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經過千年輪迴,竟要將往事重演?!
“……賢友請。”老爺子終是收起了心頭疑慮,將棋盤上面的黑白二字,猜子先行。
“阿顏啊,你圍棋行不?”楊哲的圍棋水平僅僅限制於會玩而已,要說能夠贏這看起來就很厲害的老爺子,有點玄之又玄。
鑄魂錯愕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即便隔了一千年,可是老爺子眼底的睿智,卻一如當年。
楊哲目光與他對上的那一瞬,也許楊哲沒有發現,可是鑄魂卻明白的感受到,這位老爺子透過楊哲看到了自己。
看着棋盤上面的十九路縱橫,彷彿時光交錯,即便隔了千年,他依舊還記得,當年迦藍寺裡的老者……
“阿顏?顏顏?小顏?小顏兒……”
楊哲獨家召喚將鑄魂的思緒拉回,斂去眼底的深思,鑄魂淡淡應了一聲:“嗯。”
“?”楊哲疑惑的時候,鑄魂已經回神了,清冷的聲音說了一句:“你執黑先行的話,下天元。”
“哦。”楊哲收起疑惑,撿起一顆黑子,天元他還是知道的,十九路縱橫上面最中心的一個位置。
綰綰對於圍棋沒有什麼興致,索性抱了手機坐在老爺子身後打遊戲,玩了不到五分鐘就聽到“叮叮咚咚”的一聲聲不清脆也不沉悶的響動,就像是棋子落在棋盤上又掉在地上一樣。
轉頭去看下棋的兩個人,差點沒有摔了手機,要不要怎麼驚悚啊……居然看到自家爺爺打翻了整個棋罐子,一罐子的白棋散落在桌上、地上亂成一團。
“爺爺……”綰綰的話沒有說完,因爲老爺子愣在了當場,順着老爺子的目光,綰綰也看到了棋盤上,雙方纔下了十手不到,零星的看不出什麼來。
可是陳老爺子錯愕的看着棋盤之上,許久纔將目光放在楊哲身上,又像是透過楊哲看到了鑄魂,又或者是越過這千年時光,看到了當年午後的陽光下的那一局殘棋。
隔了千年,竟還如當年,剪不斷……理還亂?
楊哲也很疑惑的問鑄魂:“阿顏,怎麼了?”
不止是眼前這位老爺子情緒不對勁,連帶着鑄魂的波動,也很不平靜。
“你認識綰綰的爺爺?”楊哲猜測,畢竟綰綰是鑄魂前世的妹妹。
鑄魂沒有回答,像是沉陷於某種回憶一般。
“阿顏?”
“一時失手……賢友,莫怪。看得出,這棋雖只是開始,卻也領教到了賢友的棋力,很不錯。”老爺子已經恢復過來了。
因爲鑄魂的關係,楊哲對老爺子也越發的好奇起來,語氣自然客氣:“是陳居士過獎了,不知居士是否……”
眼前人就那樣坐在那裡,手中的棋子還未放下,但隱隱然顯露出的那種縱橫捭闔的姿態,就如當年睥睨天下一般。
即便他沒有錦袍玉帶,沒有前呼後擁,可是骨子裡那種“敵軍縱使千萬人,吾亦獨往矣而全身”的氣度風蘊。
“賢友可信前世今生?”
楊哲心中一
動,驀地想起了那個夢,那時夢裡不知身是客,可那種沁入骨子裡的感情,不是一般。
“佛門之中,自是相信三生。”楊哲仔細看着眼前的老爺子,驀然覺得這人有些熟悉,像是曾幾何時見過。
“綰綰,去給你苦大師請個安吧。”老爺子忽然轉頭對自家孫女說。
“哦。”綰綰也知道自家爺爺是故意把自己支開的,不過也沒反對。
楊哲看着這爺孫兩個,有些疑惑不得解決,要問鑄魂,卻明顯的發現他在走神,於是只能自己心中盤算,這位老爺子是要說些什麼,連陳綰綰也要支開。
“賢友可知,綰綰雖然叫我爺爺,然而卻與我沒有血緣。”
楊哲一愣:“居士告訴我是爲何?”
“緣分而已。”老爺子看着楊哲。
“那麼居士和綰綰的緣分更是不淺。”楊哲目光一轉,已是笑開:“如居士所言,人與人之間,的確講究一個‘緣’字。”
“賢友是個明白人。”這個明白人的笑中含着的另有所指,老爺子再熟悉不過了,這樣的人啊……怎麼會認錯呢。
“日月爲明,望盡了日月,看盡了黑白,也未必敢說一個明白,居士這話,實在是讓楊哲不敢自居。”
“看來,賢友是想起了。”沿着眼前這個眉清目朗的男子,轉眼已是千年過去,然而歲月寂寥,縱然輪迴了人世的滄桑,卻也依舊難以言說。
一個想起,起伏了多少思緒。
楊哲嘴角擒笑,與平時一般懶散,卻多了幾分神秘:“居士覺得,想起什麼好呢?”
