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 揪心

舒悅凝回到寢殿時,御醫吳凱已經等在那裡。

見到他,她雙眼一亮,尚未開口,就聽他說道:“臣參加郡主!”

“你來是爲了……”

“臣奉太后之命前來爲郡主請脈。”

真的是太后叫你來的嗎?她想問,礙於有宮人在場最終沒有問出口。

老老實實讓吳凱把了脈,得知並無大礙後,她親自送吳凱出門,趁着四下無人之際,她低聲問出了一直盤旋在腦海中的問題:“吳大人,你來給我請脈,真是奉太后之命嗎?”

吳凱似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淡淡道:“太后聽聞郡主在校場發生了意外,十分擔心傷到郡主及……郡主腹中的小世子,特意吩咐臣過來爲郡主仔細看看。”說到此,他微微一頓:“郡主且放寬心,太后十分在乎郡主和郡主腹中的小世子,得知立柱倒下,即刻就讓人傳召了臣,可見郡主之重要!”

心知他誤會了她的意思,舒悅凝懶得解釋,此時她心中空落落一片,空得令人恐慌。這樣的感覺對她來說已然不算陌生,單就今日,她便感受了數次。

送走了吳凱,她懨懨的臥在睡榻上,翻來翻去,滿腦子就想着一個人——慕容子墨!

到了這個時候,她再遲鈍也該看清楚一個被她刻意忽視的問題,那就是——她的心裡是有他的!

這真不是一件好事!

舒悅凝鬱悶的將枕頭砸向一旁的柱子上,現下,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時候,而是完全翻了個個,成了流水有意,而慕容子墨那瓣落花沒有了情。所以,她這算是最沒出息的單相思了!

想到單相思,她將枕頭重新撿起來,又狠狠砸出去,也不知是恨慕容子墨這麼快就對她沒有了情意,還是恨自己的不爭氣。

如此反覆十餘次,她累得氣喘吁吁,重新倒回睡榻上,不再折騰。

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瞧,努力思索着他的缺點,試圖讓自己死心:

他現下已經有了兩個側妃,以後興許還會有更多女人,無異於種/馬一個,實在不是良人。

他素來霸道,心機又重,做他的女人肯定很累。

還有,他生爲權臣,不得帝心,即便現下在朝中地位穩定,可保不齊哪天皇帝就翻臉了,跟着他,實在沒有好下場……

這一個一個的缺點,不斷在她腦海中浮現,沒有讓她心情平復,反而讓她更加揪心了。

真是糟糕透頂!

糟糕得,她連晚飯都不想吃。

再愛面子她也得承認,她這種狀態叫做失戀!

沒想到,她舒悅凝竟然會像一個初中生般單戀,然後失戀!

她這份鬱悶,持續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也提不起半分精神。

柳綠得知昨天在校場中發生了意外,不放心再讓舒悅凝一個人前往校場觀看比試,堅持要跟着。舒悅凝拗不過她,堅持讓她與她乘坐一架步輦,前往校場。

路上,柳綠時不時的打量她,她卻一點沒有發覺,心不在焉的玩着自己的手指頭。

“主子,你有心事?”柳綠終於開了口,用的雖然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可見她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非詢問她。

舒悅凝被問得更加鬱悶,也不吭聲,半響,方纔低聲道:“柳綠,你可有喜歡的人?”

柳綠一愣,耳根微微發紅,眼神閃躲,反應十分可疑,可惜現下的舒悅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根本沒有發現柳綠的棺材臉已經變了形。

“看我,問的盡是傻話,你從小被當做死士培養,接觸的不是兵器就是敵人。恐怕在你眼中,人不是分爲男人和女人,而是死人和活人!”舒悅凝自顧自的念。

柳綠的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

舒悅凝又道:“我真是病急亂投醫,竟想着聽聽你的意見,哎……”

就在舒悅凝以爲柳綠不懂她的意思時,柳綠突然開了口:“主子把世子爺忘掉了嗎?”

