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委員長……”
第一次告白的時候,由於太過於緊張而頭腦混亂、舌頭打結。
“求、求交往——!!”
在大腦內模擬過不下百次的“請和我交往吧”的話語,不知道爲什麼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求交往”這種聽起來就缺乏矜持且奇怪到家的句子。
臉上燙的像要燒起來似的,欲哭無淚,難堪的想要挖個洞鑽進去。夕陽中,鈴奈用力低頭以掩飾臉頰上那紅得要滴出血來的顏色。
並盛中學的接待室裡除了告白的北條鈴奈就只有被告白的雲雀恭彌。
察覺到筆尖在紙上游走的“沙沙”聲消失,鈴奈擡頭,看到了拿着停下寫字的動作,面無表情的看向自己的雲雀。
鳳目的主人似乎並不介意鈴奈奇怪的言辭,這讓鈴奈鬆了一口氣。不過讓鈴奈的胃痛起來的正是這樣波瀾不驚的雲雀說出來的下一句話。
“我拒絕。”
連幻想的餘地都沒有的完全拒絕,和意料中一樣是合乎那個人作風的答案。
第一次告白理所當然的以慘敗作爲結局。沒有掉下眼淚,也沒有大呼小叫,甚至連尷尬的從接待室裡跑出去的動作都沒有。
“啊……嗯,我明白了。”以風輕雲淡到自己都覺得詫異的語氣說着,鈴奈對又再度開始批示文書的雲雀笑道:“明天見,委員長。”
和往常一樣爲雲雀打開壁燈,接着拉開門離開,當然,最後也沒有忘記輕聲的將門拉上。
(即使說“明天見”,也不知道明天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委員長啊……)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深深的吸上一口氣,鈴奈邁開了步子。
(或許明天應該請病假會比較好……)胃在抽痛。那柔軟的臟器內壁像在被什麼吞噬一樣。
疼痛在一點點的加劇,像在反覆的擠壓碾磨過程中七勞八損的機器或者其他什麼再也不堪外界的巨力而崩裂。痛得那麼厲害,簡直像會要了人的命一般。
(真是矯情的身體啊……)自我嫌惡的同時卻又無法制止疼痛的繼續,鈴奈想起早上真由美說過的話——
“唔哇……鈴奈你還真的想對那個委員長告白啊?”真由美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我承認雲雀的臉在整個並盛町也算是非常上乘的美顏,但是我還是不認爲那個性格孤僻的傢伙值得你去告白。”
“……委員長除了臉之外也有很多其他的優點的。”和山岸真由美一起站在窗邊,鈴奈小聲的爲雲雀辯解着。
對於“冥頑不靈”的鈴奈,真由美只是挑眉:“例如說?”
“委員長責任心很強……”“所以只要雲雀看到有違他規定的人都一律咬死。”
“委員長會保護並中的學生不被小混混和其他校的學生欺負……”“然後並中的學生一般都是被雲雀欺負。”
“委員長一直在默默的處理並中的事物……”“一個人獨佔接待室,從來不去上課。”
“真由美……”“鈴奈!你究竟認爲那種眼裡只有‘錢’、‘並中’、‘風紀’的人哪裡好啊!?”無奈的轉頭看向真由美,正要開口就被真由美的質問給噎住,原本想要說的話統統被鈴奈咽回了肚子裡。
“我也……不明白啊。”如果可以明白喜歡上那個人的什麼地方的話,或許自己早就可以喜歡上別的人了吧?
