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桑寧遠將別院中的侍衛都帶了出來,人多勢衆,這一路走得十分順利,接連走了五、六日,別說是山賊,就連小偷也沒有遇到過。
日子,有些無趣,當然,這是對於別的人來說。對於舒悅凝來說,因爲有了孟鶴這個小姑娘,她這一路過得是相當熱鬧。
據舒悅凝觀察,孟鶴可以說是一個外貌與心機並存,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哄起男人來不遺餘力、對付起女人來不折手段的姑娘!
桑寧遠幸運的成爲了她所親睞的男人,舒悅凝自然不幸的淪爲被她對付的女人了!從悄悄降低舒悅凝的吃穿用度等級,到不着痕跡的聯合一干侍衛和丫鬟排擠舒悅凝,樁樁件件,讓舒悅凝有種數不勝數的感覺。
鑑於孟鶴所做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舒悅凝一直沒有和她計較,倒不是舒悅凝大度,不過是她不屑於與一個女人忘我廝殺,尤其還因爲男人——一個她不愛的男人!
舒悅凝的不還擊反倒讓孟鶴更加有恃無恐,甚至孟路也參與到了孟鶴的行動裡面去,一路上,孟路總是不遺餘力的找藉口與桑寧遠切磋、聊天,暢飲,想方設法將桑寧遠從舒悅凝身邊帶走。
比如眼下,滿天繁星之下,衆人圍着火堆聊天、暢談,舒悅凝一個人可憐兮兮的靠坐在一棵大樹上,冷眼看着微醺的桑寧遠與孟路推杯換盞,緊挨着他們的孟鶴則 不失時機的遞一個挑釁的眼神給舒悅凝。
舒悅凝接受到她的眼神,無奈的搖搖頭,有些好笑,孟鶴生在這個時代,長在這個時代,竟然比她這個異客還要不瞭解這個時代的規矩,不瞭解這個時代中的男人們。
在另一個火堆邊圍着的桃紅走到舒悅凝:“小姐,這兔子腿烤得極好,小姐吃點?”
舒悅凝看向桃紅因爲久坐火堆邊而顯得微紅的臉,挑眉問道:“怎麼?你現下給我送吃的,不怕稍後被孟鶴爲難?昨天你沒有見到那個叫做荷花的丫頭給了我一杯茶,事後就被孟鶴給誣賴她偷東西了?”
桃紅的眼睛不大,但此時顯得十分有神,兩頰因爲氣憤而鼓起:“不怕!世子爺既然吩咐讓奴婢侍候小姐,那小姐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會保護小姐的!”
舒悅凝咧嘴笑開,這別院裡的小丫頭們,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可愛。
她指了指身邊的大石頭:“來,坐!和我聊聊天!”
桃紅歡喜的坐下,看着舒悅凝啃兔子腿,見她啃得差不多了,方纔小心翼翼的問:“小姐,孟姑娘那樣對你,你爲什麼不告訴世子爺呢?”
舒悅凝眨了眨眼睛,不說話。
桃紅卻有些着急,憤憤道:“小姐,你就是太善良了纔會被孟姑娘欺負!奴婢雖然沒有讀過書,可奴婢看得出來世子爺十分喜歡小姐,如果小姐開口,世子爺一定會嚴懲姑娘,或許,還會將她趕走!”
舒悅凝不緊不慢的說:“可她是孟鶴的妹妹,世子爺怎麼能因爲一個女人而寒了屬下的心呢?”
桃紅噘嘴,顯然不贊同舒悅凝的話:“小姐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世子爺不願意呢?奴婢昨天可看見了,世子爺將自個兒喝的燕窩湯讓給了小姐!說小姐在世子爺的心尖尖上也不爲過!”
舒悅凝噗嗤笑了出來,又一個和孟鶴般不瞭解桑寧遠的丫頭!
桑寧遠那樣的人,怎麼會在乎一個女人勝過在乎他的左膀右臂呢?這些時日,孟鶴的所作所爲他不是沒有看到,但他不責罰孟鶴,顯然是不想傷了與孟路的情義。
他當着孟鶴的面寵她的同時,絕不會喝斥孟鶴的無禮,這就是他的態度!
