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黃蓉居然一人獨戰裘千仞,且場面上看來還勢均力敵,不落下風,穆念慈震撼之餘,懸着的心也漸漸放下,拉着郭靖來到陸沉面前,感激道:
“陸少俠,這次又多虧了你和黃姑娘,要不然我和郭大哥怕是鬥不過裘老賊,說不得就要受傷。”
陸沉微微一笑:
“穆姑娘客氣。”
郭靖也對着陸沉抱拳一拜:
“陸少俠,在下郭靖,聽七公提起過陸少俠,贈寶傳功之恩,請受郭靖一拜!”
他當然知道,七公給他喝的“五寶花蜜酒”,以及這一年來,令他功力大漲,並且無論內功還是外功,練起來都越來越快的“老頭拳”是誰給的。
此時見到陸沉,自是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就是有個問題,讓郭靖有些拿捏不準——
他義弟楊康據說要管陸沉叫“姑丈”。
那從義弟那邊論,他是不是也得跟着叫“姑丈”?
可陸沉以及那位黃姑娘,又都跟七公學過藝。
儘管並未正式拜師七公,可既有這層關係,是不是又能算是半個同門?
這問題有點小複雜,郭靖一時還真有點理不清楚。
陸沉擡手托住郭靖胳膊,不讓他拜下,含笑說道:
“我與蓉兒,還有這位李莫愁姑娘,都曾隨七公學過武功,我還得七公傳了一掌‘神龍擺尾’,咱們可算半個同門,郭少俠勿需多禮。”
郭靖給他單手託着,竟是再也拜不下去。
心中不禁欽佩讚歎不已,暗道不愧是曾大敗完顏洪烈麾下高手,打出一堆殘疾,又劍斬西毒的“天外神劍”,單這份功力,就令他望塵莫及。
欽佩之下,郭靖靦腆一笑:
“陸少俠還是叫我郭靖吧。”
“郭兄弟也勿需客氣,我月份上應該大過你,叫我陸兄即可。”
“是,陸兄。”
穆念慈也跟着改口叫“陸兄”,又與郭靖和李莫愁見禮,因着都曾隨七公學過武,又是同齡人,很快便不覺生份。
幾人說話時。
裘千仞、黃蓉交手時的掌風指力,已然漫溢開來,籠罩方圓數丈。
掌風指力縱橫呼嘯之時,兩道身影亦是飛掠如風,來去如電,每個呼吸都要交手一兩招。
陸沉凝神細瞧一陣,漸漸放下心來。
黃蓉的功力已與裘千仞相當,雖然她近期服食了不少“靈蛇丹”,功力漲得太快,未及打磨沉澱,功力可能還不如裘千仞精純凝鍊,但大體上已是不相伯仲。
武技招式方面,裘千仞其實也堪稱天才人物,一身“鐵掌功”打磨多年,技藝已然爐火純青。
而黃蓉“天山折梅手”僅只小成,且尚未將一身所學悉數化入天山折梅手當中,招式精純略遜一籌。
但“天山折梅手”變化無窮,奇招妙技無有盡頭,又有“小無相功”勁力性質隨心變化的神異,以及“斗轉星移”暗中發力,論武功配置,蓉兒比起裘千仞已然高出不止一籌,足可抵消武技精純方面的差距。
輕功身法方面,蓉兒輕功本就厲害,又練了一年“凌波微步”,縱然裘千仞有“水上漂”之稱,本就以輕功著稱,可此時無論閃掠挪移的速度,還是身位變幻的步法,已都給蓉兒比了下去。
照這樣打下去,千招之後,蓉兒便能勝出一招半式。
以陸沉當今眼力,做出的判斷自不會有錯。
裘千仞身爲當事人,對此戰結果,也隱隱有所判斷,心裡一時又驚又怒。
天下有陸沉這個怪胎,以及郭靖這種年紀輕輕,武功便直追老一輩頂尖高手的小輩,就已經很讓人鬱悶了,怎會又冒出這麼一個武功奇高的小女子?
這一刻。
裘千仞只覺這天地,對自己滿滿都是惡意,驚怒鬱悶之下,甚至隱隱有些心灰意冷。
當年他沒有應邀參加華山論劍,是因爲鐵掌功尚未大成,自忖不是其他幾人的對手。
這些年他苦練武功,鐵掌功終於爐火純青,自忖神功大成,足以在華山論劍大顯身手,縱然不能技壓羣雄,登頂第一,也至少可以論個五絕之一,可萬沒想到……
鬥志傾頹、雜念叢生之下,裘千仞那本來密不透風,至少千招之內不該出現破綻的鐵掌功,頓時有了一剎疏漏。
這一剎本該微不足道,轉瞬即逝的疏漏破綻,頓被練過獨孤九劍的黃蓉捕捉到,天山折梅手當即化用劍技,並指爲劍,一劍刺出,快如閃電,直指破綻。
裘千仞霎時警醒,想要變招彌補,卻已遲了一剎,給黃蓉一劍刺中右掌脈門,整條小臂頓時自指尖至手肘一片痠麻,無力垂落下去。
裘千仞大驚,左掌倉促一掌擊出,以兩敗俱傷的架勢轟向黃蓉心口,欲以此逼退黃蓉。
然而他這一掌起得倉促,運勁不足,正好給了黃蓉施展“斗轉星移”的機會,雙手推磨般一撥一推,裘千仞左肘頓時詭異內彎,手掌倏忽變向,不受控制地向着自己胸膛拍去。
裘千仞大驚,左臂不受控制,竟無法制停,甚至無法改變掌擊方向,想要用右掌抵擋,右手卻是痠麻未消,一時動彈不得。
於是他竟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一掌轟中自己胸膛。
嘭!