聞言,舒悅凝身體僵硬:“我、我……”她想說一句沒有,卻不能欺騙自己,也不能欺騙柳綠。

柳綠面色沉重,眼中有濃濃的失望:“世子爺走了不過三個多月,竟連主子也記不得他了!可見,人心之莫測!”

瞬間,強烈的內疚感如潮水涌向舒悅凝的心間,她想爲自己辯解兩句,卻發現柳綠所說全是事實。

她近來確實沒有再想起過桑寧遠!

她低頭,不說話。

柳綠見狀更加氣憤:“我本以爲是我冤枉了主子,沒想到,主子竟真的將世子爺忘記了!主子這樣做,對得起世子嗎?三個月,才短短的三個月,主子竟如此善變,真是讓人寒心!”

舒悅凝倏忽擡了頭:“這不是時間問題!”

“什麼?”柳綠不解。

“我說,這不是時間問題!喜歡一個人,是不由自主的事情,與時間沒有關係!若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世上就沒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了!”說到此,舒悅凝自嘲的笑笑:“真是瘋了!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根本不懂,你只會用恩情來衡量一切!在你的世界裡,爲了一份恩情可以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可是我想說,人活着不只要講恩義,還有許多其他的東西,朋友之誼、男女之愛、親人之情還有生活本身的歡樂和艱辛,這些都是我們應該享有的!像你那樣,守住一份恩情過一輩子不是太無味了嗎?”

“無味?”柳綠茫然,接着道:“我確實活得無味,可我問心無愧!”

“好,那是你的活法,我不能干涉!可是,你不能讓我和你一樣活,活得無聲無色!”

“主子想要的活法,就是背信棄義嗎?”

舒悅凝頭疼了,看柳綠氣呼呼的樣子,顯然是接受不了她的‘變心’,就像一個孩子接受不了父母的離異一樣。

柳綠是她在這個世上最信任的人,也是與她同生共死的夥伴,她做不到忽視她的感受,可若要說服她,又談何容易?

她們之間的不愉快,一直持續到校場,直到見到慕容子墨,舒悅凝方覺得自己的擔憂太過多餘!

慕容子墨現下連看都不屑看她一眼,說服不說服柳綠又如何呢?

反正,她和慕容子墨已經不可能!

其實,她們的不可能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她早已經看透這一點,沒成想,近來竟犯傻,讓那份不理智的感情破土而出了。

看臺早已經搭建完畢,舒悅凝走上去,在首位坐下,其他官員依次落座。挑選右都尉是震驚京城的大事,加之朝廷沒有嚴格規定到場觀賽者的身份,因而今日不止有朝中大臣和皇親國戚來,還有他們的夫人、妃子等一干人。

在看臺上的官員,大多帶了家眷前來,喬順帶了夫人,趙平浪帶了女兒,就連一向獨來獨往的慕容子墨都帶了他的側妃——卞歡。

這是舒悅凝第一次見到卞歡,不由多看了兩眼。卞歡是個精緻的女子,精緻的五官和麪孔再配上精緻的穿衣和打扮,縱使四周不乏美人,也依舊遮掩不了她的光芒。

反觀自己,爲了不被看輕,特意穿了一身中性的胡服,頭上連個髮髻都沒有,只像個男子般將頭髮束起,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算是她身上唯一的配飾。這都不打緊,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傾國傾城的面孔。

沒有,卞歡有的,她都沒有!與卞歡相比,她舒悅凝就是個活生生的男人婆!

有了這樣的認知,偏生舒悅凝還不死心,像自虐一樣的觀察卞歡,想找出她不如自己的地方。結果絕望的發現她笑起來很迷人,就像此刻,她一手挽着慕容子墨的胳膊,頭輕輕靠在慕容子墨的臂膀上,不知慕容子墨對她說了什麼,她咧嘴笑開,真正是明眸皓齒,好生驕豔!