轉學到並盛中學一年,作爲綠化委員過着每天都被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驅使的日子,習慣了午休時間、放學後直奔接待室的每一天。泡茶,準備茶點。早上是紅茶、奶茶或者是清淡的綠茶;午間多是去火的涼茶或者明目的花茶,午後三點放學以前則是準備濃茶或檸檬茶。放學之後又回到清淡的綠茶。
慣性的把便當做成兩份,擅自在家政課的時候多做一份點心,連看流行雜誌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去看“如何關心他的胃★”的版塊。
——光是想到雲雀皺眉的表情就覺得難受。
所以,一直都想爲雲雀做些什麼。
可是像那樣堅強的人,又有什麼是聚集在他身邊的“草食動物”可以做的呢?不過只有泡茶,端出合適茶點這樣的小事。
滴滴答答的聲音打在走廊的窗戶上,雨滴沿着透明的玻璃蜿蜒,然後落下。閃電、落雷,雨聲驟然急促;夏天的雨總是來得這麼突然,就像任性的孩子一時興起的惡作劇。
(胃好疼……)靠在走廊壁上,鈴奈突然覺得很累。(去保健室吧。)
“打擾了……”拉開保健室的門,意外的沒有看到夏馬爾醫生;鈴奈索性自己打開藥櫃的門翻找胃藥。
一排排的瓶瓶罐罐上全是學名。一手捂着自己的胃,焦躁使鈴奈的胃越來越痛。
“……”忍不住想要嘆息。爲什麼自己會那麼軟弱呢?不過是一次告白失敗而已。
“怎麼了嗎?”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鈴奈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拉開坐在保健室病牀上拉開布簾的獄寺隼人。
“……獄寺君,你怎麼會在這裡。”
“稍微肚子有點不舒服而已。”把看到碧洋琦暈倒的事用肚子不舒服搪塞過去,獄寺用戴着不少指環的手扒了扒頭髮,“你呢?”
“嗯,稍微有點……”對獄寺笑了一下,鈴奈重又將視線移回到藥品櫃上,“獄寺君知不知道夏馬爾醫生什麼時候回來?”
“……那個色鬼老頭把鑰匙給了我,自己跑去約會了!”獄寺咬牙切齒的握拳。
把獄寺的話在心中翻譯爲“夏馬爾醫生今天不會再出現在保健室裡”,鈴奈略略點了兩下頭,“是這樣啊……”
安靜的保健室內一時之間只聽得到雨點打在窗子上的聲音。
看藥的名字看得眼花繚亂,鈴奈想着乾脆放棄尋找胃藥好了。(還是等到雨停以後回家睡一覺吧。)
“喂,”“嗯?”
一隻手越過鈴奈的肩頭,接着拿出了一個茶色的藥瓶,“胃痛的話就吃這個,一次兩粒。”
視線沿着瓶子到了獄寺的臉上,接過藥瓶的鈴奈不由得看向獄寺,之後微笑着輕聲道謝:“謝謝,獄寺君。”
“……”以眼角掃過鈴奈還放在胃上的手,獄寺皺緊了眉頭,“沒什麼。”
喝水吃藥,接着學着獄寺的樣子躺到了另一張牀上,聽着雨落的聲音。
離學校關門還有一 個小時,雨下得正大。保健室的被單上傳來微微的消毒水味,潮溼而溫暖的空氣中還有一點點獄寺身上的菸草味。
胃裡的疼痛被藥物緩和了下來,鈴奈昏昏欲睡。
“……喂,”沒有拉起布簾,旁邊牀上獄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晰。
“嗯?”迷迷糊糊的以手遮住半睜的眼睛,鈴奈輕聲應着。
半響,就在鈴奈幾乎都以爲獄寺不會再說話的時候,獄寺開口了。
“我們交往吧。”
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在鈴奈眼皮上撒睡眠粉的小妖精嚇得瞬間逃走,三秒鐘內,鈴奈已睡意全無。
“我……”“別問我喜歡你什麼地方。我回答不了。”
想說的話被搶了去,於是鈴奈復又沉默了下來。
喜歡的是鈴奈的什麼地方,獄寺真的不清楚;只是看着她蒼白的臉色便會沒有來的覺得胸口發悶,聽到她沒有精神的聲音便想擁她入懷。
(明明比我年紀還大……)從褲兜裡摸出香菸,又因爲想起旁邊的她討厭煙的味道而把煙揉成一團塞回了兜裡。
(做些事情卻……!)鈴奈對雲雀的關心沒有人會看不出來。哪怕是泡茶也會盡量考慮到對雲雀身體的影響,然而在鈴奈擔心着雲雀胃的時候,真正胃開始出毛病的卻是鈴奈。
