冢主動把手伸過網,用英文說:“多謝指教。”
沒想到,那名比他高近一頭的俄羅斯網球手,瞪了他好一會,似乎不打算領受勝者的友好。
當手冢訕訕的要收手,他突然又蹦起來,嘴裡咒罵着,重重一拳砸上手冢的手腕!
他是世界級的網球手,打一場自以爲毫無懸念,輕鬆勝出的比賽,沒想到竟然敗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幾歲毛孩子,在觀衆、媒體和贊助商面前,丟盡了顏面,令他一世遏抑不住的發飆了。
手冢強忍着沒有出聲,捧着手腕對對手怒目而視,這一下子真的很痛,沒有想到世界級的賽場上,也有如此野蠻的人!
看臺上的觀衆一片噓聲,但並不見得有多少憤怒,或許是他們對於這個陌生少年和他的勝利,一開始就不曾寄予厚望,甚至更多人不希望他勝出。
教練向裁判提出抗議,但是手冢遠遠看見裁判指手畫腳,說了幾句話後,並沒有更多的示意,然後教練無奈的聳了聳肩,招手讓他離場。
從浴室出來,手腕還在悶悶的疼,洗了一個熱水澡,腕骨上方的青腫更加明顯,手冢不禁苦笑,真沒有想到,第一次正式比賽,就會遇到這種事。
所幸下一輪比賽是四天之後,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還是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也很孤單。
如果是在日本,此時此刻,身邊一定圍着很多隊友,特別是桃城和海堂,那兩個衝動的小子,絕對不顧一起的要跟對方算賬了。
但是現在,他只能取出臨行前,龍崎教練送的藥油,自己替自己擦拭、按摩。
原來獨自一人,默默奮鬥的感覺,是這樣的麼,手冢對着夜色沉沉的窗外,不覺露出一個苦笑。
這時,她聽見桌上手機的信息提示音,走過去拿起手機一看,是不二週助發來的一封郵件,一瞬間他感到鮮明的欣喜,同時又帶着一絲緊張。
上一次不二發來郵件時,是跟立海大比賽的前兩天,這個時候,比賽結已經出來了吧。
手冢按下了瀏覽鍵,屏幕上是簡短的一行半字,對不起,手冢,我們輸給立海大了。
一股強烈的挫折感涌上心頭,儘管人已不在青學的陣營,但這種共同的榮辱感,果然還是沒法子徹底放下啊。
手冢沉默了一會,不知道該如何回覆不二,躊躇間忽然又想起來,如果青學和立海大打完了,那麼冰帝和帝大附屬,也該決出勝負了?
跡部他沒有發郵件來,莫非冰帝是打輸了?
這個念頭才生出,手冢的心口又是一縮,這種窒悶感,和得知青學失利時的一霎,是一樣的。
不過很快的,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冰帝的勝負,跡部沒有必要跟自己彙報吧?
確切的說,他和自己的聯繫是越來越少,最近一次通話,還是決定參加六國邀請賽的前夜,主動打給他的,當時他還豪氣的說,等本大爺贏了關東大賽,也許會去看你的比賽……
也有可能,那只是爲了鼓勵自己,隨口一說而已。
可爲什麼會那麼期待,以至於產生了這種想法,就沒有再放下過,果然自己還沒有適應脫離團隊,獨自作戰的狀態啊,是感覺孤獨了,以至於希望身邊能有一個朋友麼?
朋友……是的,跡部從來就不缺朋友,他就是有那樣獨特魅力的人,不論是夥伴還是隊友,都會深深的被他吸引,向他靠近。
在他衆多的“朋友”之中,未必就會及時想起,還有自己這麼一位,尤其是隔着浩瀚的大西洋……
算了吧,還是早點兒休息,明天還要跟教練討論下一場比賽的策略。
手冢強制自己切斷越飄越遠,且越發蕭索的思緒,正打算按下手機返回鍵,關閉郵件,忽然系統顯示,又有一封新郵件,這一回,發送者是乾貞治?
他趕緊打開郵件,卻沒有半個字的正文,而是顯示有一個超大附件。
手冢無奈,只好打開電腦,重新登錄郵件系統,下載了那個好幾g的視頻附件。
這個乾,到底又弄什麼玄虛?
咦,這個人是……跡部?
