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里包恩相識不到兩個星期,鈴奈已經有過全身肌肉痠痛、精神飽受羞恥折磨的“人生體驗”。雖說“人生體驗”多一些是不錯,或許可以在今後的人生中碰到什麼可以借鑑的地方,但是像被人追殺、用“choice”來進行“抗爭”什麼的根本不是正常的人生可以借鑑的經驗。
(真是身心俱疲啊……)鈴奈嘆息。
在與霧之守護者的戰鬥完結的翌日,鈴奈早早的就來到了並盛,放好了書包便開始爲學校花壇裡的植物澆水。
並盛的校工人數極少,且還是上了年紀的叔叔伯伯們,綠化委員會有必須履行幫助校工們處理校務的義務與責任——當然,綠化委員會的任務並不會因爲現在綠化委員會只有鈴奈一個人就縮水。
早晨的陽光溫溫的,還不算熱;停下澆水的動作,看着水滴從青翠欲滴的植物的枝葉上落下,鈴奈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這纔是正常的人生嘛。)沒有什麼手榴彈、炸彈、爆彈;沒有什麼黑手黨、彭格列家族、彭格列守護者;沒有里包恩。
一邊想着一邊拿起澆水用的塑膠軟管,鈴奈卻在看到了花壇邊上作樹木打扮的小嬰兒時身體僵硬了一半。
“裡、里包恩……”鈴奈知道中國有一句古語叫作“說不得”,意思是隻要談論某人,被談論的那個人就會出現。(光是想想就會出現的里包恩……還真是——)努力使自己不表現出內心像是是見到鬼一樣、不,是比見到鬼還要煩悶和恐怖的心情,鈴奈略略後退了兩步。
“Ciao,鈴奈。這麼一大早就來了學校,”不知該說是“穿着”還是“套着”樹木裝束的里包恩舉起了胖胖的小手歲鈴奈打招呼,“唔嗯,和廢柴綱不同,鈴奈很熱衷於學校活動呢。”
“我好歹也是綠化委員……”“那些事先放一邊,”沒有和鈴奈嘮嗑的意思,里包恩直接進入正題:“鈴奈,你現在有可以建設‘彭格列設施’的領域了,準備設施的建設和收取經費的事宜吧。”
“……唉?唉唉唉!?”鈴奈一驚,沒有控制好手上軟管中水的噴射方向讓里包恩淋了一身溼。
渾身都溼透了的里包恩陰沉的低下了頭,“鈴奈——”
“是、是!?”深知里包恩那超S性格的鈴奈被裡包恩嚇得不輕,急忙關上了草地上的水龍頭。
“今天放學後就去已經可以收取費用的彭格列設施收取費用吧。”里包恩擡頭道,並沒有生氣的樣子讓鈴奈鬆了一大口氣。
“已經可以收取費用的彭格列設施?有那樣的東西存在嗎?啊……”“剛纔的話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啊,小嬰兒。”
鈴奈眼前黑影一閃,反手抽出浮萍拐,左手臂上掛着寫有“風紀”二字的臂章,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帶着浮現出殺意的笑容出現在鈴奈與里包恩的面前。
“雲雀風紀委員長……”“呀,雲雀。”
瞥了一眼還拿着塑料軟管、有些傻氣的鈴奈,雲雀橫拐對里包恩笑道:“並盛是我的地盤,就算是小嬰兒,我也不允許你在我的地盤上拿走屬於我的錢。”
“裡、里包恩……!?”鈴奈轉頭看向里包恩,正想問里包恩雲雀說的“並盛是我的地盤”是指什麼,就看到里包恩挑起了嘴角。
“放心吧,雲雀。並盛町內的彭格列設施並不是檯面上的店鋪或者機構,不會影響到你們風紀委員會的收入的。”
“!?”換句話說並盛中風紀委員會的收入是從並盛町內的各個店鋪和機構收取來的。這個事實着實使鈴奈一驚:普通的中學生會像小鎮上的店鋪、機構收取費用嗎?那種事情根本就像是……地痞流氓高利貸或者極道時常會去做的那種叫做“收保護費”的事情啊。
(不不不……不能這麼想委員長,委員長還只是中學生而已。嗯,沒錯,貨真價實的中學生。)看着身形的線條纖細,比自己略高一些、披着舊式校服外套的雲雀,鈴奈在心中說服自己。