壓力、忙碌,眼裡除了雲雀什麼都沒有的鈴奈忘記了自己的胃同樣需要照料。
“對不起,獄寺君。”
“謝謝。”
鈴奈的回答和獄寺預想中的一樣。
“……是爲了雲雀那傢伙嗎?”凝視着雪白的天花板,獄寺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問究竟還有什麼用。
各種藉口依次進入大腦,鈴奈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說了實話:“是的。”
“真是沒有情調的女人啊。”
“嗯。對不起,我是沒情調的女人。”
“以後後悔的話也沒有辦法再把時間倒回去了。”
“嗯。我會努力不後悔的。”
同時轉過頭,兩人相視而笑。
“會喜歡上那種傢伙,你真是個笨蛋啊。”
“嗯。”
看着獄寺,鈴奈眯着眼笑了,“戀愛中的人都是笨蛋。”
不能成爲戀人不代表不能成爲朋友,鈴奈知道自己和獄寺無法成爲如膠似漆的戀人,但可以成爲無話不談的知己。
夏天過去,秋天在綿長的像沒有盡頭的梅雨中結束;緊接着飄雪的冬天讓世界染上了一片銀白。
用圍巾把脖子掩起,戴上毛線手套的手指依然冰涼。因寒風而瑟縮了一下,鈴奈站在中庭裡等着山本的到來。
“鈴奈前輩,久等了!!”還穿着棒球隊的隊服,山本武在離鈴奈老遠的地方便一路揮手,引來了不少學生的視線。
釘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的聲音,山本大口的呼着白氣跑到了鈴奈的面前,“很冷吧,鈴奈前輩?對不起,在今天這種日子叫你出來。”
“不會。”鈴奈微笑。圍巾下露出凍得通紅的鼻尖。
“山本君找我有什麼事呢?”
山本微微挑起了嘴角,露出一抹包含了些什麼的笑容,“鈴奈前輩昨天又對雲雀告白了吧?”
聞言,鈴奈垂眼,“……爲什麼大家都知道了啊?”
“哈哈哈~因爲鈴奈前輩是這個學校唯一敢對雲雀告白的人嘛!”爽朗而笑,山本考慮了一下補充道:“啊,或許鈴奈前輩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敢對雲雀告白的人也說不定~”
“……謝謝稱讚,如果這還算是稱讚的話。”回想起昨天那又一次的“委員長,求交往!”和“我拒絕。”的循環,鈴奈忍不住嘆了口氣。
第九次的告白同樣宣告失敗。鈴奈卻已習慣那冷冰冰的三個字,不會再胃痛了。
重複這樣的告白有什麼意義嗎?鈴奈不知道,只是在看到雲雀那專心致志處理事務的樣子,告白的話語就會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啊哈哈哈~鈴奈前輩真的是勇者啊!”山本再度爽朗的笑出聲音,“吶,鈴奈前輩要不要放棄雲雀和我交往呢?”
“……啊?”被山本急轉的話題弄得一愣,鈴奈幾乎以爲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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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話,一定不會讓鈴奈露出那種像哭一般的笑的!”打開雙臂,做出一個像要擁抱的姿勢,山本露齒而笑,“我有自信會讓鈴奈前輩比任何人都幸福!”
“可是,”仰起頭,鈴奈望着山本的眼睛,“我沒有讓山本君幸福的自信。”
心裡滿滿的裝的全部都是雲雀,思緒的所有都只有雲雀。無論被拒絕多少次,鈴奈都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放棄雲雀接受其他的人。
“……”山本愣了一愣,隨後大笑:“鈴奈前輩真是個認真的人啊!沒有辦法,我就是喜歡鈴奈前輩這種死腦筋的地方!”
“對不起,山本君。”
耷拉下肩膀,山本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啊啊~~我也和獄寺一樣被甩了呢!老實說,那個時候被獄寺搶先一步告白,我很不甘心啊!嘛~現在算是扯平了吧!”
