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山麓,有一暄谷。
暄谷有溫泉,見載於北魏酈道元《水經注》,號稱“其水溫熱若湯,能愈百疾”。
北魏時,暄谷溫泉曾修溫泉宮,是爲皇家行宮。
到了如今,暄谷溫泉雖已非是皇家獨享,卻也不會向平民百姓開放,仍僅供王孫貴戚、豪門官吏享受。
不過今日,這隱於山谷,於清幽雅緻之中內蘊堂皇富麗的暄谷溫泉山莊,卻迎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
他們並非王孫貴戚,亦無官職在身。
可管理溫泉山莊的吏員們,卻一個個點頭哈腰,畢恭畢敬,那用心的架勢,簡直堪比伺候王孫貴戚。
原因很簡單。
他們很能打。
穿黑袍,披鬥蓬,提長劍的少年隨手一劍,合抱粗的大樹當場攔腰而斷。
黃衫白裘,金環束髮,明眸皓齒,看着柔弱嬌小的絕美少女,纖指一彈,銅板飛出三十步開外,篤地一聲,通體沒入廊柱之內。
就二人展示的這手功夫,一個不快,把溫泉山莊上下吏員、守衛宰個乾乾淨淨,估計都費不了一柱香的功夫。
所以儘管二人並非什麼豪門大少、世家小姐,山莊吏員亦是一個個打足了精神,畢恭畢敬招待着,好酒好菜伺候着,生怕一個怠慢惹惱了他們。
待得二人吃飽喝足,還給二人安排了一間最爲雅緻的溫泉廳,還上了蜜柚、冬棗、柿餅、葡萄乾等零嘴。
打發走吏員。
陸沉洗了個澡,披着一件山莊贈送,十成新的月白色棉布道袍,去到溫泉池邊,把道袍扔到衣架上,渾身只着一條短褲,噗嗵一聲,躍進了湯池之中。
時令雖已入春,但北地仍是寒冷,恆山積雪都尚未消融。
這時節泡溫泉,當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陸沉雙眼微眯,一邊愜意泡着溫泉,一邊梳理着這些天的收穫。
這段時日,他每天都跑到見性峰上,向三定討教武功。
還曾一對三,同戰三定聯手,乃至一對七,挑戰由三定與四位武功最高的恆山弟子組成的七人劍陣。
幾番比劍切磋,恆山劍法、萬花劍法、綿裡藏針訣等恆山武功精要,已悉數被他掌握,劍術儲備增加,劍術造詣又有長進的同時,那式殺招亦愈見壯大。
恆山三定當然也有收穫,在他巧妙引導之下,都是劍術大進。
“笑傲世界還真是劍術寶庫。算算時間,過來還不到一月,就已經學到了狂風快劍、恆山劍法、萬花劍法等,劍術造詣更上層樓……等盡得五嶽精要,單說劍法,即使以三論時期的五絕水準而言,我也能稱天下第一吧?”
劍術進步喜人,功力進展則稍嫌緩慢。
沒辦法,低武世界,再是絕世神功,如九陰九陽,也都是要磨時間、熬功齡才能把功力漲上去。
張無忌與九陽相性極好,也是幽居山谷練了好幾年,最後還得靠奇遇輔助才能大成。
所以陸沉即使有自“劍意烙印”中悟出的練法,還把“易筋鍛骨篇”玩出了花,根骨資質每天都在點滴改易,修行效率每日皆有些微提升,可不吃大補靈物,純靠自己修煉的話,功力也只能點滴積累,緩緩提升。
“難怪華山會分爲劍氣二宗。劍、氣並行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是真的難。以我的天賦、功法,劍氣並行,都只能劍在先、氣在後,更何況他人?如果沒有妖孽級的內功天賦,沒有大補的極品食材,練氣的真就只能慢慢憋大後期……”
陸沉的“劍在先、氣在後”當然是跟他自己比。
因着“誅仙劍意”的存在,他劍法走在前頭也是理所當然。
至於功力,比他劍法進度自是大有不如。
可即使跟華山氣宗當年那些“三十年練氣大後期”相比,應該也能毫不遜色了吧?
當然陸沉很清醒,他知道自己這身功力是怎麼來的——年輕人功力想要狂飆突進,除了吃天材地寶,又或像段譽虛竹一樣白撿,又哪還有其它辦法呢?
就連修成了四大奇書之“長生訣”的寇仲徐子陵,不也還需要和氏璧、邪帝舍利輔助麼?