許是舒悅凝的目光太過專注,卞歡似有所覺,扭頭看了過來,恰好對上她的眼睛。

卞歡微微一愣,而後給了她一抹微笑,轉頭對着慕容子墨的耳朵低語,慕容子墨聽後,也扭頭望了過來,同樣也對上她的眼睛。

但慕容子墨可沒有卞歡那麼熱情,他吝嗇得不願意扯動嘴角,只對着

舒悅凝輕輕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便將注意力重新挪到卞歡的身上。

剎那,舒悅凝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握緊了雙拳,臉發紅,既羞又惱,然後,她再次深刻的意識到,慕容子墨不是良配。

他現在有其他女人,將來也會有其他女人,就像此刻挽着他臂膀的卞歡,就像前幾日剛剛小產的向若君。

在舒悅凝的世界裡,爲了愛情可以委屈自己,但是,絕不會沒有底線,沒有自尊。

這段感情,還是忘了吧!

她該慶幸,沒有過早的發現和表達出來,不然,讓她如何面對今天這一幕?

這,可是他的側妃,他名正言順所擁有的女人!

她又有些懊惱自己的不理智,既然早知道不應該,爲何今日要流露出來,惹得柳綠對她不滿。這是何苦呢?

“郡主,人都到齊了,是否開始比試?”一直在場上忙碌的上官仕終於走上了看臺,向舒悅凝請示。

舒悅凝回神,點點頭:“那就開始吧!”

上官仕立刻讓人吩咐下去,隨着擂臺上咚的一聲鑼鼓響起,比賽正式開始。

第一場比賽是擂臺賽,比試刀劍。規則很簡單,參賽者可以任意挑選自己慣用的兵器,上臺打一場,打到對方認輸爲止。勝利者繼續在場上比試,直到失敗才能下臺,如此往復,最後一個留在臺上的就是這場比試的獲勝者。

至於參賽的順序,則是由所有報名者抓鬮決定。

其實這樣未必公平,一開始上場的人吃虧許多。縱使是個高手,與無數人對決,到了最後也難免支撐不住,落個認輸下場的結果。相對的,最後一個上場的可就佔了天大的便宜。

但因爲是抓鬮決定的位次,參賽者縱使心裡不舒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

其實,舒悅凝曾提議由參賽者兩兩對決,獲勝者晉級,再組成兩兩對決的形式,然後依次淘汰,最後只剩兩人爭勝負即可。

但這樣一來,就要花費很多的時間,還要更多的主考官。考慮到今上只給他們十天,而準備工作就已經耽誤了兩天,不能再拖,舒悅凝的提議便被否決了。

最終,選擇了這種快速,而又很看運氣的比試方法。

率先上場的兩人只是禁衛軍中的兩名小將,不算有名,舒悅凝甚至是第一次見到他們。見他兩人打得中規中矩,舒悅凝失了觀看的心思,不知不覺又開始發起呆來。

直到耳邊傳來主考官的聲音:“第一場,丁強勝,接下來,三號比試者桑瀟風上場。”

舒悅凝猛然回神,看向擂臺,只見桑瀟風身穿一身白衣穩健的走上了擂臺。

她趕緊問上官仕:“我問你,參加這場擂臺賽的人有多少?”

“不多!按照郡主和三位大人的要求,各個衛隊先舉行了一次比賽,勝出的前兩名才能參加今天的比試。禁衛軍總共有二十個衛隊,但已經有一半劃到了內衛之中,因而今日比賽的只有二十人。”

二十人!桑瀟風是第三個,也就是說,後面還有十七個。

她壓下心底的擔憂:“抓鬮之時你可在場?”

上官仕點頭。

“那可有人作假?”

“郡主放心,末將一直奉命監督各個考官和比試者,未曾發現有弄虛作假的情況出現。尤其是抓鬮!紙條是由末將親自放到罈子中,又親眼看到比試者抓的。”

沒有人作假,那就是說桑瀟風的運氣很差!想到他身上的傷,還有接下來的十七個對手,她不由暗道,真是天不待他!

