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金雪梨·特長是受連累
明明是一個外形挺拔好看的人,可是當柴司站在陰影中慢慢笑起來時,金雪梨卻覺得小肚子裡好像被灌進了冰塊,一時只想從這團黑暗中脫身,重新逃進陽光裡。
“怎、怎麼了?”她警惕起來,往旁邊退了一步。“我——我可什麼也沒幹啊……”
長相這麼又帥又恐怖的人,她這輩子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柴司伸出一隻大手,猝不及防,在她肩上拍了兩下——在轉身就跑之前,金雪梨總算及時意識到,他不是要對自己動手——但是每一下落在身上,還是隱隱震得她骨頭生疼。
“不錯,”他低聲說,目光盯着房門,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你雖然是無意的,但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怎麼了?她說什麼好話了?
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事,他恐怕也不會告訴她,但金雪梨依然出於本能似的問道:“那你就欠我兩個人情了吧?”
柴司看了她一眼。
他的全副心神,似乎都被另一件事給佔據了。
全是因爲有人跟他說話,他才下意識地往聲音來源處掃了一眼;恐怕連金雪梨說了什麼,他都沒有聽進去。
算了,轉念一想,其實他欠幾個人情都無所謂。
就算現在柴司下決心要把她捧上英國女皇寶座,對她而言也沒有任何意義……
金雪梨在心裡嘀咕着,看了看根本轉不動的門把手。
房間門上的牌子,寫着“證物室”三個字;怪不得門一旦關攏,就自動上鎖了,證物室的門確實必須一直上着鎖才行。
不過……剛纔柴司不是說,他和僱傭兵已經將中央警局掘地三尺了嗎?總不能單把這間證物室跳過去了吧?
“它門鎖着,難道你還沒進過這間房?”她回頭問道。
“……我來搜過一次,那時門是開着的。”柴司從沉思中回過神,好像這纔想起來還有一個局長要找。
他擡起下巴,示意金雪梨站到一邊去,自己從門口退後兩步,拉開距離,說:“要麼是後來有人臨走時,沒有把門撐好,要麼是有人刻意關上的。”
哪怕金雪梨早有心理準備,他一腳踹上門板時的重響,還是震得她肩膀不由一縮。
門板又厚又沉,柴司第一腳沒有踢開;接連幾次破門的巨響,越來越龐大、越來越沉重,彷彿不斷飽漲的氣壓,死死壓迫着人的耳神經——直到門板轟然碎裂那一下,就像氣壓炸開似的,碎片飛濺,門板應聲倒地。
……水銀手下的僱傭兵,應該不至於業餘到臨走時沒把門撐好吧?
金雪梨鬆開耳朵,走上來,擡起手機光柱,往門後掃了一圈。
她已想好了。
早點找到目標人物,她才能早點從警局脫身。
無論柴司怎麼打算,不管“燭淚”能爲她換來什麼,被連累進警局這一天,金雪梨是無論如何也要把它改寫的——一旦今日被改寫成“自己從未聯繫過柴司”,什麼人情不人情的,自然無從談起了。
到了那個時候,柴司甚至根本不曾認識過金雪梨;更改歷史後,保有今日相識、相處記憶的人,就只有她一個了。
當然,這也沒什麼不好,柴司這個人,實在太棘手了……所以她現在行動上配合一點,更能讓他對自己放鬆警惕。
爲了能早點出去,金雪梨比柴司還積極,踩着斷裂門板,一步邁進房間裡。
證物室內浮動着淡淡的灰塵氣味,陰涼幽暗。
隨着手電光掃過去,光芒從一排排高高架子上,將貼着標籤的各種紙箱、大型袋子、塑料盒之類的容器,一一拉進了視野裡;等金雪梨走過去,身後架子上的證物們,也就又沉入了黑暗。
“不像有人的樣子嘛,”她很快就走完了一圈,說。
證物室面積不小,簡直像個小倉庫,但是因爲室內除了一排排架子之外什麼都沒有,架子上也被鐵欄杆劃分出一格一格的空間,反而沒有能藏下一個人的地方了——更別提照片上的局長,還是個大胖子。
出於謹慎,金雪梨還彎下腰,把架子底下也看了一遍;最下方架板與地面之間的空隙,最多能塞進去一隻老鼠。
“嗯,”在兩排貨架之外,柴司的手電光穿透了黑暗,好像在房間裡切開一道淡黃色的傷口。“跟我上次來看時,沒有區別。”
要不是金雪梨對於別人的情緒非常敏感,她可能真會以爲柴司的心情與他的口吻一樣平靜。
“你別擔心啊,”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居然還安慰了他一句,大概是她人好,有慣性。“像你說的,沒人能從這兒出去,他肯定還在樓裡。在樓裡,就能找得到。”
“……嗯。”柴司從鼻子裡應了一聲;他的手電光來到牆壁盡頭,掉轉方向,往門口去了。“我去下一個房間。”
他似乎一點也不怕金雪梨跑了——也對,跑也跑不出去。
儘管現在不是時候,金雪梨卻沒忍住好奇,打開了一隻紙箱蓋子,把手電光和腦袋一起伸進去了。
只要不是命懸一線的時候,她總有點多餘的好奇心,和不太夠用的自制力。
再說了,警察局證物室裡的箱子,誰都會忍不住看一眼裡頭裝的是什麼吧?