“對不起……”“哈哈~不要擺出這種表情啊,鈴奈前輩!”溫熱的手掌輕拍鈴奈的肩,山本笑道:“天氣這麼冷,我們一起去吃關東煮吧!獄寺大概還沒有走,也叫上他。”
“好。”被山本開朗的表情帶着笑了出來,鈴奈和山本並肩離開了中庭。
算是每個中學的“傳統”,中庭最大的那棵樹下是“約定之地”;是默認的告白最佳地點。對校內的風紀巡視完畢,準備回接待室的雲雀在經過走廊拐彎的地方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中庭的“約定之地”。
“……”默然的看着與山本一起離開的鈴奈因山本的某句話而笑出聲來,邊說邊笑的兩人讓雲雀覺得刺眼。
那是過分相稱的背影。
『委員長……求交往——!!』
那拼命的神情忽然浮現在雲雀的眼前。
從第一次聽到這句奇怪的話開始,之後每一、兩個星期就會再一次聽到這句話。
聽到第九次的時候,雲雀不禁會懷疑說這句話的她是抱着怎樣的心態輕易的把這種話說出口。或者,對於她來說,那些話不過是如同問候一般沒有實際意義的句子而已。
距離三年級的畢業,只剩下最後的幾個月。忙着選擇學校,並且去志願校參加考試,分身乏術的鈴奈很少再去接待室。見不到雲雀,談不上寂寞或惆悵,只是隱隱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像遺失了什麼。
遲鈍如鈴奈也明白雲雀並不想見自己——即使在並中的時間很少,也不可能總是見不到一向在學校裡出沒的雲雀。
日曆一頁頁的翻過。等到新年假期過去,重又回到並中的北條鈴奈左邊站着的是獄寺隼人,右邊立着的是山本武。
奇特的三人行引來各種猜測,當事人卻完全不在意。
“雲雀前輩和鈴奈前輩或許談談會比較好啊……”替草壁送文書到接待室的澤田綱吉在離開前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談談?談什麼呢?談談爲什麼連不知是強大還是弱小的草食動物都開始親暱的叫她“鈴奈前輩”嗎?還是談談她爲什麼總是在羣聚的中心?
鋼筆的筆尖劃破了文書,黑色的墨水在雪白的紙張上暈開,使文書上的內容一片模糊。
『恭彌,不論是我、獄寺或是山本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她心中的你的對手;但是啊,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可以打敗任何人的東西,那就是“時間”。』冬季的某一天,長期做“空中飛人”的迪諾對雲雀笑道。
『沒錯,恭彌,這是宣戰佈告。』
那些草食動物們是吃錯了藥嗎?就連那個讓人生氣的跳馬都要摻上一腳。
不愉快到了極點。
雲雀輕呼一口氣靠在了背椅上,依稀間似乎看見了那個無言的把熱茶和茶點放在桌上的身影。
這一年的春天來的很早。櫻枝上的嫩芽在春風中俏生生立着,十分的可愛。
鈴奈站在接待室的門口,輕輕的嘆息。
病入膏肓啊,真的是病入膏肓。
翹了畢業式跑來的地方居然還是這裡。
站在沒有人的接待室裡,看向接待室那放滿文書的桌面,想起雲雀坐在那裡批示着文書的樣子。
那張桌子的第三個抽屜裡放着“可”與“不可”的印章,那個櫃子裡的第三層放着茶葉與茶具,那個矮几下面的盒子裡是給雲豆的飼料,那盆盆栽喜陽,每天都要放到窗臺上曬曬太陽。
(委員長……)發不出聲音,眼淚卻是無比誠實的滑過下顎落在了腳邊。
用上全部的勇氣,用上所有的真心,用上身體裡所剩的力氣這樣去思慕一個人,這是第一次,大概也會是最後一次。
拉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鈴奈急忙抹掉了眼淚,回頭看向來人。
是雲雀。
雲雀還是一身黑色的舊式校服,平時粘着雲雀的雲豆倒是難得的不在雲雀的身邊。
“委員長……”
視線相交,鈴奈的神經全部繃緊,身體也無比的僵硬。
關門,和以往沒什麼兩樣的坐回到桌前,雲雀眼都懶得擡的道:“茶。”
“是、是!”
熟練無比的拿出茶具,迅速而不失調理的泡茶,末了還習慣性的因沒有茶點而道歉。鈴奈把熱茶放在桌上後抱着托盤退後兩步,站在一旁。
早上十點的熱茶被喝下了半杯。體育館裡現在正頒發着畢業證書,隱約的校歌和掌聲不斷傳來。
風吹起鈴奈的長髮和裙角,也吹起了雲雀披在肩上的舊式校服。
“今天不說嗎?”