桑瀟風選擇了他慣用的劍作爲比試的兵器,而丁強則是用長槍,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在兵器上來看,桑瀟風的劍有些吃虧。

但是,桑瀟風的武藝更勝一籌,一上場,衆人就看出來了,他身手靈敏,反應迅速,這是笨拙的丁強難以匹敵的。

初時,丁強還能靠着點蠻勁拘束住桑瀟風,但隨着時間的流逝,桑瀟風漸漸佔了上風。

當丁強橫掃長槍刺向桑瀟風時,桑瀟風縱身一躍,躍到了丁強的後面,他手中的劍輕輕一劃,最終指向了丁強的後脖頸:“你可認輸?”

丁強不服,大叫一聲,扭頭想刺桑瀟風。

衆人的心瞬間提起,卻見桑瀟風不慌不忙,將劍往前一送,冰冷的利劍瞬間刺穿丁強的脖頸。

丁強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待桑瀟風將劍收回,殷紅的血便從丁強的脖子中噴射了出來。場內,一片死寂,主考官在衆人的注視下走上了擂臺,用手測了測丁強的鼻息,道:“丁強戰死,這一局,桑瀟風獲勝!”

舒悅凝圓睜雙眼,死了?一個人竟就這樣死了!

她的指甲扣在扶手上,恨不得將扶手摳下來。

上官仕站在一旁感嘆:“桑瀟風是個果斷之人,確實有大將之風!”

舒悅凝怒,低吼道:“大將之風便是拿人命不當人命?”

上官仕一愣,看向她的眼睛,發現她雙眼通紅,他不由嘆一口氣:“郡主是個心軟之人,自然見不得這樣的場面!可是郡主可曾想過,方纔桑瀟風明明已經手下留情,丁強不但不認輸還妄圖從偷襲他,這樣的人,不殺死又該怎麼辦呢?難道,等着對方耗光自己的力氣輸掉比賽,抑或將自己殺死嗎?”

“照你這麼說,錯的不是桑瀟風?那你告訴我,一條人命就這樣白白丟掉了,算是誰的錯?”

上官仕看向遠方,感嘆:“誰都沒有錯,或許是天意!”

舒悅凝心裡的怒氣豈會因爲一句天意就平息?她望向桑瀟風,他的翩翩白衣沾上了不少鮮血,那鮮血就像是梅花一般在他的白衣上綻放,而他手中的劍還滴着血,他便已經投入到了下一場比賽中。

她又看向慕容子墨,他正在爲卞歡細心的剝着葡萄,丁強的死對來說毫無影響。

她越看越氣,本來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她經歷過多次殺戮,所以不怕殺戮,但是,她儘量避免殺戮。到底,她和他們,還是不一樣的。

要是慕容子墨不提議打到對方認輸爲止,要是桑瀟風不那麼急功近利,丁強就不會死!丁強的死,明明可以避免!

上官仕看出了她的不高興,斟字酌句道:“郡主,很多事情都是無可奈何的!郡主要做大事,就必須看開這些!”

她一震,扭頭看向他認真的面孔,在他關切的目光下,她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說得對,是我看東西太狹隘了!”

臺上的比試還在繼續中,因爲桑瀟風毫不猶豫的殺了丁強,接下來上場的幾人對他十分忌憚,一旦發現打不過他,便立即認輸。如此一來,比賽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不大一會,就輪到了第八個人上場。

第八個人叫做廉赫,身材魁梧,使用一把巨斧,在擂臺上面跺跺腳,擂臺便抖了三抖,一看就是難以對付的人。

舒悅凝見到此人,不由好奇,向上官仕問道:“你說,他和桑瀟風誰更厲害些?”

“桑瀟風的武藝在他之上,定能贏他,不過,這大約會是一場慘勝!”

慘勝?舒悅凝想問上官仕爲何這樣說,主考官已經宣佈比試開始,她忙將視線投向擂臺上。

廉赫是個粗壯的人,但並不笨拙,他每每砍向桑瀟風,都要做出假攻的姿勢,讓桑瀟風做出錯誤的判斷,他再出其不意的攻擊他。

幾番下來,桑瀟風的衣袖被他的斧子劃破,雖然沒有受傷,卻顯得十分狼狽。

舒悅凝狐疑:“廉赫這樣打,根本傷不到桑瀟風,表面上看着不吃虧,其實自己已經累得夠嗆。”

上官仕搖頭:“郡主難道沒有看到,桑瀟風爲了躲避廉赫的進攻已經耗了許多體力嗎?”