“哦?”浮萍拐稍稍放低,雲雀饒有興趣的繼續聽了下去。
“鈴奈獲得的領域、包括並盛町之外的所有彭格列設施的收入我們可以分百分之二給你。外加你可以任意差遣鈴奈,”作樹木COSPLAY的里包恩邁着小短腿從花壇邊緣走至雲雀面前,“只要你容許並盛町內的彭格列設施存在。”
“百分之十。”雲雀淡笑。
“百分之五。”
“成交。”黑色的鳳眸眯細,雲雀像是早已習慣這種交易,清楚的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裡。也知道該在什麼喊“停”能使自己獲得最大的利益。
旁觀着能以自己所不瞭解的方式進行溝通的二人,鈴奈開始懷疑雲雀是否真的像自己想象中那樣“只是一介中學生而已”。
“啊,對了。”察覺到一旁的鈴奈心不在焉,里包恩伸出嬰兒肥的食指提議道:“這樣吧,週末的抗爭如果雲雀你贏了鈴奈,把彭格列設施百分之十的收入所得權如你所願的給你之外,再多給你百分之二十的收入所得權也沒關係。”
“……咦?”鈴奈的疑問並沒有被裡包恩與雲雀所理會。
“我接受了。”絲毫不在意自己輸了的話需要付出怎麼的條件,雲雀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彷彿說明了他對自身實力的自信。轉頭看向鈴奈,雲雀道:“聽說你擊敗了黑曜那羣羣聚的動物?不錯啊,讓我越來越期待和你的戰鬥了。”
(拜託請你不要期待啊!!)內心哀聲嚎叫着卻沒有辦法說出口的鈴奈覺得自己真的是窩囊極了。
普通來說,自己這種普通人怎麼可能贏得了以六道骸爲首的那一羣身懷異能的人?還是多虧了choice那亂來的機器和那亂來的機器製造出的亂來的比賽才讓自己僥倖獲得勝利。不必被人殺死,也不必被人當牛做馬。
“……委、委員長——”“待會兒到接待室來,把接待室裡的垃圾清理乾淨。”也不管鈴奈會怎樣回答,雲雀轉身就走,“再見,小嬰兒。”
“馬上就物盡其用啊……”望着那遠去的黑色背影,鈴奈忍不住苦笑。自己果然和家政婦、保姆的工作有緣,連風紀委員長的第一次差遣都是“清理垃圾”。
“那麼晚上見,鈴奈。”跳下花壇,里包恩快步而去,留下鈴奈一個人欲哭無淚。
在打開學校接待室的門的時候,鈴奈立刻就明白了雲雀之所以叫自己而不是別人去接待室清理垃圾的緣故——小山般的文書堆得到處都是,有的文書小山甚至因爲被壘得太高而搖搖欲墜。
(這確實是綠化委員的工作沒錯……)將垃圾分類,儘可能的回收有價值的東西也是綠化委員的工作之一。看着除了雲雀埋首工作的書桌、站在書桌旁將執行完畢與待執行的任務一一彙報給雲雀的草壁所站之處以外幾乎沒什麼可以挪動的空地,鈴奈徹底地放棄了能夠趕上第一節課的想法。
連掃懶得掃一眼站在門口、望着“文書的峽谷”間尋找道路的鈴奈,雲雀在文書上蓋章的同時打斷身旁的草壁,糾正草壁話裡讓他覺得不正確的部分。
“……是,我明白了,委員長。我這就去辦。”對雲雀深深一鞠躬後輕車熟路的繞出了文書堆成的峽谷,看來草壁已經非常習慣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了。
“這麼多的文書……是怎麼一回事啊?”與草壁擦身而過,想着反正遲早得把所有不再需要,已經成了垃圾的文書處理掉,鈴奈乾脆的站在接待室的門口,不再試圖進入接待室。並不期待雲雀會回答自己的問題,於是鈴奈乾脆把自己的話當作自言自語。
“這些是風紀委員會過去的文書,”雲雀的聲音越過重重的文件之山,傳到了鈴奈的耳朵裡,“近期要把這些全部做成電腦資料以方便保存。”
沒什麼親切的感,但也不是想象中那樣缺乏感情,雲雀的回答在鈴奈的意料之外。
“是……這樣啊。”蹲下身拾起門口一打散落的文書,鈴奈看到了上面同一個筆跡的簽名『雲雀恭彌』。
