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會遇到許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比如說考生在考試前一天的晚上緊張的翻來覆去整夜無法成眠,到了第二天考試的時候卻發現考試的題目都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題目。可偏偏就是因爲這些題目太簡單了,所以纔沒有複習過其中的任何一個部分;最後花了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得到的結果還不如以往玩玩鬧鬧沒做什麼準備時得到的結果來得好。
在“試味道”結束後連半條命都快沒剩下的鈴奈想過和雲雀正面交鋒時自己大概會被雲雀揍個半死,因而連續幾天都沒睡好的鈴奈此時手上拿着一張黑桃K,一張方片五和一張草花一坐在椅子上;渾身冷汗想着不着邊際的事的同時也在心中詛咒着處於這種情況下還能胡思亂想的自己。
賭場的中心,坐在鈴奈對面的雲雀以細長的鳳目瞥向鈴奈,“輪到你了。”
“是、是……”強忍下喉嚨裡心臟彷彿都快跳出來的緊張感,鈴奈握着牌的整隻手都在顫抖。
——這是choice決定的雲雀與鈴奈的對決方式,Card game“二十一點”。顧名思義,所謂“二十一點”就是遊戲雙方手上持有的牌的數字總和更接近二十一點的人是贏家。一旦其中一方持有的數字總和爲二十一點,在對方不是二十一點情況下就能夠無條件勝利,而任何一方持有的數字總和超過二十一點的情況下便算作無條件落敗。
黑桃K是十三點,加上方片五和草花一就是十九點,這是一個離二十一點說近也近、說遠也遠的點數。而這也是鈴奈如此緊張的原因。
三戰裡一勝一敗,鈴奈沒有退路。
(如果剛剛拿到的是二點就好了……那樣我就可以直接叫停,偏偏剛纔拿到的是一點……)鈴奈下意識的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看着雲雀,鈴奈推測雲雀的點數總和應該是二十點——在不是直接能獲勝的二十一點的狀況下,只有拿到二十點這個最爲接近二十一點的人才能有這種幾乎可以完全肯定自己能贏的自信。
(委員長手上的是二十點……)即使雲雀還是和工作時一樣面無表情,鈴奈也還是略略察覺到雲雀的心情變化。
(已經拿到了一張一點,再接着拿到一張一點的機率很小……正好拿到兩點的機率更小……)鈴奈就像個愚蠢的考生一樣,對着再簡單不過的選擇題煩惱不已。
“怎麼了?”
因雲雀的話而擡眼,鈴奈看到的是以居高臨下的態度看向自己的雲雀。
“要牌、還是PASS?”雲雀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融入了強烈的威壓感。
“我……”鈴奈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脣。不要牌的話自己絕對會輸,要了牌的話輸的可能性很大,但相對的也會有極低的可能性會贏。
“……要牌!”抱着“既然都要死就死的爽快點好了”的想法,咬着脣的鈴奈翻開了被透明的莊家送到眼前的牌。
“二、二點……!!”紅心二點映在鈴奈黑色的瞳孔中讓鈴奈驚呼出聲的同時,四周也響起了小禮炮被拉開的聲音與看不見的主持人那極具穿透力的叫好聲。
“——藍陣,北條鈴奈二十一點!不可思議~~的勝利!!”
“嗯,做得不錯。”“鈴奈前輩還真是強運啊!”“北條!做得好——!!”“哼,這狗屎運走得還真是及時啊!爲十代目的名號抹黑的話,我可饒不了你。”
臺下,和里包恩站在一起的依然是山本、了平和獄寺。
“贏了!太好了!”鈴奈高興地看向臺下,然而再一瞬後,鈴奈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對雲雀道:“對不起委員長,我不能把彭格列設施的收入權讓給你!那是屬於大家的東西,所以——!”