“你是說,廉赫這麼做不是爲了取勝,而是爲了耗光桑瀟風的力氣!”

上官仕默然。

“廉赫爲何要這麼做?”

“郡主可知最後一個上場參賽的人是誰?”

“是誰?”

“桑陌!”

舒悅凝狐疑:“姓桑?這麼說來是皇

族?”

“不,他不是皇族!他只是襄陽王新收的義子。”

“義子?”

“桑世子出事後,襄陽王十分傷心,幸虧有了這個義子,讓他有所寄託。”

舒悅凝與襄陽王關係並不好,因而對他的私事並不瞭解,聽了上官仕的解釋,不由感到迷茫:“就算最後一個上場的人是襄陽王的義子,又與廉赫有什麼關係呢?”

“比賽之前,末將便有所耳聞,襄陽王並不喜歡桑瀟風這個庶子,也不願意成全他。倒是桑陌更得他的喜歡,想來在這兩人之間,他選擇了支持桑陌。至於廉赫,他本就是襄陽王的人!”

“你是說,廉赫奉了襄陽王的命令耗光桑瀟風的體力?以便讓桑陌取勝?”

上官仕點頭:“據末將所知,接下來的比賽中還有兩人是襄陽王的棋子。”說到此,上官仕帶着惋惜和敬佩之情看向臺上的桑瀟風,感嘆道:“其實,怪不得他對丁強心狠,他帶傷應戰,無人可以依靠,接下來還有無數場硬仗要打,凡事皆要靠自己,若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

舒悅凝愣了愣,桑瀟風當真可憐!他的父親,不但不支持他,反而爲了一個外人來對付他,他出手狠毒,只是因爲習慣了自保吧?

她重新將視線投向桑瀟風,他的白衣已經被血水染紅,看上去,不像是濺上去的血,而是從身體裡浸出來的。

他的傷口,迸裂了!

舒悅凝這下終於知道上官仕所說的慘勝是什麼意思了。勝利,同時得到更多的傷痛。

經過幾番纏鬥,桑瀟風意識到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只會被廉赫拖死,當廉赫再次向他攻來時,他選擇不躲避,微微彎腰,讓廉赫的巨斧從他的頭上砍過,嗖的一下削掉了他的頭髮。

他的頭髮披散下來,他毫不在意,乘機揮劍,向着廉赫的雙膝劃去。只見利劍形成一道霹靂般的弧線,分別碰上了廉赫的雙膝,廉赫的臉上瞬間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的膝蓋,被桑瀟風的劍削斷了!

在廉赫摔倒之前,桑瀟風迅速的往旁邊閃開,待廉赫倒地,他立刻用劍指着他:“你站不起來了,若不認輸,我就只能殺了你!”

廉赫倒也識相,痛苦道:“我認輸,我認輸!”

這時,桑瀟風狀似不經意的看向看臺,一下對上舒悅凝的眼睛。舒悅凝扯了扯嘴角,給他一個微笑,心中只覺得酸澀。他這樣拼命,是何苦呢?

桑瀟風也笑了笑,收回視線,站到場邊,靜待下一場比賽的到來。

“你說,他還能堅持多久?”舒悅凝向上官仕問到。

“以常理來看,他傷勢太重,現下傷口已經崩開,又經歷了許多場比試,應該是快不行了!”

“你說以常理來看……”

“桑瀟風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所以,他的情況不能依照常理來判斷。”

堅強?那是因爲他從小沒有人疼愛和呵護,才被迫養成的性格呀!思及此,舒悅凝有些不願意看了,怕看到他失敗時絕望的神情,也怕看到他傷痕累累卻不肯放棄的倔犟,索性閉上眼睛:“我小憩片刻!”