看到那個俊美少年的面孔,在視頻窗口一閃而過,手冢一下子呆住了。
乾的拍攝技術雖然很差,但是確實是跡部沒有錯!
他寄來的視頻,是跡部景吾和德川和也的比賽錄像?!
剎那間,手冢感到鼻腔又熱又堵,居然有一種驚喜至極的衝動,登時疲勞感和睡意徹底消失。
在大賽的前夕,他都不曾這樣激動過啊!
坐在電腦前,手冢整整看了一個半小時,聽見裁判宣告跡部勝出,他才往椅背上一靠,快樂而放鬆,就像自己下午打贏比賽後的感覺。
乾的技術真是一點兒都沒有提高,畫面搖搖晃晃的,導致錄像的內容,實在是太“豐富”了,除了跡部比和德川比賽的場面,還不時的插入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
比如忍足侑士對跡部恰到好處的關切,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對跡部的全程關注,特別是真田聲震全場的那一聲吶喊。
對了,一直置身在冰帝陣營中的那個人,是曾經參加過u17集訓的吧,好像是叫入江奏多?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冰帝,和跡部的關係變的如此密切了?
手冢爲自己的這些“雜念”感到可笑,張揚而爽朗的跡部,所到之處,從來就不乏各種圍觀,各種互動,再吸引來多少關注,都是十分正常的吧。
嗯,這一場比賽,他贏得很艱苦,也很精彩,那麼多的對手都到場觀戰,作爲過去的對手,現在的朋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打一個電話給他,至少也跟他說一聲恭喜晉級?
順便再告訴他,自己也順利突破了首輪……
週六下午的例行訓練,並沒有因爲剛剛艱難斬獲了一場勝利而變動,跡部坐在監督席上,看着熱火朝天的訓練場,激動而冷靜的,揣摩下一週的關東大賽決賽。
總算本大爺要跟你正面對決了,幸村精市!
口口聲聲說,要和本大爺同一高度,做最被本大爺看重的對手,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有沒有這個分量,夠不夠這個資格!
哼哼,這一會只要本大爺和冰帝爽快的贏了,立海大的那兩個傢伙,就不會再說那些無聊的話,做無聊的事了吧?
原本滿腔豪情,怎麼思路忽然又歪了?跡部覺察到自己的無聊,面上悄然一熱,趕緊站起身來,預備給離自己最近的向日嶽人做一些指導,省的坐在這裡浪費時間,還胡思亂想。
“跡部。”他剛要上前,就一聲低沉的呼喚。
“監督?”跡部轉身,發現不知何時,監督越智月光已站在身,“不是說今天訓練不來的嗎?”
“臨時接到一個要緊的通知,必須來通知大家。”
“要緊的通知,是什麼?”
“中午大賽組委會打來電話,說是因爲國體大會提前,考慮到時間問題,所有賽區的決賽都取消了,前兩名直接晉級,也就是說,我們和立海大,將不決出冠亞軍,而直接進入全國大賽。”
“什麼,不打決賽了?”
“對,正式的郵件通知,包括全國大賽賽程安排,我已經轉發給你了。”
“居然還有……這種事!”
但事已至此,跡部只好喊暫停,召集隊員宣佈這個消息,果然是羣情沸騰。
向日嶽人直接就嚷了出來:“搞什麼啊,不能打立海大?那個幸村精市,我早看他不順眼了,在跡部和德川比賽的時候,他就一直一直的說什麼‘糟了’,明顯是看不起我們!”
“這個,嶽人,你對幸村君有所誤會呢。”
“觀月,你是新來的,不知道立海大,還有青學那夥人,從來都對我們冰帝,特別是跡部沒有好意!”
“是麼,我倒覺得,也許正相反,好意可大着呢……”
“喂喂,侑士,連你也這樣說麼!”
想法各不相同的幾個,越來越說不到一處,其實突如其來的變動,同樣讓跡部非常不滿。
就算不影響冰帝挺進全國大賽,但他卻失去了一次和幸村精市正面對決的機會,而這個機會未必會再有。
萬一那幫傢伙在全國大賽上,還沒遇到冰帝和本大爺之前,就已經不爭氣的輸給了其他學校,那,那他們不是還一直要厚顏無恥的說,是本大爺最“般配”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