“無妨,”雲雀出乎鈴奈意料的笑了,不知什麼時候被雲雀握在手裡的浮萍拐泛着冰冷而耀眼的金屬光芒,“那點小錢根本無所謂。想要錢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弄得到。重要的是小嬰兒欠了我一個人情,況且……”
披着黑色的舊式校服外套、並中人人畏懼的風紀委員長露出一抹肉食動物見到柔弱的草食動物時的笑容,被劉海略微遮住的鳳目微微眯起,“生贄比以前要美味的樣子。”
有着纖細身形線條的風紀委員長在choice的煙霧消散、並盛川四周的景色重新現出的同時向着包括里包恩在內的四人揮拐而去。被裡包恩躲過的一拐狠狠地揍到了了平的鼻子上,了平的慘叫聲中雲雀回身,以行雲流水的動作給了獄寺肚子上一拐,緊接着右手高揮,一拐擊上了山本的下巴。
呆若木雞的看着突如其來的這一幕,鈴奈聽到雲雀的略帶着笑音的聲音:“這也是小嬰兒許諾給我的報酬之一。”
“裡、里包恩……”鈴奈顫聲喊着。看着雲雀白皙的右頰濺上了不知是獄寺、山本還是了平的血液。
“沒用的。看到羣聚的那三個人還一直忍耐到和你對決結束的雲雀是不會那麼輕易的停下來的。”輕鬆脫離戰鬥區域的里包恩拍了拍自己的雙手,“走吧,他們還要玩上幾個小時纔會停下來。”
“……玩上幾個小時……”意思就是他們這幾個小時都還會這麼互毆下去嗎?鈴奈打了個寒顫。
“當然,要是鈴奈也想加入他們的話,我是不會反對的。”里包恩微笑,眼看就要讓列恩從帽子上下來,“這也是讓你快速提高實力的絕好機會。”
“藍波、一平還有澤田媽媽還在等着我們一起去商店街買東西呢,我們就不打擾大家,先走吧!”狗腿的笑着,鈴奈爲自己總是屈服於里包恩的“大魔王恐怖”之下而感到可恥。
不過可恥歸可恥,還是保命比較重要。誰叫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呢?
沒有強壯的體魄,沒有明晰的頭腦,目前對匣子的運用只到可以拿出武器的超菜鳥水準。要是這樣的自己哪天也能大喊一聲“鬼才要聽你的!!”然後把里包恩打倒在地的話,那一定是做夢。
鈴奈很有自知之明。可有自知之明這件事在某種程度也可以說是懦弱;強者總是衝在最前面的,哪怕知道對方是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擊敗的對手。
“自知之明”說穿了不過是逃避戰鬥的藉口而已。鈴奈清楚的明白這一點。
(里包恩沒有戳穿我的懦弱……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他的這種仁慈……?)和奈奈、一平還有藍波走在並盛商店街裡最繁華的地段,鈴奈不由自主的看向斜前方坐的里包恩。
體重不到四公斤、身高只有四十釐米的一流殺手,謎一樣來歷的超S斯巴達教師,熱愛黑色帽子、黑色西服、槍械與咖啡豆、被稱爲“彩虹之子”阿爾柯巴雷諾的小嬰兒。
(真想知道他的學生都是些怎樣的人啊……里包恩除了澤田綱吉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學生吧?)鈴奈回想起數天前的晚上,在地獄式混合特訓結束後,全身上下都像被壓路機碾過的自己痛苦的躺在並盛川旁邊空曠的草地上時里包恩說過的話。
