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濛濛的黎明,巨龍的怒吼依舊在震顫着天空,讓它威嚴下的埃博登瑟瑟發抖。
不,不只是那驚雷般的咆哮,還有數以千計整齊劃一的,鐵靴的聲響……
一片廢墟之中,攙扶着法內西斯的護衛騎士停在了原地,面無表情的看着迎面而來的一隊巡邏士兵。
通常埃博登的巡邏衛隊只有一身簡陋的罩袍和還算結實的鍊甲衣而已,武器也只有闊劍和單薄的單體盾,一把匕首和一副十字弓,即使是隊長也頂多能有個像樣的頭盔而已,更不用說護膝和臂甲了。
但是這些士兵們……護衛騎士微微眯起了雙眼。
黑色的軍服襯墊着的細密的複合甲,細密的鎖子甲上不僅擁有護肩,甚至連胸口的部位也有鐵片加固,看起來相當的沉重;幾乎所有的士兵身後都揹着將近一人高的箏形盾,手中是掛着燕尾旗的單刃長戟,腰間垂着一柄重劍。
沉重略顯粗糙的甲冑,黑色並且略厚的軍服,還有他們的長戟和重劍……護衛騎士緩緩擡頭,看向“巡邏士兵”高舉的旗幟——黑色的旗幟上,是被三頭紅龍託舉的鐵王冠。
那是龍王家族,德薩利昂的紋章,這些人是來自薩克蘭親王領的帝國軍團士兵。
帝國的軍團,居然這麼快就抵達埃博登了嗎?
就在這時,士兵們當中突然走出了一個披着斗篷,軍官打扮的中年人,神色懷疑的看向面前的護衛騎士和法內西斯:
“這位騎士閣下,還有…聖十字的教士大人,可否告訴告訴我們二位的身份?”軍官警惕的朝身後士兵一擺手:
“整個埃博登已經戒嚴,兩位爲什麼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已經被封鎖的城南平民區?”
就在問話的同時,站在他身後的百人隊已經封鎖了街道,整齊劃一的豎起盾牌擋在身前,冰冷的長戟在清晨的冷風中微微作響。
片刻的死寂,軍官已經將右手按在了腰間的劍柄,第一排的士兵們幾乎同時舉起了盾牌。
看着如林的長戟,護衛騎士緩緩回頭看向身旁,尚未恢復的法內西斯面色蒼白,在猶豫了片刻之後緩緩開口:
“我們是埃博登大教堂的侍者…在下乃是埃博登主教法內西斯大人的貼身教士安東尼。”頓了頓,目光閃爍的法內西斯語氣依舊如往常一般平和:“我身邊的這位,是主教大人的護衛騎士。”
“我們帶着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必須儘快前往帝都,送抵大主教!”
“什麼消息?”軍官依舊不依不饒。
“這是要送抵大主教的重要情報!”護衛騎士瞪了他一眼,話音冰冷。
“什麼…消息?”軍官拔出了劍,如林的長戟橫過盾牌。
“埃博登的主教,來自洛泰爾的法內西斯大人……”法內西斯的嘴脣微微顫抖,表情依舊謙和如初:
“已經蒙受聖十字的召喚,榮登天國——!”
軍官的臉上閃過一絲的驚詫,連忙朝身後打個手勢,列隊的士兵們立刻讓開了一條通道,還不忘了朝二人行禮:“非常抱歉,帝國的軍團都是聖十字的忠誠信徒——我以信譽保證,不會再有任何士兵阻攔你們!”
“虔誠的孩子,願聖十字永遠庇佑着你們!”
虛弱的法內西斯微笑着感謝道,教士的身份讓他習慣性的爲這些士兵們祈福。
“等等!”
就在二人即將離開同時,某個隊列裡傳來了一聲驚呼:“我認識他,他就是法內西斯大人——他曾經來我們家鄉佈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忘的!”
氣氛突然凝固了。
駐足原地的法內西斯依舊面帶微笑,護衛騎士默不作聲的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可否請您……”軍官的表情變得很難看:“解釋一下呢?”
