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藥水的味道里不知爲什麼混入了一點古龍水的味道,鈴奈微微皺眉睜開了眼——純白的視野裡有同樣純白的牀單、被褥、隔離簾以及隔離簾外的藥櫃,就連天花板和地磚也都潔白的讓人覺得鬱悶。
“里包恩先生!這不公平!!”
趴在牀上,鈴奈只覺得背脊上火辣辣的疼,而造成這火辣辣痛感的人此時正在外面大聲怒吼。
“沒有什麼不公平的,獄寺。幫助鈴奈是列恩自己的意志,和我無關。況且,要說公平的話,獄寺你以炸彈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外行人就已經很不公平了。”
“咕——!”
(里包恩的話還是像平時一樣一針見血啊。)鈴奈趴在牀上,抱住了枕頭將臉埋了進去。不想出聲,也不想被人發現自己醒了的事實。(不,里包恩說話與其說是一針見血;還不如說單純是因爲他毒舌的緣故吧?)鈴奈在心中訂正完畢後又閉上了眼。
“喂喂,你們稍微注意一點啊。好歹這裡也是病房,況且我也不歡迎男人。不過隼人,輸了就是輸了,何況是輸給女孩子不是很好嗎?”“好你個大頭鬼!你這色鬼醫生!”
沒有聽過的成熟男性的聲音被鈴奈知道的獄寺給吼了回去,接着鈴奈聽到了山本的爽朗的勸架聲。“嘛嘛~獄寺冷靜一點,夏馬爾醫生也不要再欺負獄寺了。”“我一向都很冷靜!你這個棒球笨蛋!”
聽着隔離簾外“啊哈哈哈”的爽朗笑聲,鈴奈想起了在自己與獄寺戰鬥中爲自己說話,從而使自己贏得了時間休息的箭豬頭少年。(那個是……山本武吧?對了……還沒對他說感謝的話呢。)
(……還是起來好了。)以包裹着繃帶的雙手撐起身體,鈴奈坐了起來,
“我說你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啊?不是來探病的話快點給我回去。”就在中年男人、夏馬爾醫生像趕蒼蠅似的朝吵鬧的幾人揮手時鈴奈拉開了白色的隔離簾。
“鈴奈?”第一個看到的鈴奈的里包恩從山本的肩膀下躍了下來,三兩下步跳上病牀,來到了鈴奈的身前。
“沒事吧?”被裡包恩用嬰兒那“純潔無比”的黑色大眼凝視着,鈴奈彆扭剛想低頭就注意到了里包恩身上與平時不同的地方。“……我沒事,不過你怎麼了?貼了這種東西。”鈴奈有些奇怪的伸手,輕觸上里包恩左頰上的創可貼。雖然鈴奈認識里包恩只有短短的一個星期,但鈴奈絕對可以肯定:如果是意外的話,里包恩會受傷那絕對是彗星撞地球那樣的意外。
“稍微有點原因。”里包恩也不在意鈴奈的動作,只是翹起了嘴角,“呵,雲雀那傢伙又變得更強了。”
“雲雀?”鈴奈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嘛,那些是後話。總之在你傷好以前就先這樣吧。”里包恩拍了拍鈴奈的額頭。
“啊哈哈~小鬼對北條桑還真是異常的溫柔啊。”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山本爽朗的笑道:“要是阿綱的話,早就被痛扁了呢!”
一旁的獄寺也握拳道:“就是啊,里包恩先生!”
(溫柔……?)鈴奈幾乎無法控制的想要嘴角抽搐。
會在第一次見面時就用槍指着別人的頭加以威脅,擅自替別人接受了決鬥,還讓人用手榴彈追着毫無關係的人進行攻擊等等等的里包恩哪裡能說是溫柔?