還有那孟鶴口中的雲郡主,事後他從未與她解釋過,既不承認與對方的婚約也不否認與對方的婚約。當然,舒悅凝瞭解他,也瞭解他的驕傲,知道他的不解釋不是心虛也不是粉飾太平,而是他認爲這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想要她,於是她必須做他的妾侍,至於他以後會娶誰,有多少個女人,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舒悅凝暗歎一聲,他的想法,大約是這個時代
大多數男人的想法,她沒有能力去改變,也沒有意願去改變。
在桃紅的注視下,她伸手,掐了掐桃紅紅嘟嘟的臉頰:“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嗯?”
桃紅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神情頗爲無奈,顯然是怒她的不爭。
“你現下還小,等你大些,如果打算找郎君,可得相好了,要找那種特別喜歡你,喜歡到可以不顧尊嚴的。”那樣,他纔會一心一意對你。
桃紅不服氣說道:“奴婢纔不要那樣的男人,奴婢的郎君必須是個大丈夫!”
大丈夫?這個時代的大丈夫,豈會爲了一個女人而改變?又怎麼會給一個女人她所想要的一切呢?
想着,舒悅凝看向桃紅,發現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桑寧遠,眼裡的羞澀是那般明顯!
感情,眼前的小丫頭也是桑寧遠的瘋狂粉絲!
舒悅凝笑了笑,不願意再講廢話,站起身來拍拍屁股,走向桑寧遠。
她還未走到火堆邊,孟鶴就起身攔住了她:“舒姐姐,我想去那邊看看,一個人有些害怕,舒姐姐陪我去好不好?”
舒悅凝順着孟鶴的目光看去,黑漆漆的遠處立着幾棵樹木,宛如鬼魅,說不定藏了什麼危險的東西在後面。傻子,也不會和孟鶴過去,何況舒悅凝不傻!
她搖搖頭:“我不舒服,不想去,你找幾個侍衛陪你去吧!”
孟鶴拉住她的胳膊:“不瞞姐姐說,我有些女人家的事情不知道該跟誰說,只能找姐姐……”
“孟姑娘如此聰慧,姑娘不知道的事情,我更不會知道了!”
“姐姐謙虛了,姐姐見多識廣,再說都是些女兒家的東西,姐姐想必是知道的!”
舒悅凝蹙眉,看向桑寧遠,這廝估計喝得不少,臉通紅通紅的,眼神還有些迷茫,嘴脣紅潤潤的,看樣子是醉了。
他一醉,這裡真沒有什麼人能幫襯她了!
她掙扎着要靠近他,孟鶴加了力道,將她往林子那邊拖:“姐姐,你就行行好,好不好?算我欠姐姐一次!”
“等等,我須跟世子說一聲,不然一會世子找不到我該動怒了!”
“我們去去就回,這回世子正喝得高興,姐姐還是不要去打攪他了!”說着,孟鶴又加了幾分力氣拖着舒悅凝走。
舒悅凝急了,也不管失禮與否,大聲道:“世子爺!”
桑寧遠聽到了喊聲,回頭看她,眼眸好似沒有焦距般,半響,笑了笑,這一笑,失了平日的高貴,顯得十分憨傻。舒悅凝當然沒有心思去欣賞他此刻難得流露出的可愛,咬牙道:“世子爺可要我侍候?”
桑寧遠仔細的想了想,張嘴:“要!”
舒悅凝鬆口氣,看向孟鶴:“孟姑娘你看,世子爺這裡離不開我,孟姑娘另外找個姑娘吧!這裡比我年紀大的姑娘還是有幾個的!”
孟鶴的眼神一冷,立刻做出天真的模樣看向桑寧遠:“桑大哥,我想去那邊看看,還想與舒姐姐一起去,桑大哥能不能通融通融,放舒姐姐與我一起去?”
桑寧遠點頭,爽快道:“好呀!”
舒悅凝心裡哀嚎不已,孟鶴大喜,正準備將舒悅凝拖走,卻聽桑寧遠說道:“剛巧,小爺也想轉轉,走吧,小爺跟你們一起去!”話畢,他已經站了起來,慢慢向舒悅凝走去。
聽他這輕佻語氣,顯然是醉得不輕。
舒悅凝纔不管他會不會摔倒,當即掙開孟鶴的手,拉住他就往林子那邊領。
見狀,孟鶴的臉色微變,原地跺了跺腳:“桑大哥,你和我哥哥喝酒吧,我和舒姐姐去去就回!我們有些話想說,你在怕是不方便!”
桑寧遠回頭看她,暈乎乎的樣子,道:“有什麼不方便?她是小爺的侍妾,有什麼事情她不會瞞着小爺,早晚小爺得知道!”