所以……
“技術可以自己練,但屬性數值,必須得靠開掛。說起來,‘劍一’我已能自主控制出劍時功力消耗,可想要做到當初幻景所見,一劍開天斬神魔、裂海誅蛟龍、破日殺金烏……那得要多麼恐怖的功力?靠自己又得修煉到什麼時候?還是得吃更多的天地靈物,大丹寶藥!”
正感慨時,忽然聽到噗噠噗噠的腳步聲。
側首望去,就見黃蓉穿着一件略大一號的寬鬆道袍,長髮綰起,趿着一雙布鞋來到湯池邊。
她拎起道袍下襬,將一隻晶瑩剔透的玲瓏小腳從鞋子裡退出來,繃着雪白柔軟的腳尖,浸到池湯中試了試水溫。
之後脫下道袍,現出一條潔白如雪的薄紗長裙。
又衝着陸沉俏皮一笑,她就這麼穿着長裙,縱身一躍,噗嗵一聲,故意重重砸在陸沉面前,濺起好大一團水花,澆了陸沉滿臉。
待她從池中冒出頭來,綰起的秀髮已經散開,水藻般漂浮在水面上。
她抹去臉上水漬,衝着陸沉露出一個燦爛笑臉。
陸沉搖頭笑了笑,道聲:“調皮。”伸手環抱住她的纖腰。
黃蓉吹彈可破的嬌嫩臉頰上,浮起一抹淺淺紅霞,但並未抗拒他的擁抱,只笑嘻嘻地掬起一捧水,又調皮地澆在了他臉上。
她已是他的準新娘。
中條山中的那個雪夜,她曾身上只着兩件小衣,與他裹在同一牀棉被裡,緊緊擁着他。
現在這樣又算得什麼呢?
陸沉雙手環抱着蓉兒纖腰,看一眼她身上,忽然發現,她那潔白紗裙裡面,似乎並未穿小衣。
當紗裙被池湯浸透,緊緊貼合在她婀娜嬌軀上,那雪白晶瑩的柔和曲線,乃至淺淺玫紅,已然在那輕紗似的溫泉薄霧中若隱若現。
而擁着她柔韌纖腰的手掌,也觸到了纖腰之下,那日漸飽滿挺翹的豐盈弧度。
他忽地意識到,與蓉兒同行大半年,不知不覺,比起初見之時,她已長大了不少。
只因與她每日相見,乃至形影不離,方纔有些忽略了這些漸進變化。
仔細回想初見之時,那一竹篙將他挑上小船,背對陽光,裙襬翩翩,長髮飄揚,宛若天仙謫凡的女孩,再對比面前的蓉兒,身高、體態比之當初,的確已有了不小的變化。
眉眼五官,亦在漸漸長開,更加明媚動人。
看着懷中的絕美少女。
陸沉忽然覺着口有點幹。
很想喝點什麼。
於是他低下頭,輕輕吻住了她柔軟清甜的粉脣。
當他俯首之時。
黃蓉還以爲他與從前一樣,是要親她的額頭,最多親她鼻尖。
可沒想到,他居然吻上了她的脣。 出乎意料的親吻,令她雙眼驀地瞪大,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異樣,自雙脣觸碰處蔓延開來,令她嬌軀微微一僵,繼而又忍不住顫慄着,軟軟地靠進他懷中。
不知吻了多久。
陸沉終於緩解了口中乾渴,停下了這一吻。
他額頭抵着蓉兒的額,雙眼凝視着她璀璨明眸,含笑問道:
“喜歡麼?”
黃蓉嘟了嘟小嘴,俏臉染上醉酒似的酡紅,聲音糯糯地羞嗔:
“又突然這樣親我……”
陸沉微笑道:
“你是我的準新娘。以後我還要親更多的地方,還要親地更過份。”
“哼,我纔不準呢。”
蓉兒嘟着粉脣,鼓了鼓粉頰,柔軟輕盈的嬌軀在他懷裡扭了扭,卻不是想脫離他的懷抱,而是要與他偎依地更緊。
方纔那長長的親吻,讓她感覺自己變得有點奇怪,只想與他緊緊貼在一起,不想有片刻分離。
相擁偎依一陣,陸沉忽然輕聲問道:
“蓉兒生日,是中秋之後吧?”
“嗯,八月二十二。”
“哦,現在剛剛開春,那還有大半年。”
“沒有大半年啦!”
黃蓉聲音軟糯糯的:
“這個世界,季節和我的世界不一樣。我們來到這個世界時,正值深冬大雪,而我的世界,已是春暖花開。算算日子,應該只有小半年啦。”
陸沉點點頭:
“挺好的。那等到你生日到了,我們就……”
說着,他忍不住又低下頭,在蓉兒挺俏鼻尖上輕輕一吻。
蓉兒長睫輕輕一顫,臉頰靠在他胸膛上,小聲問道:
“就什麼呀?”