“一流的黑手黨要對女性溫柔,包括自己的弟子。”里包恩轉頭對山本和獄寺道:“你們也要好好學着點喔。”
(還真是大言不慚……)側頭將視線投向虛無的彼方,鈴奈這下徹底的嘴角抽搐了。
“好了,先不說這些,山本,你要怎麼辦呢?”里包恩笑看着山本,“你不可能無條件的服從鈴奈,就算你無條件的服從鈴奈,下僕一號獄寺也不會同意吧?”
一怔,後復一笑,山本抓了抓頭,“說的是呢。那我也和鈴奈決鬥吧。”
“……好的。”心中一聲“果然”,鈴奈帶着不知是無奈多一點還是認命多一點的笑容點了點頭。
繼續爽朗的笑,山本朝鈴奈伸出了手,“那現在就開始吧,決鬥。”“……耶、耶!?”
歪過頭,山本對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鈴奈道:“好的,開始囉,石頭、剪子、布!”
“……哈、哈!?”鈴奈下意識的順着節奏伸出了拳頭,卻看到山本一臉認輸了的表情笑道:“我認輸了!”
“哎?”
“我出的是剪刀,所以我輸了。”露齒一笑,山本爽朗的舉起了比成“V”字形的手。
“太好了呢,鈴奈。這下就真的有可供差遣的下僕一號和下僕二號了。”里包恩滿意的點頭。
“哼!”獄寺只是哼了一聲,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呀咧呀咧,我都說了這裡是病房,讓你們安靜一點;還有,我這裡只歡迎女孩子。”從頭至尾都在旁觀的夏馬爾醫生嘆息了一聲,接着拉住山本的後領、獄寺的衣袖,將兩人丟出了校醫務室,“好好~探病時間結束,現在是醫生爲病人診療的時間了。”
“啊!喂!色狼醫生!”“啊哈哈!”門外還有獄寺的怒吼混合着山本的爽朗笑聲,還有夏馬爾醫生“小子,再不走你纔是色狼呢”的聲音。
跳下病牀,里包恩壓了壓頭上的帽子,“那我也走了,鈴奈。待會兒見。”
“待、待會兒見……”
目送着里包恩離開,鈴奈垂下頭,忍不住嘆息。明明只是一小會兒,爲什麼和這些人相處會這麼耗費精神呢?
“嘆氣的話,幸福可是會跑掉的,小姑娘。”關上了校醫務室的門,夏馬爾走到了鈴奈身旁。
“啊,對不起。那個,謝謝您爲我治療,夏馬爾醫生。”鈴奈乖乖的低下了頭,以跪坐的姿勢向夏馬爾鞠躬。
“小事而已~畢竟是爲可愛的女孩子療傷嘛。”夏馬爾笑了一笑,“順便問一下,你今年幾歲?在哪個年級?”
“?”雖然不明所以,但鈴奈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十六歲,並中三年級。”
“真可惜!”夏馬爾“嘖”了一聲,“還沒進入狩獵區……”
“?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來吧,孩子,讓夏馬爾醫生爲你療傷!”夏馬爾面帶笑容,渾身上下都開始發散出粉紅色的小花。
“是的,夏馬爾醫生。”
“啊哈……這還真是……”看到鈴奈老實的點頭,夏馬爾在心中無奈的嘆道:里包恩也是料到了這孩子是這樣什麼都不懂、反而可以說是銅牆鐵壁的性格,所以纔會放心的讓這孩子和我獨處吧?呀咧呀咧……
“?”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高興的雙眼放光,隨後又苦笑消沉的夏馬爾,鈴奈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明白夏馬爾醫生這個存在了。
(其實,不只是夏馬爾醫生,包括突然就出現的里包恩,脾氣火爆的獄寺,看上去爽朗隨和的山本,溫柔熱情到不可思議的澤田媽媽,還不太會說日文的一平,總是哭鬧不休但又老是惹是生非的藍波……所有人,我都不明白。)
順從的讓夏馬爾爲自己拆下手臂上的繃帶,用沾了酒精的棉球爲自己進行第二次的傷口清理,鈴奈咬脣忍耐着傷口火燒一樣的疼痛。
鈴奈深深吸了口氣,仰起了頭。
(不明白的事真多啊……)
—翌日—
課間休息的時候,並中三年級走廊上,傳出了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
“鈴奈你從樓梯上摔下來了——!?”站在鈴奈身邊的真由美張大了嘴,“你怎麼會這麼不小心!?”