“……是?”被雲雀突如其來的問話弄得摸不着頭腦,鈴奈半是發呆的看着雲雀起身走向自己。
“忘記了嗎?”
看着大步流星朝自己逼來的雲雀,鈴奈不不知道雲雀在不高興些什麼。一進一退,等到鈴奈退到牆邊,背脊貼牆的時候,雲雀壓迫感十足的低下了頭。
“‘委員長’——”雲雀開口。
“求交往——!!”於是鈴奈自然的接道。
“好。”
鈴奈徹底的呆住了,“……啥?”
鳳目的主人像在談論天氣一般道:“以後你只要跟任何雄性生物羣聚,我就會咬死他們所有人。”
“……”言語不能的看着雲雀,鈴奈的大腦裡一片混亂。
“當然,如果被我發現有那種情況,你也要受罰。明白了嗎?”
“委員長……”“‘是’還是‘不是’?”
被雲雀的雙臂禁錮在雲雀的身體與牆壁之間,鈴奈心跳失控的同時恍惚的想着:這不會是夢什麼的吧?
暈乎乎、軟綿綿,似乎連纏繞在心臟上那刺痛人的尖棘也開始軟化、消失。
(如果是夢的話,就讓夢做得更長久一些吧。)鈴奈想着,用力的一點頭:“是……!”
“很好。”乾淨的嗓音似乎比平時要柔和一些。
鳳目凌厲的朝門邊一瞥、雲雀提拐走向門口。
“啊哈哈~獄寺,看來我們是真的沒機會了呢!”“十、十代目,請不要推……!”“恭彌這傢伙究竟知不知道什麼才叫做告白啊!真是讓人心急!!”“迪、迪諾大哥,你,噗……!”
在門被打開的那一剎那,離門最近的澤田綱吉被浮萍拐給打飛了出去;接着獄寺隼人、山本武、迪諾也沒能倖免。
慘叫連聲,引得鈴奈擔心的跑至門邊。然而門邊只剩下倒黴的還沒被打飛成星星的草壁與重新落回到雲雀肩頭的雲豆。
“你們在這裡羣聚些什麼?”眼神兇惡的對着部下的草壁哲矢舉拐,雲雀的不愉快已到了頂點。
“啊哈哈……對不起,雲雀委員長……我來只是想說在您看到北條同學沒有在畢業生的行列裡就以最快速度趕來這裡以後,我替北條同學拿了畢業證書——”
草壁的話還沒有說話,人便被浮萍拐毆中了小腹。雲雀身上鬼一般的殺氣與浮萍拐上雲屬性的火焰同時灼痛了草壁的皮膚。
從草壁手上拿過鈴奈的畢業證書,雲雀正要對草壁下狠手就被鈴奈給拉住了。
“委員長——”“‘恭彌’。”
轉頭,雲雀皺眉糾正着鈴奈的稱呼。
“恭彌……同學。”努力了半天之後,鈴奈還是在雲雀的名字後面加上了敬稱。
“‘恭彌’。”於是雲雀不厭其煩的再度糾正。
鈴奈咬脣,等感覺到痛以後再開口:“……恭彌。”
“嗯。”
雲雀應了,一手拉着鈴奈回了接待室,順手鎖上了門。
看着被鎖上的接待室的門,草壁滿臉黑線的從地上爬起,打算通知風紀委員會的成員保證這一天沒有人能夠靠近接待室五米以內。
十指相扣,坐在沙發上的雲雀深深的凝視着不安的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孩。
不礙眼、不煩人,北條鈴奈總是不用提醒在第一時間處理好需要她處理的工作。就算故意不在她視線內的地方出現,她也會在擠出時間到接待室的時候把綠化委員的工作處理好,把接待室打掃乾淨,泡上熱茶。
在北條鈴奈第一次告白的時候,雲雀並沒有感覺。
在北條鈴奈第二次告白的時候,雲雀想着那或許只是女孩子的一時興起。就像那些不知道他的內在,只是看到他的臉就尖叫的其他學校的女生一樣。
在北條鈴奈第三次告白的時候,雲雀覺得鈴奈真的是個好事的人。
在北條鈴奈第四次告白的時候,雲雀開始發現對鈴奈抱有好感的並不是一個或兩個人。
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
什麼時候開始會因爲她的話而感到高興?在冬天到春天的那幾個月裡又是以怎樣的心情等着她將下一次的“委員長,求交往!”說出口?