獨一無二的漫不經心口吻——
就如他見到趙世鴻時,差點將一句“陛下”脫口而出!
有些人的有些東西,是蘊藏在了骨子裡的,即便是轉世輪迴,也無法抹去那份氣度。
這樣的人啊,讓他起了些許的悲傷,誰也沒有料想到當年的結局,那個時代裡,風華絕代的人物的結局。
而今時光輪轉了千年,如果沒有了國家、沒有了束縛,沒有了那種種不能言說的悲哀,是不是結局會,不同?
“居士?”楊哲看着眼前這個目中含着悲哀的老人,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些情緒難以平息。
說不上是悲是喜,是憤怒還是激動,總是帶着些許的痛,些許的麻,合了幾分又參合了幾分,混成了此刻楊哲心底的情緒。
一種楊哲自己也分不清楚的情緒,複雜的心情讓楊哲脫口而問:“居士可曾聽過‘鳳羽’?”
“……鳳羽……”冥冥之中,這無形的命運之手,再度將這些人緊緊糾連在了一起。
“是。”楊哲鎖着老爺子那雙飽經歲月而顯得無比睿智、不可測度的眼,不放過一絲一毫的波動。
“賢友可知,世上有些事情,難得糊塗。”
“居士,佛門清淨之地,楊哲也不願打了誑語,此行不想遺憾。”
“阿彌陀佛,賢友不如聽我說一個故事吧,聽後如是還想要知曉,定然知無不言言無
不盡。”
“多謝居士成全。”楊哲沒想到這老爺子鬆口的這麼容易,一時有些疑惑。
“‘將魂’賢友可曾聽過?”
將魂?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詞讓楊哲愣了一下,試探的問:“是將軍的魂?”
“是也不是。”
那究竟是是還是不是啊?楊哲心裡對着走神的鑄魂抱怨,面上卻討教的問:“居士的意思啊?”
“將魂源自戰國,如果沒有焚書坑儒的話,那麼現在的《三國志·將列·戰魂記》上面會有一部分的記載,在三國時期被發現並且記錄。”
“《三國志·將列》?”楊哲用字面的意思來問:“是將軍列傳?戰魂?”
戰魂,楊哲咂摸這兩個字,覺得怎麼聽怎麼有種熟悉感,在心裡問鑄魂:“阿顏啊,你是不是就屬於戰魂啊?”
鑄魂依舊沒有反應。
於是滿肚子疑問的楊哲只能問挑起這個話題的人:“居士和我說的這些是?”
“佛門清淨地,孤魂野鬼甚至妖魔都會懼之三分,可是隻有戰魂不會,甚至沒有影響。”老爺子目光在楊哲身上掃了過去,最後停留在一碧如洗的天際,連帶着聲音也有些遙遠了起來:
“戰魂是真實存在的,當出現千萬人死亡的戰場上面,枉死的人太多,怨氣難平,戰場上面就會有遊魂,而怨氣沖天的時候,就會成魔成魘,這些都是死後變成的,而有一種則是上古流傳的,就像佛祖捨身割肉喂鷹,有一種人爲了將戰爭提前結束,會用活着的人制成戰魂。”
“活人成魂,魔魘都會畏懼三分,一旦戰魂出現,離戰爭的結束也不遠了。”老爺子的聲音就像是隔着那些殺伐歲月,帶上了一種沉重的感覺。
“戰魂將在戰爭結束後,自動消亡,一切事物都歸於沉寂。因爲這是……”
“因爲這是不能青天白日存於世間的,一旦戰魂被人利用,那麼亡國也就不遠了,所以挑選者必須是忠義之士,忠義到國家大義溶於骨血,可是還必須要最親近的人以作抵押。”楊哲覺得心底有一股火慢慢的席捲,平生第一次感覺到那種將自己也快燃燒成灰燼的炙熱恨意。
他有滔天的怒火難平,他有平生的意難平,他拿命爭來的情,拿所有身家掙來的性命,就那樣……
楊哲忽然捂住頭,就那樣……那樣什麼?楊哲想不起來了。
“賢友。”老爺子嘆了口氣。
“抱歉,我語氣過激了。”楊哲揮揮手:“您繼續說。”
老爺子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點點頭:“如你所說,所以戰魂若是能作爲將魂而保留下來,那麼即便是佛門,也只有敬佩,因爲從戰魂成爲將魂,當真是一將難求,其中艱難,不足爲外人道也。”
原來,鑄魂是將魂……楊哲忽然有些明白了爲什麼鑄魂可以進入佛門之地毫無影響,只是:“阿顏?阿顏?”
鑄魂還是沒有迴應。
“成爲將魂會有什麼後遺症嗎?”楊哲想,鑄魂就是什麼都忘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