『那傢伙雖然還不夠成熟,但是已經可以作爲合格的BOSS帶領家族裡的成員們了。』
(合格的BOSS啊……要是能見到那個人的話還真想向那個人請教一下。)請教怎樣才能不被裡包恩的話牽着鼻子走,怎樣才能不被被裡包恩玩弄於鼓掌之間。
“嗚咻咻~媽媽買的糖豆是藍波大人一個人的東西~!!”“不行!藍波,壞孩子!媽媽買的糖豆是大家的東西!!”一旁,藍波和一平不知疲倦的進行着不知道第幾次的追逐。“呸呸呸~有本事來追藍波大人啊!”“藍波,不要跑!”兩個小不點圍着笑得花枝亂顫的奈奈繞上兩圈,又拿其他路過的行人當競技用的障礙物。
“啊……!”眼看藍波和一平不斷給路過的行人增添麻煩的同時跑得越來越遠,鈴奈回頭對奈奈喊了一聲“澤田媽媽,我去追藍波和一平!”就朝着藍波和一平跑走的地方追了過去。
“啊啦啊啦……鈴奈醬一個人去不要緊吧?”望着跑遠的鈴奈,奈奈微微掩口。
“媽媽不用擔心,把一切交給鈴奈就好。”里包恩說着,指向與鈴奈離開的方向完全相反的咖啡店,“天氣太熱,媽媽要小心中暑。我們還是先在那邊坐一下吧。”
“啊啦~是新開的咖啡店呢~媽媽也沒有去過,里包恩君就和媽媽一起去吧~”奈奈微笑,如踏着舞步的少女般哼着小曲與里包恩走向並盛商店街上新開的咖啡店。
邊跑邊喊着藍波與一平的名字,鈴奈隨着兩人的吵鬧聲來到了黑暗的小巷子前。散發出黴味與垃圾味的微暗小巷使鈴奈猶豫,然而小巷另一頭傳來了藍波踩到什麼東西摔倒後又被其他什麼東西砸倒的聲音。
“藍波……!?”“要•忍•耐……忍、忍耐不了……!!嗚譁啊啊啊!!”“啊!!”“碰”的一聲巨響,煙霧從小巷裡瀰漫至外。
“藍波、藍波!!一平!!”顧不上自己穿得是弄髒了一點點都會很顯眼的淺鵝黃色連衣裙,鈴奈衝進了小巷。穿過整條狹窄的小巷,鈴奈卻完全沒有見到藍波和一平的影子,甚至連藍波的哭喊和一平夾雜着中文的奇特聲音都消失了。
“奇怪……藍波和一平到哪裡去了……?”有些介意剛纔聽到的明顯不是藍波或者一平的慘叫聲,但更擔心藍波和一平有沒有受傷,鈴奈急忙轉身,想要重新回到小巷中尋找着兩個孩子的身影。
“喂、小子!!你是故意的吧!?不要以爲你是外國人,老子就會手下留情!!”一聲粗鄙的叫罵聲讓鈴奈的腳步頓住,隨後而來的是更多的怒罵和不知什麼人被毆打所發出的痛呼。
大概是聚衆的小混混們在做什麼壞事的時候被現在這個捱打的菜鳥撞見了吧?鈴奈平靜的想着,再度邁開腳步向小巷子裡走去。
(現在離開的話,就不會被捲進糟糕的事情裡去了。)沒錯。自己又不是委員長那般強悍無匹的人,又不能像獄寺和山本一樣帥氣的出手救人。
鈴奈長長的眼睫一垂。(……我真是無藥可救!)
當一個適應力良好的聖母面對過太多斯巴達綜合症患者以後會怎樣呢?那就是變成超級聖母。
“啊啊啊——!!警察先生!!這裡有可疑的人在打架~~!!”高分貝的女性尖叫劃破天際,就在被打的人和打人的混混們都愣住的時候,鈴奈從圍毆少年的混混們身後出現,用力拉着狼狽的異國少年就跑,也不管沒自己拉着的少年有什麼反應,是什麼表情。
心中唏噓着真•聖母的自己神經粗大到連爲數衆多小混混都害怕不起來,鈴奈拉着少年一直不停的跑;直到兩人跑回到滿是人潮的商店街上鈴奈才喘息着放開了少年的手腕,“你……沒事吧?”
“……”低頭喘息着的少年沒有回答。
忽然想到對方或許不會說日文,鈴奈轉而問道:“……Can you speak Japanese?”