這些事情全部都不重要了。
“叫我的名字。”額頭相觸。
嘴脣翕動了幾下,鈴奈閉眼,“……恭彌。”
忍住羞澀,壓下胸口涌起的近乎疼痛的情感,鈴奈感覺到眼角被溫柔的摩挲。
“嗯。”輕緩的聲音在鈴奈耳邊響起,“鈴奈。”
“今後除了你的父母,只有我能這麼叫你。”
“……嗯!”
喜極而泣的眼淚就像砂糖一樣。
時間是初春,地點是並盛中學接待室,第十次告白用的還是那句“委員長,求交往——!!”
但是,在第十次告白以後,北條鈴奈有了一個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戀人。
THE END……?
“結果……鈴奈前輩和雲雀前輩是怎麼回事啊?”捂着被浮萍拐打腫的臉頰,綱吉嘆息一聲坐到了天台的地板上。
“哈哈哈,阿綱不知道吧?”山本雙手拄着欄杆,側頭對綱吉笑道:“其實——”
—二十個月前—
“聽說剛進入綠化委員會的那個女生有在委員會主席的面前跪下來請求不要讓綠化委員會被廢除耶!”
“……這個轉學生還真是有閒心。她難道不知道這個委員會以前的人是和那個雲雀前輩對抗而被集體咬死的嗎?”
二十個月前,並盛中學多了一個自願加入綠化委員會的怪人。
—十九個月前—
“喂喂,那個只有一個人的綠化委員會是怎麼回事啊?”“不知道啊……好像是風紀委員長的雲雀要求保留綠化委員會的。”
“又是雲雀……?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把原本的綠化委員會成員擊潰,又讓綠化委員會變成一個人人的委員會。你們說那種只剩下一個學生的委員會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啊?”
“那倒也不見得,畢竟綠化委員會的那個女生確實幫了不少忙。”
“那個轉學生還真是愛管閒事啊~~嘛,和我們無關啦!”
十九個月前,並中有了唯一一個“一人委員會”。
—十六個月前—
“真由美,你也勸勸鈴奈啊!現在她每天都去接待室吧?小心哪天會被那個可怕的委員長因爲一點小事而打得不成人形!”
“要是勸得住我早就勸了!鈴奈說那是爲了報答雲雀的恩情。”
“恩情……?啊……幾個月前綠化委員會解散的事情吧?但是……已經那麼久了啊,再怎麼報恩也該有個限度吧?”
“唉……鈴奈真是死腦筋。”
十六個月前,二年級A組的女生都爲半年前轉學來的班上同學的安危擔心。
—十四個月前—
“北條呢?”“接待室。”
“哦。那幫把她國文課的筆記還給她吧。”“好。”
十四個月前,二年級A組的所有人都習慣了同班同學北條鈴奈的“失蹤”。
—十個月前—
“北條好像真的準備要告白了……”“……對誰?”
“……只會有那個可怕的委員長了吧?我昨天還看到放學後他們兩個在一起喲~”“真的假的!?”
“他們真的會交往嗎?”“怎麼可能~~對方可是那個除了臉以外沒有任何優點的鬼之風紀委員長喲~?‘羣聚、咬死’!!”
“哈哈哈~好過分的說法~嘛,鈴奈也真是的,報恩也不必報到這種程度啊!”“就是啊~~我還是覺得歸國子女的獄寺君和爽朗的山本君比較好~!雖然他們要比我們小一點點啦~”
“小一點纔好!沒有聽說過小男友比較疼人?”“我比較喜歡比我大的!”
“嘛~無論年紀大小,只要不是像雲雀那樣不會照顧到他人想法的人就可以了!”“哈哈哈,你怎麼還在說啊?莫非你……”
“去去去~~”
十個月前,並中的風紀委員長在學校巡邏時偶然聽到了同年級女生們大聲的嘻笑。
—天台—
“雖然不知道雲雀爲什麼會拒絕鈴奈前輩,但對於我和獄寺來說沒什麼不好的。”山本爽朗的將雙手抱在腦後,“我們沒理由不抓住機會告白啊!只不過沒想到鈴奈前輩的心理防禦壁會那麼堅固,兩個人都失敗了。對吧,獄寺?”
