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城裡,夕陽已經西下,踩着落日餘暉,舒悅凝走得搖搖晃晃的,還要留心觀察周圍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待她到達襄陽王府門口,更夫已經敲過二更鼓,四周昏暗,唯有王府大門上懸掛的兩盞燈籠在隨風舞動。
舒悅凝一搖一晃走上臺階,看守王府的侍衛立刻上前,還不等他出聲詢問,她身體一晃,咚的一聲栽倒在地。
侍衛驚了一下,待走近看清楚她的相貌,立刻認出了她,二話不說就讓人進去稟報桑寧遠。
舒悅凝的身體很虛弱,高燒剛退,鬱結在心,加上奔波了一天,確實有些受不了,可憑着她的耐力完全沒有到達暈倒這一步,她暈倒,不過是一場苦肉計而已。可她沒有想到依照她現在的身高、體重和身體狀況完全不適合做向後用腦勺砸地這樣危險係數過高的動作,當後腦勺砸到僵硬的地板,她不暈也暈了。
遂她根本不知道桑寧遠有沒有出來迎接她,等她醒來,已經躺在一張金絲楠木牀上。身邊,卻空無一人。
她愣了愣,爲自己失敗的苦肉計感到懊惱。
正雙眼發紅,一門心思想抽自己耳光時,有人輕手輕腳走了進來。
她扭頭望去,一下看到身穿白衣的桑寧遠,一頭烏髮一絲不苟的束好,頭上戴了一頂雙珠金冠,看上去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這廝,還是這麼的自戀,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只除了他微微瘦下去的臉頰。
桑寧遠先開了口:“舒悅凝,你總算是醒了,大夫說你是被餓暈的,小爺命人給你煮了雞湯,馬上就送來!”
餓暈的???!
舒悅凝嘴角抽了抽,那大夫的醫術實在不算高明!
她決定暫時不和那大夫計較,醞釀了一番情緒,一滴眼淚無聲無息從眼角滑落。
幾乎同時,桑寧遠的笑臉凝結,愣愣的看着她。
有了第一滴,第二滴、第三滴,乃至以後數滴都變得容易許多,只見她的眼淚越來越多,多得最後集成了一線,源源不斷的滑過她的耳朵,浸溼枕頭。
桑寧遠僵着身體看她哭,直到丫鬟端雞湯進屋,他方纔移動身體,走到了牀邊:“雞湯來了,你先喝一點再哭!可別又餓暈了!”
“哇……”舒悅凝這回是真的哭起來了,誰說她是餓暈的?
小丫鬟探究的看了看舒悅凝,又看向自家的世子爺,炯炯有神的眼睛裡充滿了八卦意味。
桑寧遠蹙了蹙眉,沉聲道:“將湯給小爺,你退下吧!”
見他變臉,那小丫頭立刻將湯遞了過去,不敢再停留,急急退了出去。
桑寧遠一手端湯,一手小心的用湯匙舀了一勺湯遞到舒悅凝面前,舒悅凝不喝,他也不收回手。
兩廂僵持,舒悅凝索性豁出去了,一把抱住桑寧遠的腰,邊哭邊說:“桑寧遠,他強/暴了我!哇……”
咣噹一聲,桑寧遠手裡的碗掉在地上,湯水濺了一地,手裡的湯匙也落在了牀上,不少湯汁沾上了他的白衣。
他一把抓住了舒悅凝的肩膀,顫抖着聲音問:“誰,你說誰?”
“卞子棟,卞子棟那個畜生!”
桑寧遠愣住,有些疑惑:“怎麼可能,他明明不喜歡……”
“明明不喜歡女人,對吧?”聽到他懷疑自己,舒悅凝索性不哭了,猛地打斷他的話,直起身子看向他,眼睫毛上尚掛着晶瑩剔透的淚珠子,臉已經冷下去,咬牙切齒道:“我竟忘記了,他之所以會如此對我,全是因爲你!沒準你與他根本就是一起的!我糊塗如此,居然跑到你這裡來了!”
她說這話時,眼中是滿滿的仇恨,刺得桑寧遠心口微疼,眼見着她要下牀,他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你別走!”
“不走,在這裡自取其辱嗎?”
桑寧遠黑亮的眼眸盯着舒悅凝的眼睛,緊繃的臉顯示了內心的憤怒,沉聲道:“你覺得小爺在羞辱你?那麼你呢,你與桑瀟風說走就走,可有想過小爺?還有,蘇忠明明將你帶回了京城,你爲何要逃離,若非你逃離,又怎麼會被卞子棟擄走呢?”
舒悅凝在腦海中想過無數次若是他質問她與桑瀟風私奔一事,她該怎麼回答,其實怎麼回答,對於驕傲的他來說都是不滿意的答案。但這一刻,興許是她入了戲,看到他憤怒的眼神,她想也不想,張嘴就道:“我後悔了,我後悔了,若能重來,我絕不會這樣……”
她不斷的重複她的悔恨,沒有再流一滴眼淚,眼神空洞的嚇人。
桑寧遠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都過去了,小爺不會再追究了!”
聞言,她的眼睛終於有了焦距,迎向桑寧遠,面帶嘲諷,低聲道:“你不追究?呵呵,我是不是該感謝你的寬宏大量呢?你不是問我當初爲何要和桑瀟風逃離,後來被蘇忠找到爲什麼再逃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因爲你不把我當人看,你身邊的奴才也不把我當人看!我第一次到襄陽王府,你府上的大管家就對我下了毒!我無權無勢,死了甚至沒人給我收屍,我害怕了,就只能逃……可惜,我逃不了,你不放過我,又讓你的大管家去找我,他威脅我,諷刺我,我爲什麼要跟着他回來,爲什麼要心甘情願的被你們作踐?你以爲我是後悔和桑瀟風一起逃走嗎?不,我告訴你,我是後悔認識了你,若沒有你,我怎麼會遭遇這些難堪的事情?”
桑寧遠震驚,不可置信的看着舒悅凝:“你、你別說氣話!”
“氣話?不,我不是說氣話!”
“住嘴!”他倏忽提高了聲音,說完,方纔意識到自己失態,忙又緩和了態度,柔聲道:“我知道你因爲、因爲卞子棟的事情對我有怨言,故意說氣話氣我,我不會與你計較的!”
舒悅凝勾了勾嘴角,沒有反駁。
桑寧遠又道:“蘇忠給你下毒的事情,你沒有弄錯嗎?”
“呵……怎麼?他到現在都沒有告訴你嗎?”
桑寧遠苦笑,他確實不知道,高傲如他,怎麼會用毒去控制一個女人呢?再說,倔犟如舒悅凝,又怎麼會甘心被毒控制呢?
他無聲一嘆,不由想到,若蘇忠沒有這麼做,興許舒悅凝早已經愛上他了!
桑寧遠是驕傲的,驕傲的他終於爲自己敗給桑瀟風的一事找到了開脫的藉口,他決定不再追究此事。
“蘇忠給你下毒的事,小爺確實不知道!你放心,小爺會將解藥給你要來!至於卞子棟,小爺不會饒了他,你放心好了!”
舒悅凝依舊迎向他的目光,一言不發,沒有他以爲的感激和如釋負重。
桑寧遠頗爲無奈,捏了捏她的手腕:“你餓了,小爺去吩咐廚房做點吃的給你送來,不要多想!”
話畢,也不等舒悅凝回答,他就急匆匆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