這意思,就是他跟定了!孟鶴的臉更白,咬牙切齒的看着舒悅凝。
舒悅凝清楚,依照孟鶴的性格絕不會誠心邀她去林子那邊散步,對
方多半是設了什麼陷阱等着她往裡面跳。現下,她便要讓桑寧遠去那裡看看,揭穿孟鶴的陰謀。
說實在的,她不恨孟鶴,也不把將對方當成敵人看,可是孟鶴的小動作太多,讓她從熱鬧中生出了煩厭,總得想個法子將她制住纔好,沒準,林子那邊就有一個好機會等着她!
她拉着桑寧遠往林子裡走,眼看要踏進去,孟鶴慌了,趕緊跑過來:“桑大哥,你還是回去吧!”
舒悅凝纔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還壞心腸的拉了桑寧遠一把。
桑寧遠的腳剛踩到厚厚的樹葉上,四周忽然想起了嗖嗖聲。
舒悅凝大叫不好,可反映到底不夠快,只能眼睜睜看着帶着金屬光澤的東西向她和桑寧遠射過來。
桑寧遠到底是高手,縱使醉了也不妨礙他施展拳腳,只見他微微一折腰,猛地撲住舒悅凝,往地上倒去。
舒悅凝只感覺一陣風從上面掠過,就聽到後面的樹木裡傳來‘咚,咚,咚’的聲音,是什麼東西射到了樹幹中嗎?
驚慌未定的舒悅凝扭頭看去,樹幹上面赫然插着幾根箭。
這一切,桑寧遠顯然也看到了,他緩緩站起,惡狠狠的看向不遠處的孟鶴:“是你?”
孟鶴慌亂,站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舒悅凝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過她沒有像桑寧遠那樣質問孟鶴,她對自己的定位一向很清楚,孟鶴的罪輪不到她來定。
她淡定的彎腰,打算將粘在身上的木屑和枯枝拍去,不經意間,竟看到樹枝上有一條蛇,蛇皮是銀白色的,在星光之下顯得十分奪目,加之它那三角形的頭型,令舒悅凝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她迅速意識到,桑寧遠離蛇只有咫尺之距,尤其是他的右手離蛇很近,而看蛇的樣子,似乎已經盯上他了!
眼見着蛇像是一枝箭般射了出來,向着桑寧遠的胳膊飛去,舒悅凝的身手竟出奇的快,快得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當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她已經將蛇抓住,讓桑寧遠免去被蛇咬的厄運。
可她畢竟沒有什麼經驗,當意識到手裡抓了條毒蛇,她立刻變得慌亂,手一鬆,蛇就趁着這個機會扭頭,狠狠咬上了她的小指頭。
桑寧遠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嗖的拔出劍,迅速的揮向蛇,將蛇頭給砍了下去。
他忙拿住舒悅凝的手:“可被咬着?”
舒悅凝咬牙,死死捏住小指頭下端的血脈,不讓血液擴散,點頭:“嗯,這蛇應該是劇毒,我的手指頭已經麻掉了!”
桑寧遠臉色一變,對着孟鶴大吼:“去請大夫過來!”
孟鶴終於回神,不敢耽誤,忙向回跑去。
其實,大家距離並不算遠,方纔桑寧遠那一吼,大多數人都聽到了,隨行的大夫古衛也聽到了。
古衛慌慌張張跑來,看到了地上的蛇,也看到了舒悅凝已經紅紫的小指頭,低聲道:“世子爺,這蛇有劇毒!”
桑寧遠的酒已經全醒了,臉色青黑:“解毒的藥你能配製嗎?”
“解藥配製不難!難就難在需要些時間,可……”
“可是什麼?”桑寧遠見他吞吞吐吐,十分不耐煩。
“可這毒發的快,毒很快會隨着血液浸入五臟,到時候就算配到了解藥也無濟於事!依屬下之見,唯有將舒姑娘的小指頭砍去,才能保住舒姑娘的性命。”
桑寧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唯有將舒姑娘的小指頭砍去,才能防止蛇毒蔓延!”古衛又重複了一遍,心裡十分忐忑。
眼見着桑寧遠要動怒,舒悅凝輕輕開了口:“世子,古大夫說得對,爲了保命,唯有舍掉一根小指頭!”
“你……”
不等桑寧遠將話說完,舒悅凝又道:“世子不要猶豫,我平日裡本就不怎麼使用小指頭,沒有了它只是不美觀而已,並無大礙!可若是沒有了性命,恐怕就不能陪世子爺一起去剿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