“你們在證物室裡幹什麼呢?”
一個聲音冷不丁飄進來,驚得金雪梨一擡頭,險些把箱子碰掉了。柴司的手電光先一步打上去,在門口染亮了一個人影;她剛一看清那人模樣,幾乎感覺有人在自己視神經上紮了一針。
那中年男人顯然已經被居民徹底入侵了。
跟其他被入侵的人一樣,“巢穴通訊網絡”入侵時也是在眼睛上玩花樣;那中年男人眉骨下,凸出了兩大團眼睛——不,說“團”不算準確。
不知多少顆小眼球,葡萄似的緊緊挨在一起,湊成兩大“嘟嚕”,從眼眶裡鼓鼓漲漲地擠出來,垂懸着貼在臉頰上。
隨着中年男人轉頭看向柴司,兩大串眼睛黏稠地在皮膚上晃盪滑過,每一顆眼球上的瞳孔,都看向了同一方向。
“是你啊,柴司·門羅。咱們又見面了。”
金雪梨看了一眼與她隔了兩個架子的柴司,悄無聲息,往後退了一步,垂下了手機光柱。
他與水銀好像相識已久,如果認識跟水銀簽約的居民也很正常……是吧?
“……弗萊?”柴司低聲問道,似乎不太肯定似的。
“你還認得出我啊?”那居民張開嘴,嘴角拉扯到了極限,幾乎碰到了那一大嘟嚕眼球。“我會變成這副樣子,都多虧你了呀。”
咦?
不對吧?
這男人身體裡,佔據主導地位的意識,怎麼竟然不是居民,而是那個“弗萊”?
被入侵以後,就算仍保留了一部分原主的性格和記憶,也該是居民作主導纔對——就像剛纔牢房門口的女警一樣。這個“弗萊”,居然還挺堅韌啊。
“也不知道是誰,不遵守規定……居然把證物室的門大敞着就走了……我才把門關好,你們卻無法無天了,連門都敢破壞了。”
那個叫弗萊的中年男人,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地走進了證物室;他身軀碩壯,恰好將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它冷不丁一擰脖子,對準金雪梨的方向,叫道:“她還敢看證物!她擅自動了證物,造成了證據污染污染污染污染——”
在嘶叫聲剛一響起時,它就拔腿衝進了兩排架子之間,炮彈一樣,直奔金雪梨衝來——幸虧她反應快、早在巢穴中培養出了對危險的嗅覺,第一時間扭頭就跑,趕緊撲進架子之間的走道深處。
“我要教訓你不能動證物不能動證物不能動——”
“柴司!”金雪梨一個拐彎,衝進另兩排架子之間,怒叫道:“我怎麼總被你連累?快幫幫忙啊!”
冤有頭債有主,這居民明顯跟柴司有仇,卻偏找上自己,算是怎麼一回事?
最可氣的,卻是當她直直跑去柴司身邊,滿心以爲他會像上次一樣對居民出手的時候,他卻只站在原地、皺着眉頭,眼睜睜地看着一人一居民從自己眼前跑過去了——頭上如果頂個燈泡,就是一個路燈。
“你在幹什麼啊,”金雪梨氣不打一處來,邊跑邊喊:“我沒有武器!你幹嘛愣着不動?”
柴司從沉思中,慢慢擡起頭。
“……我好像上了一個當啊。”
或許因爲我體內流着遊牧民族的血,我在一個地方待得超過兩年,就會開始有一種被判了無期徒刑的錯覺……要是人能自由流動,做世界公民,一個地方住一陣子,那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