陸沉微微一笑:
“暫且保密。到那時蓉兒你自然就知道了。”
又溫泉裡相擁偎依一陣,陸沉感覺有點繃不住了,終以莫大毅力出了溫泉池,開始了從無鬆懈的修煉。
儘管自己修煉效率有限,可既然暫時沒有天材地寶、大丹寶藥,那也只能點滴積累。
至少每次修煉都能有正反饋。
黃蓉今天也間歇性振作一把,陪他練了一陣易筋鍛骨篇,又開始練白蟒鞭法。
她最近覺着鞭法更有趣,比劍法更能玩出花活,因此難得投注了不少精力。
在這清靜雅緻,生活舒適的溫泉山莊休整了一段時日,鞏固了一番武功,待得恆山亦漸漸積雪銷融,春暖花開,陸沉黃蓉準備再次出發。
原本陸沉是想按照恆山、泰山、嵩山、衡山、華山這環遊路線遊遍五嶽的。
可沒有想到,在渾源州置辦行李時,居然在城中街上偶遇了定逸師太。
定逸師太帶着好些弟子,手提長劍,緇衣芒鞋,揹着包裹,一副出遠門的模樣。
“定逸前輩!”
陸沉、黃蓉遠遠打着招呼:
“又見面了,前輩這是要遠遊麼?”
自初見時,定逸就對陸沉黃蓉頗有好感。
之後又與陸沉切磋幾次,每次劍術都能當場精進一些。
比鬥結束之後,又悉心揣摩,消化所得,劍術居然還能再進。
於是陸沉每日上山的那段時間,短短時日,她的劍術,儼然已提升兩成有餘。
莫看只兩成有餘的提升,以她現在這年紀,練了這麼多年恆山劍法,單以劍法而言,其實已經差不多到頂了。
再往後,功力還能繼續積累,日益精純,可劍術卻未必能有多大精進。
所以這短短數日間的進益,可以說是將她原本已經差不多見頂的上限,又硬生生拔高了兩成有餘。
不僅她是如此,定靜、定閒亦是一樣,劍術都有了將近兩三成的提升。
所以儘管已經發現,陸沉那完全是將不知多少門劍術徹底拆解打亂、隨心所欲組合的劍法當中,又多了幾分拆得稀碎的恆山劍法神韻,且那“綿裡藏針訣”、“三尺劍圓”用得比定靜定閒她們更好,恆山三定也是什麼都沒說,反而對他甚是感激。
在三定看來,陸沉又沒偷學恆山派劍法,只是在比鬥之中,悟出了恆山劍法的精髓,那這就是他自己的本事,誰也說不出什麼不對——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能夠只通過比鬥,就將上乘劍法運勁發力的法門要訣都領悟出來,普天之下,恐怕也就只有這位年輕的“天外神劍”了。
此時見了陸沉黃蓉,定逸師太也是未語先笑:
“我等此行正要南下。兩位小友也是要遠行麼?”
對二人的稱呼,儼然變成了更顯親密的“小友”。
“已在恆山盤桓許久,我與蓉兒確實要走了。”陸沉問道:“前輩這又是去哪?”
定逸師太含笑說道:
“衡山派劉正風師弟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發請柬請我恆山派觀禮。劉師弟是衡山派二號人物,我五嶽劍派中難得的高手,他要金盆洗手,老尼雖然惋惜,但五嶽劍派,同氣連枝,老尼得帶弟子前去參禮,代表掌門師姐和我恆山派給劉師弟撐撐場面。”
金盆洗手?
陸沉眉頭一揚,這可是個大場面。
金盆洗手那天,五嶽劍派齊集,泰山、華山掌門人都會到場,還有其他各門各派的高手前去觀禮,無需輾轉多地,就能收集到並不僅限於五嶽劍派的諸多劍法……
只是原定的旅遊路線……
黃蓉見他神情便知他心思,問道:
“定逸前輩,那位衡山派劉前輩金盆洗手的日子是哪天呀?”
“定在四月二十三日。恆山、衡山一個在五嶽最北,一個在最南,雖然日子還早,但老尼也得早點啓程。怎麼,兩位小友也想去?”
“金盆洗手晚輩還只在話本里聽過,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呢。有這樣的熱鬧,自是要去瞧一瞧的。”
與定逸說話時,黃蓉又朝陸沉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副“瞧我多乖”的可愛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