那意思,就是別吵她。上官仕心領神會,不再說話。

場上的比試一直在進行中,舒悅凝的眼睛也一直不肯再睜開,其實,依照現在的環境和心情,她哪可能睡得着?她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罷了。

她看不到場上的情況,只聽到每隔一段時間主考官宣佈一下桑瀟風獲勝的結果,心裡即安慰又害怕,十分矛盾。

日頭,漸漸爬上了中天,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看臺上的人一個也不願意離去,紛紛議論着桑瀟風的英勇,並且猜測着他到底能否獲勝。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女人,都希望他能獲勝。

終於,主考官大聲宣佈道:“接下來,是最後一個比試者,桑陌!”

最後一場了!桑瀟風到底堅持到最後一場了!

舒悅凝猛地睜開眼睛,桑瀟風身上的白衣早已經被汗水和血水侵蝕,牢牢的貼在他的身上,好不難受。還有他被削了一半的頭髮,凌亂的貼着他的臉頰,溼溼嗒嗒的,絲毫沒有一點平時的風采。

再看他的臉,並沒有因爲接連的比賽而紅潤起來,反而更加蒼白,這說明,他失血過多了!

桑陌已經提劍走上擂臺,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一身勁裝,顯得十分英俊,乍看之下,倒是與桑寧遠有幾分神似,難怪襄陽王會收他做義子。

他走到桑瀟風面前,抱拳行禮,而後做了個請的動作。

桑瀟風毫不客氣,提劍攻他。若單論武藝,桑瀟風必不輸他半分,可是眼下,桑瀟風經歷了數場惡戰,正是精疲力盡之時,加之傷口崩開,劇痛難忍,一時間反倒落了下風。

桑陌只輕輕一閃,就避開了桑瀟風的進攻,不待桑瀟風穩住身體,他便反攻了過去。

桑瀟風失了先前的敏捷,一時不查,被他的劍刺到了手腕,幸而不是拿劍的那隻手,他只需咬牙忍着,於比賽並無大礙。

不給桑陌得意的機會,桑瀟風已經揮劍而上,腳下如臨風而動般,直取桑陌的命門。

桑陌往後一仰,躲過桑瀟風這一擊,而後身體如楊柳輕輕一擺,立刻轉守爲攻,割傷了桑瀟風的腿。

桑瀟風似乎感覺不到疼痛,毫不退縮,後撤一步,以作緩衝,迅速攻向桑陌。

桑陌往地下一衝,藉機刺向他的另一隻腿。

見狀,舒悅凝倏忽站了起來,想讓場上的人停止比試,上官仕立刻提醒她道:“郡主,這是比試!”

“可是他受了太多的傷,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上官仕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若末將是蕭將軍,末將也願意死生一戰,即便死,也能得到尊敬!而不是,窩窩囊囊的退出!”

這話,着實有分量,字字句句敲打在舒悅凝的心上。

舒悅凝愣愣的看着桑瀟風艱難的躲閃和退讓,看着他被桑陌逼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卻沒有絲毫放棄的意思。

這是他的選擇,這是他維護尊嚴的戰鬥,她只能成全,不能阻止,哪怕看着他死!

她重新坐下,緊抿嘴脣,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事實上,當她站起來的瞬間,看臺上大部分人都發現了,不由紛紛將視線投向她,此刻她坐下,依舊有人好奇的打量着她。

對舒悅凝最感興趣的,莫過於卞歡,只見她扭頭對慕容子墨耳語幾句,慕容子墨點點頭,她便端着一盤紅提走向舒悅凝。

舒悅凝有所覺,扭頭望去,卞歡大方一笑,將提子遞到她前面的桌案上:“我見郡主臉色不好,想來是餓的,郡主先吃點東西墊墊吧!”

舒悅凝客氣道謝:“多謝王妃好意,君子不奪人所好,王妃還是拿回去自己享用吧!”

