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金雪梨·想一想,這是第二次遇見禿鷲
人都死了,棺材搞得這麼氣派貴重幹什麼?
金雪梨不忌死者諱,已經把韋西萊翻來覆去罵了十多遍。
這個人,死了都不忘記身爲有錢人的架子,看看,給挖墓的人添了多少麻煩?
棺材沉重寬大,即使是豎立在剷鬥中,仍有一大截顫顫晃晃露在外面,好像隨時會一個倒栽蔥跌下去。
“我用繩子固定了一圈,”
金雪梨一手擋着雨,衝駕駛室裡的韓六月喊道:“你再開一下試試,這次應該不會倒了,但你別開太快。”
好像老天也不肯讓她們輕輕鬆鬆地把棺材運走,剛離開墓室沒一會兒,就又開始下雨了——碩大雨點,帶着一種令人牙癢的快活勁兒,再次慷慨澆打在大地上。
棺材表面本就漆得光滑油亮,剷鬥裡再一積了水,更加站立不穩了;經過一次棺材滾地的驚險之後,哪怕現在勉強捆上繩子,也總叫人放心不下。
更何況禿鷲也不省心,一會兒叫一聲“他抱住我了”,一會兒撲騰幾下,不停在棺材裡撞來撞去,砰砰地左搖右晃——冒雨走在路上的金雪梨,要不是怕把棺材蓋打破了,真恨不得朝它臉上來一板斧。
“小心,前面是個下坡。”她朝韓六月喊道,後者點了點頭。
雨夜的墓園裡,能見度很差,手電光中盡是銀白雨絲,把天地罩上了一張細密的白網。
在鏟土機聲和雨勢裡,韓六月大聲問道:“你剛纔說,你在巢穴裡遇見過一次升級後的禿鷲?”
哪怕是隔着雨聲、發動機聲和禿鷲撞棺材的悶響,二人也依然克服了困難,你來我往地聊上了天。
“是啊,”金雪梨也揚聲說,“我那時還奇怪,爲什麼我不是瀕死,也被禿鷲跟上了呢。”
她揀着當時情況,說了幾句,隔着夜色和雨幕,都能感受到韓六月投來的目光裡,包含不少同情——同情的原因,卻並不是她想的那一個。
“雖然你的條件……唔,我的意思是,找柴司哥說說情,你來凱家當個實習生也不是不可能呀。多練練力量,跟我們的獵人進巢穴見識見識也好。”
韓六月的語氣,好像在勸一個流浪漢要靠雙手吃飯。“當獵人是不好混日子的,人得多學習嘛。你看,連禿鷲都能……”
金雪梨聽懂了她的意思,氣不打一處來。
“你以爲什麼呢!你想說我作爲獵人,能力不怎麼樣唄?”
“欸呀,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還在找好聽的說法呢。”韓六月臉上一點不見不好意思。
禿鷲不像其他居民,除了能變成目標的樣子之外,幾乎沒有危險性——就連力氣也不比一般人更大。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好端端、沒傷病的一個獵人,居然差點栽在禿鷲手裡,這個經歷確實不能往簡歷上寫。
“換你你也得倒黴,”
金雪梨很不滿,往駕駛室旁湊近兩步,要確保每一個字都打在韓六月臉上:“你知道我遇見它的時候,陷入了一個什麼樣的環境裡嗎?除非你會飛,不然你可能下場還不如我。”
“哦?”
哦個屁哦。
金雪梨不服氣,把當時的環境描述了一遍:馬路上的交通燈遲遲不變成安全色,前方路上畫了跳格子,旁邊又是一排不能擅闖的民宅……
“我當時等於被困住了,好像周圍環境都在幫禿鷲。要往前走,必須得穿過跳房子的格子。結果那個也根本就是在作弊嘛!走了一半,所有格子都變成‘被複制’了。”
她想了想,遲疑地說:“……是我當時運氣特別不好吧?”