“聖十字的狗…你準備怎麼辦……”那個幽邃如風的聲音,再一次迴盪在法內西斯的耳畔,還略微帶着某種玩味的調笑,彷彿在期待着什麼:“要是在這裡被發現…那樣的下場…應該不用我來告訴你對吧……”
“不過…敵人似乎有些太多了呢……”
“就讓我來幫個小忙如何…不會索求什麼回報的……”
“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話……”
法內西斯緩緩低下頭,讓周圍的士兵們不至於看到自己的臉,顫抖的聲音彷彿帶着無窮無盡的恐懼,向自己忠心耿耿的護衛騎士輕聲開口:
“動手——!”
……………………埃博登,自由議會。
這個曾經充斥着爭吵,叫喊和各種雜亂聲的房間,現在卻只剩下一片哀號,一個個身着華服的自由貴族們面如死灰,甚至是趴在桌子和椅子上掩面而泣。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交頭接耳,許多面如死灰的人只是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像是排隊等待上斷頭臺的死囚。
如果仔細去數的話就能發現,整個自由議會的大廳內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高貴議員”們,這點人數就算全票通過,也不夠通過任何一項不值一提的法案。
他們留在這裡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們共同的身份——都是貝利尼家族堅定不移的狗腿子。
面對即將到來的帝國軍團,巫師塔的支持者們自然樂見其成,而中立的貴族們則幸災樂禍,平日裡牆頭草的小貴族們則望風而逃……
只有他們,自始至終都堅定的站在了貝利尼家族的身後,用財富和權勢幫助貝利尼家族通過了一個又一個對他們有利,又能打擊到那些該死的巫師們的法案。
如今貝利尼家族完蛋了,他們自然也成了陪葬——即便他們不想,那些急於和貝利尼家族脫離關係的小貴族們,也會迫不及待的將他們供出來,眼下的局面還不如躲在自由議會來的安全。
平日裡的耀武揚威,全部都變成了倒臺清算刻的失心落魄,寄希望於帝國軍團的手段不會太強硬,至少還能允許他們花錢買個活路……
“砰——!!!!”
沉重的大門被粗暴的撞開,舉着盾牌的軍團士兵們踏着轟鳴而整齊的步伐聲涌入了自由議會的大廳,冰冷的長戟指向了坐在席位上的“高貴議員”們。
前一刻還面如死灰的貴族們立刻變成受了驚的兔子,膽戰心驚的看着那一個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往日的權力、財富和地位,在這些冰冷的刀劍和盾牌面前,變成了一戳就破的紙老虎。
“你、你們要幹什麼?!”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壯着膽子顫巍巍的站起來:“這裡可是埃博登的自由議會,是絕對不允許士兵踏足的禁地!就算是帝國的軍團,也必須……”
“也必須如何?”
一個半開玩笑似的聲音突然響起,被撞開的大門走進來一個紅髮赤瞳的少年,整潔而精緻的華服,還有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完全就是個標準的貴族紈絝子弟。
如果,他身後沒有跟着一位同樣身着騎士罩衣的少女,和整整一個百人隊士兵的話……
“按照我往常的習慣本來應該先和諸位客套一番,然後再進入正題的,不過很不幸的是今天我們都很忙,沒什麼時間,所以簡單一些好了。”
嬉笑的少年挺起胸膛將右手背在身後,還十分刻意的咳嗽兩聲:“吾乃布蘭登·德薩利昂,龍王家族第十三世代,薩克蘭帝國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之子,馭龍者。”
“而這一位……”少年連忙將右手擺向一旁的騎士少女:“此乃菲特洛奈·德薩利昂,龍王家族第十二世代,薩克蘭帝國先帝奧拓一世之幺女,至高皇帝艾克哈特二世姊妹,帝國長公主殿下!”
話音落下,少年臉上的笑容逐漸冰冷:“現在,諸位大人,可以請你們……
下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