“我……我沒事……”少年那不確定自己的語法是否正確、帶着異國口音的彆扭日文讓鈴奈放心下來——要是少年和自己的語言不通,要幫他可就麻煩了;帶着渾身是傷的少年去找警察先生是絕對會被好心的警察先生們留下來吃豬排飯的。
不是不喜歡美味的豬排飯,但鈴奈沒有忘記自己是和澤田奈奈、里包恩、藍波還有一平出來買東西的;更沒有忘記現在藍波和一平還下落不明。
“你……”想問少年爲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還想問少年是不是脫隊的旅行者,少年的父母在哪裡,有沒有什麼方法聯繫到少年認識的人;可看到腫着半邊臉的少年情緒低落的垂着頭,鈴奈便將所有的疑問都咽回了肚子裡。
(……還是讓他先休息一下再問吧。)鈴奈打定了主意。
帶着少年在大樹下的環形座椅上坐下,鈴奈對少年笑了一下,“你先去那裡坐一下,我去買點喝的。”
一眼都沒看鈴奈的少年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無話可說,鈴奈跑向了路邊的自動販賣機。
夏日的烈陽中,人聲與吵耳的蟬鳴混合在一起,低着頭的少年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這是……夢嗎?)少年想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到了一個滿是黑髮亞洲人的地方。(我應該是被老師打暈了的……)
前後的記憶無法聯繫起來,少年在焦躁中感到了莫名的恐懼。
“里包恩先生!”“怎麼了?強尼二。”坐在露天咖啡店裡享受着咖啡的里包恩一接起電話就聽到了強尼二超大音量的呼喚。
“十年火箭筒不見了!監視錄像顯示是藍波趁我早上不在基地的時候把還沒有修好的十年火箭筒拿走了!!”攜帶電話的另一頭,強尼二的聲音裡飽含着不安與焦急:“現在藍波和里包恩先生在一起吧?請務必不要讓藍波有使用十年火箭筒的機會,否則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那還真是不湊巧啊。”“里包恩先生?”里包恩的話讓強尼二一愣。
“剛纔鈴奈那傢伙來電話說藍波和一平不見了,拜託我們尋找;說是在兩人失蹤前聽到有爆炸的聲音。”“!!”
里包恩看着坐在自己對面,什麼不妥都沒發現、正幸福的吃着冰激凌蛋糕的奈奈,輕聲問:“強尼二,有辦法找到藍波和一平嗎?”
“大概、不行……”強尼二握着電話的手顫抖着:“在現在這種時空混亂的狀況下根本無法確定時空的走向,也無法確定在某個特定時空存在的特定人物深處的位置;更何況我們根本不知道藍波和一平會被十年火箭筒送到哪個時空裡去……”
“那就是說唯一的方法就只有等了吧?等到十年火箭筒的效力自然消失。”“是的……但是十年火箭筒壞掉的現在,什麼時候十年火箭筒的效力會消失就不得而知了……”強尼二沉默了。
“總之先等等看吧。”里包恩下了斷言。
“……是的,里包恩先生。”知道里包恩有這麼說一定有什麼的理由或考量,隔着電話,強尼二點頭。
掛上電話,里包恩面色不改的對奈奈道:“媽媽,今天晚上蠢牛藍波和一平要留在朋友家吃飯,流水涼麪明天再做吧。”
拿着銀色的小勺,奈奈眨了眨明亮的眼睛,“啊啦~?藍波君和一平醬交到了新朋友嗎?”
“剛剛纔認識的,所以纔要打鐵趁熱的加深感情啊。”里包恩對奈奈微笑,拿起還冒着熱氣的咖啡啜了一口,“對了,媽媽,鈴奈今天晚上有別的事情,不能過來了。”
“這樣啊……”奈奈輕嘆了口氣,“今天晚上會變得寂寞了呢……”
“偶爾有這樣安靜的日子也不錯吧?”里包恩微笑,“不用擔心大家的晚飯問題,媽媽今天可以去百貨公司看新商品的發表會哦。”
“嘛~說得也是~”
成功的安撫了奈奈,里包恩並不擔心失蹤的藍波與一平。藍波身上帶着雷之守護者的指環,只要不弄丟指環,在萬一的時候就能通過指環的波動找到藍波,當然還有和藍波在一起的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