“也許是吧,”韓六月只簡短地說了一句,倒是不太像她的風格。
二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在雨聲裡,小型反剷機緩慢地壓過地面。
墓園極大,覆蓋了整片山和坡地;韋西萊的墓室又藏在墓園深處。
既是爲了能早點到達大門,也是爲了避免被人發現,鏟土機沒有開在大路上,反而選擇了墓地上的小路,要從一行行墓碑之間穿過——幸虧韓六月熟悉墓園,不必擔心迷失方向。
雨越來越大,聲震耳鼓,聊天也聊不下去了。
金雪梨身上依然只有那件垃圾袋似的雨衣,被雨打得擡不起頭做人;用手電光掃過前路,她看過之後一擺手,鏟土機就隆隆地跟上來。
如此走了不過幾分鐘,她聽見韓六月好像喊了一句什麼,回頭看了看,揚聲問道:“什麼?你說話了?”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韓六月也清楚。
隔着被棺材擋住一半的窗戶,她似乎也嫌麻煩,改了主意,不說了,只擺擺手,叫金雪梨繼續往前走。
前面路上同樣是一片平坦,沒有異樣或動靜;金雪梨將手電光轉回去,再次一擺手。
鏟土機輪子滾動起來,壓上前路。
在手電、雨幕與黑夜錯雜的明暗碎片間,金雪梨幾乎以爲,鏟土機轟然下陷、朝前傾翻的那一幕,是自己眼前出現了錯覺——但是下一秒,從剷鬥鬆脫下來的巨大棺材,就像泥石流裹挾的山石一樣,朝她滾砸下來。
甚至連驚呼都來不及,陰影已經完全籠罩在了頭上。
金雪梨渾身汗毛都乍開了,用盡力氣,往旁邊縱身一撲——足有幾百斤重的棺材,幾乎是擦着她的後背、重重砸進地裡的,激起半空中無數水花;她勉強躲過棺材,卻因爲沒能及時收勢,一頭撞在旁邊石墓上。
手電“啪”地滅了。
她摸了一下額頭,摸到溼溼熱熱的一手鐵腥。
糟了,不能讓禿鷲出來……
意識捱了一下撞,就像一顆快要鬆脫掉落的蛀牙,與金雪梨的身體與腳步一樣,搖搖晃晃,拖泥帶水。
緩了緩,金雪梨勉強爬起來,踩着一腳深一腳淺的雨坑,儘快走向了棺材。
在離它幾步遠時,她又停住了,從褲兜裡摸出手機,匆匆一照——不由鬆了口氣。
雖然棺材整個兒砸下來了,但幸好棺材蓋沒有摔開。
它好像滾了個個兒,此刻倒在地上,韋西萊的人頭依然有一半露在洞裡,似乎被剛纔那一下給壓折了頸骨,腦袋歪歪垂着。
居民自然不會這麼簡單地死去。
在她試着拉了一下棺材蓋的時候,禿鷲正閉着眼睛,痛得直哼哼:“怎麼回事……”
這一拉沒有拉動——見棺材蓋果然還鎖着,金雪梨一顆心落回肚裡,顧不上理會它,掉頭就直奔向了鏟土機。
手機的手電光範圍不大,光線也不夠強,她來回掃了幾遍,才終於相信了眼前這一幕,不由有點傻眼了。
剛纔她先走過一遍的路上,塌陷下去了一個大坑,正正好好將鏟土機給捕捉住、拉進了坑內,傾斜着,陷進了地面裡。
簡直好像有人在路上挖了一個陷阱似的——以人的體重走過去,土地還可支撐;可架着一具棺材的挖土機過去,就會立刻塌陷。
“韓六月!”
她叫了一聲,繞到駕駛室旁,因爲機器陷進土裡一半,她站在路上一伸手,就能抓住韓六月的肩膀了。“你沒事吧?受傷了嗎?”
“痛死我了……”
韓六月身爲駕駛人,被撞得更重,從昏黑一片的駕駛室裡,半天也沒爬起身。“禿鷲——”
“它還在棺材裡,”金雪梨匆匆說,“幸好棺材沒有被摔開。”
“那就好,”她吸着冷氣,喃喃地說,“先拉我一把。”
“好,”
因爲鏟土機傾斜着,金雪梨便將手機放在地上照亮,拉住她的手,將她往外拽。“墓園土地怎麼會突然多出這麼大一個坑?”
“就是啊,”韓六月咕噥道,“我在這附近挖的坑也填上了……”
金雪梨差點給她再推回去。
“你挖的坑?”她的嗓門高了八個度,一時氣得夠嗆,反而沒詞了,只能又重複一遍:“你挖的坑?”
“不是,你誤會了,”
韓六月半卡在駕駛室裡,急忙解釋道:“我剛纔就想告訴你,我在這附近挖過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在人下葬之前,我會帶人把坑擴大加深……”
“你挖到路上了?”
“沒有沒有,”韓六月趕緊安撫似的說:“我挖的是旁邊的墓。雖然把坑擴大了,但應該沒有擴張到中間這片區域纔對……再說我也填上了。”
“那你怎麼解釋路上的坑?”金雪梨忍着氣,還是讓她扶着自己、倒退式地退出了駕駛室。
“會不會跟一直降雨有關係?”韓六月低聲說。
“你先站在地上再說吧,”金雪梨沒有好氣地說,“當心點,這邊是坑的邊緣,土又鬆又滑——”
她的話才說到這兒,四周忽然一下黑了。
二人靜了一靜。
手機的手電光,在雨夜裡很不夠看,照不亮多遠;但有它沒它,依然是本質的區別。
“別是沒電了吧?今天一直沒機會充電……”
金雪梨的心跳在停了一拍之後,此時跳得比剛纔快了一倍。她鬆開韓六月的手,轉身在地上摸索了一會兒。
……手機不見了。
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寫一個角色感謝章,就可以休息了……我打算去看Alien,再不看都快下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