(這個人在這個學校究竟做了多少份文書啊?這個量怎麼看也不像是兩、三年能夠累積下來的……)看向還再繼續着風紀委員長工作的雲雀,鈴奈心中那點因爲不能好好去上課而萌生的怨念的小幼芽就這麼被掐掉了。
“雲雀委員長,哪些文書是可以回收的了?”“日期在三年前的全部都可以。”雲雀頭也不擡的回答。
得到確切的指令,鈴奈不再多話,沉默着開始回收文書的工作。
工作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困難,通常被堆作一疊的文書的日期大多都相近,或是同一個時期、關於同一件事的文書。爲了確保起見,鈴奈還是會將手上拿着的文書的日期快速看上一遍,避免文書的缺漏與錯誤。
安靜的早晨很快過去,當完全投入工作的雲雀回過神來的時候,校園裡已傳來了午休時間學生們的吵鬧聲。
一杯熱茶放到了雲雀的面前。
雲雀擡頭,印入黑眸中的是拿着托盤離開的鈴奈和因爲少了三分之一的文書從而變得視野寬敞的接待室。
(難怪會覺得光線比平時來得好——)雲雀端起茶杯的手頓了一下。不是平時用的杯子,也不是喝慣了的綠色茶湯,飄散着糖果香味的紅茶讓雲雀略略皺了皺眉。
看着將托盤放在一邊整理出的架子上,繼續確認着文書日期的鈴奈將整理好的文書放入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單手推車裡,雲雀黑色的細長鳳目眨了一下。調整坐姿靠上背椅,雲雀無言喝下一口鈴奈泡的紅茶——算不上好喝,卻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經過一整天的時間,鈴奈終於瞭解到有些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況下真的是不用喝水吃飯上廁所的。要舉一個現實的例子的話,那就是並盛中學風紀委員會的委員長雲雀恭彌。直到夕陽染紅接待室,鈴奈都沒有看到雲雀從椅子上起身的樣子。
肚子早已餓的咕咕叫,鈴奈脫力的看向還在繼續翻閱着過去資料的雲雀。料想對方的眼裡除了風紀委員會的工作不會有其他的東西,從學校外買來套餐放到桌上不會妨礙到雲雀的寫字動作的地方,鈴奈在離開接待室之間打開了接待室的室內電燈。
燈光下,雲雀一個人坐在桌前,黑色的寫字鋼筆依然在紙張上行走着。
(啊……肚子好餓……身上也沒錢了……)因低血糖而頭重腳輕的鈴奈看着自己手中唯一剩下的一枚五十日圓硬幣,忍不住嘆息。(總之,先去里包恩那裡吧。)
“鈴奈這傢伙還真是慢啊。”位於並盛商店街地下深處的某處,坐在桌子上的里包恩闔上了手中的懷錶。離的不遠的工作臺旁穿着黑色西服的矮胖男子將護目鏡往頭上一拉,露出一張搞笑的大叔臉,“里包恩先生,您真的確定要把這隻武器匣做成大空屬性的嗎?萬一她的火焰波動不是大空屬性的話——”
“不用擔心,強尼二,”里包恩哼笑了一聲,“鈴奈的火焰一定可以打開這隻武器匣,不,應該說,她必須打開這隻匣子。否則……”
強尼二別過了視線,“您還真是個殘酷的人啊,里包恩先生。”
“請說我是爲了鍛鍊小獅子而把小獅子推下懸崖的獅子的父母。”“里包恩先生,您是惡狼、惡魔、惡鬼纔對。”強尼二說着,重又戴好護目鏡,火花噴濺中繼續製作着方形的橘色匣子。
“嗯。”對於強尼二的話不可置否,里包恩跳下了桌子,“那就拜託你了,強尼二。我去接一下鈴奈。”
“……里包恩先生這麼溫柔還真是恐怖呢。”強尼二聽着自動門在自己身後關上的聲音,“說什麼‘去接一下’那個孩子,擺明了是要去教訓那個可憐的孩子啊。唉唉,真可怕真可怕。”
咕噥着的同時快馬加鞭的趕工着里包恩所要求的匣子,強尼二一點也不想有一天被裡包恩“溫柔的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