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金雪梨·是各懷鬼胎的合作嗎
……不是吧,這都能被猜到?
自己不就只接了一條通知而已嗎?
怎麼僅是一條通知,她就突然什麼信息都保不住了?
金雪梨仰起頭,柴司的面龐像陰雲籠月一樣,擋住了她的視野。
最棘手的是,二人離得太近了,她還是看不清他的神色。
這就像是開車走夜路,卻沒有方向指示牌;猜不透對手的意圖時,她只能先模棱兩可地混過去。
“我是拿過好幾件僞像,”金雪梨決定先裝一裝糊塗,“可是我都賣掉了。”
“別裝傻,”柴司低聲說。“這對我沒用。”
她咬着嘴脣,沒說話。
細雨不住打在她的塑料雨衣上,絲絲作響,一時間,成了二人之間唯一聲音。
“在中央警局裡時,你曾經承認過,自己有一個‘挽救手段’。”
柴司似乎一邊說,一邊也在思考,語速不快:“有了它,你不擔心指紋資料進警局檔案,甚至都不擔心個人物品拿不回來。我一直覺得,你的表現,就像是你有後悔藥一樣。”
……咦?
“一共七件目標僞像,除了最後一件只是問號之外,其他都有圖形或文字描述。”柴司說道:“其中有一個,是‘時間’。現在仔細一想,你那一個能挽回局勢的僞像,是不是與時間有關係?正因爲它與時間有關,所以局勢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怕。”
真是……真是沒想到啊。
金雪梨咬着指甲,心想,柴司這個傢伙感覺敏銳、擅長分析,可是他恐怕沒有料到,他每一步的推算過程都是正確的,最終卻得到了一個錯誤的答案。
她手裡的目標僞像,不是“燭淚”,而是“老式收音機”。
不過,金雪梨此前從未暴露過與收音機有關的線索,柴司又受到了徵召通知裡的“時間”一詞迷惑,得出這個結論,倒也是情理之中。
總之,她不能立馬承認,還得再抵抗一下,才能讓柴司更加深信不疑。
不管統治遊戲是否真實,她都想要儘量保住“老式收音機”;即使是以“燭淚”爲代價。
畢竟“燭淚”是“老式收音機”帶來的。
收音機未來還可以給她提供更多的僞像信息,“燭淚”卻辦不到這一點——它就一個“改變過去”的功能,還不能隨心所欲地指哪兒打哪兒,算不上好用。
從通知內容來看,發現她有“老式收音機”的人,也是下一個參賽選手,而不是柴司——等有了下一個選手再說,先把眼前這關過了。
正好抵賴否認之類的話,不用過腦子,張開嘴,要多少都有。
“沒有,我真沒有,我要是有調節時間的僞像,還至於賺你那五千刀嗎?賣什麼價錢賣不出去呀,我能比你更有錢……”
金雪梨任嘴巴自由發揮,腦子飛快地轉起來了。
……從現狀看,柴司好像完全相信了這個什麼“巢穴統治比賽”,認爲拿到七件僞像,就能統治巢穴。
你別說,這麼聰明的人,只看見一條通知就堅信不疑了;要不怎麼說,最厲害的騙子就是自己呢。
再聰明的人也好,都會被自己的慾望一葉障目啊。
既然他覺得自己身上有目標僞像,那他一定要把它拿到手了吧?
等等。
這也就是說,她無論如何不能讓柴司動手搶啊?
就算結果是一樣的——被柴司拿走了“燭淚”的消息——可過程如何,卻對她有本質的不同。
如果柴司覺得必須用上強硬手段,那她不僅白白損失了“燭淚”,恐怕還要受一番折磨,剛纔達成的合作關係也將付之東流。
可如果讓這一個局面,爲己所用的話……
“就算我有,”金雪梨想到這兒,稍稍改了口風:“也早就賣錢了。”
“也就是說,你想要的是錢?”柴司低着頭,看着她問道。
金雪梨已經知道她該怎麼辦了。
“誰不想要錢,”這一句倒是她心裡的大實話,“不是爲了錢,我會做僞像獵人嗎?”
柴司擡起手,金雪梨身體一緊。
但他只是輕輕拽下了她的雨衣兜帽——似乎是爲了把她臉上的表情,看得更清楚。
雨絲落在頭髮上、睫毛上,金雪梨不由眨了幾下眼睛。水霧瀰漫的視野裡,柴司的目光正壓在她的面龐上。
他的手還停在自己的後脖頸上;張開,就能罩住整個後腦。
那隻手一發力,她就會倒下。
她平時要進行大量身體訓練,面對一般人,她還不懼動手;但在柴司面前,論武力,別說她,換個拳擊選手來也未必有勝算。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避免與柴司爲敵的局面……
反正給他的,並不是真正的目標僞像。
“……最想要的,也是嗎?無論如何,不惜放棄其他一切也要得到,足以聊慰這場人生的……對你來說,是錢?”
姑且算是吧?