“呃、嗯……真由美,不要那麼大聲啦……我沒事的。”衆人好奇的視線中,鈴奈伸手捂住了真由美的嘴。
“唔唔、唔!?”一把抓住鈴奈捂着自己嘴巴的手,真由美拉下了鈴奈的手,“連這裡都有繃帶,鈴奈你究竟是怎麼摔的啊!?真的沒事嗎!?還有哪裡痛的話要跟我說喔!我去幫你請假!!”
“真由美……聲音……”沐浴在無數好奇的視線中,鈴奈欲哭無淚的側頭看向虛幻的彼方——這或許是什麼羞恥PLAY?
“鈴奈你這麼迷迷糊糊的,參加同好會或者委員會活動的時候該怎麼辦啊?”真由美頭痛似的按住了額角。
“參加社團和委員會的時候……?”注意到了真由美的無心之語,鈴奈不解的看向真由美。
看到鈴奈迷茫的眼神,真由美忍不住嘆息:“喂喂……鈴奈你不是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學生手冊上有寫哦!”
“聽好了!並盛中學針對轉學生的特殊條例!”真由美十分有氣勢的伸出手指指向了鈴奈:“‘爲增進學生之間的友誼,轉學生必須在在校期間參與過社團同好會活動,併成爲任一委員會的成員’!”
“……耶?”學生手冊裡有這樣的規定嗎?鈴奈拼命回想着,但關於學生手冊上的條例,鈴奈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不要‘耶’了啦!喏!!”拿出隨身攜帶的學生手冊,翻開倒數第二頁,真由美指向最下方的一行蠅頭小字。
“‘爲增進學生之間的友誼,轉學生必須在在校期間參與過社團同好會活動’……”鈴奈念着,碧色的眼越睜越大,“‘併成爲任一委員會的成員’……耶、耶……!?”
闔起學生手冊,真由美半是同情半是擔憂的拍着鈴奈的肩,“鈴奈你轉學過來的時期太不湊巧了,現在幾乎沒有一個社團和委員會還在招收三年級部員的;就連我在的女子排球社都拒絕招收三年級女生成爲後備部員,更不用說是正式部員了。”
叮咚——叮——
“啊,上課鈴響了!”拉起鈴奈的手往教室裡跑,真由美回頭對身後的鈴奈道:“總之社團的事先放一邊,鈴奈先去找找看有什麼委員會可以加入的吧!”
“委員會啊……嗯!謝謝,真由美!”
跟在真由美身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鈴奈翻開了教科書。(社團活動和委員會……)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父母又會心血來潮的搬家,以往的學校生活中,鈴奈從來沒有參與過這些選擇性的活動。(究竟是誰硬性規定要參與這種活動的呢?)將遮住視線的長髮順到耳後,鈴奈看向了黑板。
與此同時,在鈴奈所在的教學樓天台上獨自一個人躺着,披着舊式校服的黑髮少年難得的打了個噴嚏,一隻毛絨絨圓滾滾的黃色小鳥撲扇着翅膀落在了少年的頭頂上。
“雲雀,雲雀,無聊,無聊。”
“嗯,無聊。”少年,雲雀恭彌伸了伸長腿,雙手抱在腦後,望向雲朵漂浮的蔚藍天空。“好睏……”呵欠聲中,雲雀閉上了眼,“還是睡一下吧。”
天氣晴好,夏天的微風吹過,揚起了同一時間,不同地點,不同的人或長或短的發,或黑或白的衣物與裙角。
夏天還在繼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