卞歡又道:“郡主不用客氣,王爺爲我準備了許多吃的,我不缺這一樣。”

舒悅凝一愣:“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卞歡見她收下,歡歡喜喜回到原位,又與慕容子墨耳語,慕容子墨的臉色鐵青。

舒悅凝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擂臺上,桑瀟風因爲受傷太多,行動已經變得遲緩。忽然,他一不小心摔倒,雖然滾了一圈作爲緩衝,可到底腿受了傷,一時間只能跪着,竟然無法站起來。

就是這個機會!桑陌立刻從後面攻向他,爲了從後背刺中他的心窩,桑陌做了一個彎腰的動作。

舒悅凝嚇得雙手捂嘴,還不等叫出來,桑瀟風忽然有了動作,只見他提劍,刺穿自己的肩膀,嗖的一下,同時刺到了桑陌的肚子。

不等桑陌反應,他再猛地拔劍,閃到一邊:“桑陌,你輸了!”

桑陌低頭,看向自己受傷的地方,那裡,血流如注。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萬萬想不到,桑瀟風竟然會以自傷的形式來殺人。

待桑陌倒地,桑瀟風也已經搖搖欲墜,舒悅凝忙示意主考官宣佈結果。主考官會意,大聲道:“這一局比試,勝出者爲桑瀟風!”

轟的一聲,擂臺上的桑瀟風昏倒在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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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落難(二)第一百六十 大戰在即第一百一十四章 陰差陽錯(二十九)第一百四十六 傷心第一百五十三 對質第二十七章 急救第五十三章 落難(七)第一百一十章 陰差陽錯(二十五)第三十七章 花容膏(中)第一百七十顯王下毒手第十二章 變故3第一百九十一再見面第十九章 險境2第六十四章 放棄第一百一十八章 陰差陽錯(三十三)第一百五十七 失望第十章 變故1第五十七章逃命時分(三)第一百八十四世子回京第一百零六章 陰差陽錯(月票加更)第五十一章 落難(五)第八十八章 陰差陽錯(三)第一百九十九結局3第四十六章 橫生枝節第一百五十八生日禮物第一百九十四遊說第一百章 陰差陽錯(十五)第五十四章 愛與恨(加更求月票)第一百零二章 陰差陽錯(十七)第一百七十六計中計求月票第四十三章 她說的都是假話第九十五章 陰差陽錯(十)第一百二十九章 陰差陽錯(四十四)第兩百零四章結局完第一章 賜婚第一百五十七 失望第四十四章 美人如刺第八十四章 做戲(二)第一百九十八結局2第兩百零三章結局7第四章 危險靠近第一百九十鬥爭第一百八十三悅凝中毒第一百三十一章 陰差陽錯(四十六)第十六章 悍夫自有悍妻收第一百八十四世子回京第一百五十二作弊第二十三章 演戲第一百七十八身世真相第一百零九章 陰差陽錯(二十四)第兩百零二章結局6第兩百零八章番外4第一百三十二章 婚禮第七十八章 一念起(三)第一百四十一 幫助第十九章 一念起(四)第六十五章解藥(一)第六十九章 解藥(四)第兩百零四章結局完第七十八章 一念起(三)第兩百零二章結局6第五十七章逃命時分(三)第一百七十九保護卞歡第二十四章 感興趣的東西第一百零九章 陰差陽錯(二十四)第一百九十一再見面第一百六十一 送行第六十九章 解藥(四)第一百六十 大戰在即第一百三十五峰迴路轉第八十三章 做戲(一)第十一章 變故2第兩百零四章結局完第二十章 險境3第一百八十二所圖第十一章 變故2第十四章 各有想法第七十五章 舒悅凝不見了第一百九十六出賣第九十九章 陰差陽錯(十四)第一百五十八生日禮物第四十八章 落難(二)第一百八十二所圖第十二章 變故3第六十九章 解藥(四)第九十二章 陰差陽錯(七)第三十七章 花容膏(中)第一百五十四真相第一百六十九條件二第六十九章 解藥(四)第六十二章 逃離(四)第一百一十七章 陰差陽錯(三十二)第一百九十三準備離開第四十二章 納妾第十六章 悍夫自有悍妻收第五十三章 落難(七)第兩百零三章結局7第六十五章解藥(一)第四十六章 橫生枝節第四章 危險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