不,這麼說也不對。
“更準確地說,是錢可以帶來的東西。”
金雪梨感覺,自己是不由自主地開了口的。
“你肯定是在錢堆里長大的,沒有感覺。我告訴你,錢不僅僅能帶來物質、生活上的優越與舒適,錢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物種。”
“物種?”柴司似乎貨真價實地茫然了一下。
“小錢還不能徹底改變,要天文數字的錢。”
金雪梨想了想,說:“比如說,韋西萊與我,就是兩個不同的物種。對於其他人類,對於命運,對於腳下地球……我們的觀感、思維方式都是迥異的。身體、精神、環境、訊息……以有錢人爲中心,什麼都能被改造。換言之,不同的生物,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差別之大,就像一個是人,一個是實驗用蠕蟲。”
柴司沒有說話;他好像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
富家小姐少爺們,一般都不曾有此體會——如果這是一個光譜,曾經的金雪梨在左邊,柴司靠近中間,以韋西萊爲代表的一小羣人,就處於意味着“另一種生物”的極右。
“你在警局裡問我,最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我回家以後想了好久……如果只是靠金錢享樂,獲取物質,那麼剛開始開心一下,也就過去了,稍縱即逝。”
金雪梨知道,她必須要將真正心跡剖白,對最陰暗的自己毫無遮掩,才能取信於柴司。
她從頭到尾也沒說假話,只是在他的誤會上,疊加一層真相的分量罷了。
雖然不合時宜,但她竟然對柴司有幾分感激:要不是他逼問,自己或許一直不會往深處想。
“所以我想……我要的其實不是金錢本身,也不是金錢可以買到的東西。我真正要的,是隨金錢而來的力量。”
她說到這兒,偏過頭,把他的手從自己腦後撥下去了。
“要是我擁有那種能改造一切的力量,我還會站在這兒,受你的氣嗎?”
柴司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低聲一笑。
連笑聲都是緊密、沉重的,彷彿可以用作一種叫人窒息的武器。
“很好。”
他退後半步,好像空氣都一下子重新開始流動了。“我喜歡慾望強烈而簡單的人。好打交道。”
……是好控制吧。
金雪梨沒吭聲,只擡起眼皮瞥了他一下。
“你不可能靠自己贏得這個遊戲,”
柴司平靜地說,“並非我瞧不起你,我只是闡述事實。而不能贏下游戲,你也基本與真正的金錢無緣。”
“你這人說話不算好聽,你知道嗎。”
“但你要的東西,與我的目標並不衝突。不,不如說,如果你願意與我合作,我越早達成目標,你就越能早日滿足願望。”
她怔怔地想了幾秒,才問道:“你的目標?”
“……贏得遊戲的話,”柴司低聲說,“凱家就可以統治巢穴,進而掌握人世了。”
“你……都是爲了凱家?”
柴司轉過頭,看了一眼旁邊通向山坡上的小路,避開了她的目光。“……嗯。”
“你大可以用武力逼問出信息,再把我殺了。”金雪梨沉思着問,“爲什麼你沒有這麼幹?”
“你忘了,”柴司低聲笑了一笑,自嘲似的。“我沒有通路,我需要一個能去巢穴的獵人。我手下有不少獵人,但統治遊戲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況,你已經被徵召了。與其殺掉你,讓巢穴換上一個更棘手的對象,不如與你合作。”
“……好像有點瞧不起我了。那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你也會把你的信息都告訴我吧?”
柴司沉吟着點點頭。“可以。”
金雪梨再次擡起手,伸出去。
“既然這樣,就算我們再次合作了吧。”
剛纔否認那麼半天,她得給自己找一個臺階下,想了想,說:“我不知道我有的,究竟是不是目標僞像,不過跟時間有關係的,我確實知道一個。”
柴司鬆開她的手,說:“‘知道’?不是‘擁有’?”
“說來話長,我慢慢告訴你好了。”
金雪梨說到這兒,擡起頭看看天空,說:“不過,我們不能一直淋在雨裡說吧?找一個安全私密的地方講比較好……你家在哪?”
柴司突然看了她一眼。
“你一臉防備幹什麼?也不能去我家啊。我學到教訓了,不能讓男的知道我家在哪。”
“爲什麼?”
“可別提了,我前陣子惹上了一個跟蹤狂,表面人五人六的……”
“你的故事要講很久嗎?”柴司打斷了她。
“還蠻久的,跟僞像大有關係。”
金雪梨想了想,補上一句:“跟你想知道的‘禿鷲’也有關係呢。對了,你打聽‘禿鷲’的原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中央警局會變成什麼樣啊?莫蘭道對你下手,跟統治遊戲有關嗎?舌頭是不是就在你嘴裡?你有兩條舌頭?吃飯說話怎麼辦?啊,我有好多問題——”
柴司閉了閉眼睛,終於說:“……走吧。我車在那邊,我知道去哪比較好。”
“說起莫蘭道,那五千刀……”
“……知道了。Paypal賬號給我。”
“果然是電子轉賬啊,真好,你肯定不愁洗錢的問題。對了,我能蹭凱家的稅務師用用嗎?”
“……你連這個都愁,爲什麼不收比特幣算了?”
灰白雨絲飄搖在暗夜裡,墓園山坡凝固在一片寂靜中。 WWW⊙ тt kan⊙ CΟ
夜幕下,山坡與墳墓看着二人越走越遠,交談聲逐漸消失在道路盡頭。
標題怎麼越來越長了?
寫柴司和金雪梨這二人的時候,我發現一個很神奇的事,就是這兩個人永遠不愁沒話聊。
他們跟別人,好像都沒有這麼多話可說。
對了,我最近回頭看開頭,覺得四章換一個視角,果然有點快了。當時就覺得會不會有點切換得太頻繁,不過那個時候一天一更,這種感覺還不明顯,連着看,就明顯了。
要調整一下嗎,可是發都發了……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