懶得去看山本,獄寺只是側頭冷哼。
“唔……還是搞不懂!!”綱吉用力抱頭,“那兩個人應該算是兩情相悅吧!?爲什麼情況會變得那麼複雜呢!?”
(要是知道京子也對我有意思的話,我老早就告白了啊!!)想到微笑着輕呼“綱君”的京子,綱吉忍不住神遊天外。
“嘛~……恭彌雖然在戰鬥上很強,但是對於戀愛卻是一竅不通啊。”迪諾笑了,“恐怕他一直在否認自己心情吧。”
“不敢承認自己心意的男人真是可悲啊……”“老、老姐!!嗚——!!”
看到碧洋琦的獄寺和平時一樣口吐白沫的倒了下去。
“唉呀,隼人。即使有了喜歡的女孩子依然會對姐姐抱有強烈的意識感嗎?姐姐很高興喲。”碧洋琦扶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溫柔。
(獄寺君那樣只是因爲想起小時候被你的劇毒料理弄出心理陰影而已!!)綱吉心中吐槽。
“在剛剛的畢業式上,恐怕雲雀自己也發現了吧,”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小嬰兒站到了綱吉的身旁。
“里包恩……”“如果今天不能說出自己的想法的話,那今天就是‘結束’了。”
“唉唉……真是不明白雲雀學長在想什麼啊……”綱吉再度嘆息。
“高傲的自尊不能滿足於只是‘報恩’吧?”里包恩老神在在的挑起嘴角。
“……哈?”
綱吉莫名的看向里包恩,里包恩卻朝迪諾、山本和抽搐中的獄寺走去,“我賭一萬元我們今天不會再見到雲雀。”
“啊哈哈~我賭雲雀以後會變成麥芽糖和大醋缸!”山本拿出了一個五百塊的硬幣。
“那我賭恭彌今後只要見到鈴奈身邊五米以內有雄性都會無條件咬殺。”迪諾說着把整個錢包都拿了出來,“賭我的整個錢包。”
三人互看一眼。
“這樣根本就分不出勝負。”“哈哈哈~因爲沒有人會輸呢!”山本爽朗的總結道。
“唉……總而言之,‘結果好、一切好’吧?”綱吉抓了抓頭髮。
“蠢阿綱,你現在還不去準備?”“好痛!不要踢我的小腿啊!里包恩!”抱着被裡包恩踢紅的小腿,綱吉痛的連眼淚都冒出了眼眶,“要準備什麼啊?”
“身爲BOSS自然是要送給終成眷屬的部下禮物啊!例如煮個紅豆飯什麼的。”里包恩再度踢向綱吉,卻被綱吉狼狽的給閃躲了過去。
“那個也太早了吧!?而且里包恩你的意思是要讓鈴奈前輩也加入彭格列!?”
“……再推三阻四的話——”列恩已在里包恩的手上開始變化。
“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我現在就去煮紅豆飯——!!”
綱吉嚎叫着一路奔下了天台,里包恩則是笑着收起了列恩。
“獄寺、山本。真是可惜啊。”
“啊哈哈~沒什麼好可惜的啊!我可是隨時準備從雲雀的身邊把鈴奈前輩搶過來呢!”“……哼!”
一人燦笑,另一人躺在地上側過身冷哼。
“走吧,我們也和阿綱一樣去做紅豆飯吧。”拍了拍山本和獄寺的肩膀,迪諾帶頭走在了前面。
—翌日—
並中接待室裡,雲雀看着桌上一排寫着“鈴奈前輩、雲雀前輩,恭喜!”“鈴奈前輩,我還沒有放棄。”“快點厭倦雲雀那傢伙吧!”字樣的紅豆飯。眼睛都懶得眨一下,雲雀單手輕擡,除了綱吉的“恭喜”紅豆飯之外的紅豆飯連同便當盒一起被雲雀扔出了窗外。
“雲雀你傢伙——!!我的紅豆飯居然被……!!”“嘛嘛!獄寺君冷靜點!!”“啊哈哈,雲雀意外的沒有肚量嘛。”“啊啊!!山本!!”接待室內頓時一陣亂七八糟的吼聲、呼聲。
“委、恭彌——”坐在站着的雲雀身旁,鈴奈輕輕的拉了拉雲雀的衣袖。
“你們這羣草食動物還要在這裡羣聚到什麼時候?”平時早上前咬殺人的風紀委員長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雲雀的問話讓綱吉一陣汗顏。
“對不起……呃,那個雲、雲雀前輩……”綱吉彎下了腰,“恭喜你和鈴奈前輩!!”
“嗯。”
綱吉擡頭,看到了雲雀的表情。
雖然只是一瞬,但云雀確實露出了清淺柔和的表情。
一愕,復一笑,綱吉帶着獄寺和山本離開,“抱歉,打擾了。”
拉上接待室的門,綱吉深吸了口氣握拳道:“我也要努力早日向京子告白!”
“需要我們幫忙嗎?十代目?”“我們隨時都可以幫忙哦,阿綱。”
(雲雀前輩和鈴奈前輩看起來都很幸福的樣子。)
“不用!”綱吉一邊笑着一邊朝身後的兩人道。
(希望以後我和京子也能那麼幸福!)
—十年後—
女子在窗邊的榻榻米上翻着相薄。
“你在做什麼?”毛茸茸的黃色小鳥落在了說話的男子肩上。
女子回頭,長到腰部的黑色捲髮被風吹得飄起,“沒有,只是……”
“只是?”黑色的和服前襟大開,男子輕攬身着白色西服的女性的腰。
“那個時候,我對你告白了十次啊……”女子擡手順了順被風吹亂的發,左手無名指上有和男子成對的指環。“我突然覺得那個時候的我很厲害。”
“嗯。”男子笑了,抱緊了女子,“非常的厲害。”
“那個時候,我如果不告白的話,現在的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呢?”“撒,吶。”男子親吻着女子的臉頰,“後悔了嗎?”
“不,”女子擡起微紅的臉,抱住男子的肩,“我覺得能夠告白,真是太好了。”
“我想……無論我和恭彌怎樣相識,”
普通轉學生和風紀委員長,兩人回頭的那一霎那視線的相交。
“怎樣相處,”
戰鬥的日子或平凡的每一天。
“無論我向恭彌告白多少次,”
一次或者十次,又或者一百次。
“我都會喜歡上恭彌。”
在無限多的時空之中,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女子明亮的笑着,“北條鈴奈會一直愛着雲雀恭彌。”
哪怕經歷不同,哪怕性格改變,哪怕北條鈴奈不再是“北條鈴奈”。
男子吻去了女子下面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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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北條鈴奈打了個哈欠。
“怎麼了?鈴奈。”在圍牆上走着,里包恩看着一大早難得的沒有精神的鈴奈。
就算是里包恩和可樂尼洛的混合地獄特訓的第二天,鈴奈也總是保持着精神。
“……不知道。可能是昨天的爭鬥太累了吧?”鈴奈搖頭,“我好像做了一個有點奇怪的夢。”
“哦?什麼夢呢?”
里包恩的話讓鈴奈怔了一下,“嗯……我想一下……好像是——”
“我……”努力的回想着,可惜大腦裡仍然一片模糊。鈴奈停下了腳步,“我很喜歡一個人……”
什麼都想不起來,唯獨那種深刻的像是刻入靈魂的感覺,“很喜歡……非常的……”
鈴奈喃喃。
“是嗎?”
“嗯……”鈴奈無意識的以手按住了胸口,“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
“鈴奈,還有五分鐘就打鈴了。”“……咦!?”
里包恩的話讓鈴奈瞬間回過了神。
“啊啊啊!!里包恩你不早說!!”悲憤的哀嚎一聲,鈴奈全速朝並盛中學跑去。
在校門前兩米停下跑步的動作,鈴奈向校門口那個穿着黑色舊式校服的身影打招呼:“早安,雲雀委員長。”
雲雀恭彌沒有作答。
沒有得到對方的迴應,鈴奈也不在意,快步走向教學樓。
夏天的風猛然吹起鈴奈的長卷發,也吹起了雲雀披着的舊式校服外套。
北條鈴奈和雲雀恭彌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