一聲悶響,裘千仞踉蹌後退。
連退數步後,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又膝蓋一軟,單膝跪地,口鼻溢出鮮血,珠串般淌落在地。
蓉兒一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重創裘千仞,頓時脣角上揚,側首看向陸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陸沉哥哥,我打贏裘千仞啦!”
瞧着她那求誇讚的得意模樣,陸沉也是微微一笑:
“不錯,蓉兒如今,也是天下絕頂,五絕中人了!”
蓉兒笑容於是更加燦爛得意。
郭靖、穆念慈則面露驚歎。
裘千仞武功極高,他們二人聯手,也只能堪堪抵擋他的狂攻,並且還不知道能堅持多久,說不定兩三百招就要露出敗相。
可黃蓉一人獨戰裘千仞,竟然千招不到,就將之重創。
以她年紀,這份武功,着實令人驚歎佩服。
李莫愁倒是不覺意外。
黃蓉的武功她早就知道。
就連黃藥師,都得拿出壓箱底的功夫,才能勝過黃蓉一招半式,而裘千仞當年都沒信心應邀參加華山論劍,又如何會是黃蓉的對手?
只輸一招,已經算是裘千仞武功高強,堪稱宗師了。
“陸沉哥哥,如何處置此人?”黃蓉問道。
“郭兄弟、穆姑娘以爲呢?”陸沉反問郭靖穆念慈。
“裘千仞投效金國,賣國求榮,按理該殺,只是……”郭靖一陣遲疑。
他秉性忠厚純善,裘千仞此時已然重傷,對重傷之人下手,着實有違他的理念。
“賣國求榮?”
裘千仞嗆咳兩聲,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
“這宋是誰的國?害死嶽武穆,害死我恩師,害死無數想要北伐金國,收復故土的忠臣良將的趙官家及其走狗的國!跟你有什麼關係?與我裘千仞又有何相干?”
郭靖臉孔漲得通紅,怒道:
“趙宋官家固然不堪,可若敵國鐵騎入侵,最先遭鐵蹄踐踏、刀槍屠戮的,都是普通百姓!我見過大軍屠戮的情形,知道那有多麼可怕!
“當邊關百姓、將士血流成河、屍骸遍地之時,趙宋官家說不定還在臨安城裡歌舞昇平!即使敵人兵臨臨安,他們說不定都能在敵軍趕到之前,坐船逃到海上苟延殘喘!
“裘千仞你若去行刺趙官家,刺殺當年主持圍剿鐵掌幫,害死你師父的士大夫,我還要贊你一聲不負師恩,是條好漢,可你勾結金國,欲助金國南侵,殘害百姓,這便是大錯特錯!
“你恩師上官劍南,一生光明磊落、行俠仗義,還矢志北伐,收復故土,何等英雄?你如今所作所爲,對得起上官老英雄麼?”
裘千仞沒想到這個之前打交道時,一直笨嘴拙舌的小子,竟能如此順暢地說出這番話來,顯然已是想了好久,已有了他自己的見解。
而這番見解,裘千仞着實找不到理由反駁,甚至漸漸生出愧意——
他確實怯懦,沒敢找師父真正的仇家報復。而他勾結金國,助金國南侵之事若是成了,恩師的在天之靈,會原諒自己嗎?
應該是不會的。
恩師對趙宋官家、對宋國朝廷再是失望乃至憤恨,也不會原諒自己勾結敵國,殘害百姓的行爲。
一念至此,裘千仞愈加心灰意冷,喃喃道:
“武功不濟,敗給一個小女子……做人不成,愧對恩師……我裘千仞,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說着擡起左掌,竟要自盡——原世界線中,他給洪七公拿他師父上官劍南一番斥責之後,裘千仞也是冷汗淋漓,愧疚之下,直接跳崖自盡。
結果給一燈一把拉了回來。
神鵰時代,更是爲了打探蒙古大軍消息,與金輪大戰一天一夜,重傷而亡,算是爲自己前半生贖了罪。
而這一次。
當裘千仞那足以摧碑裂石的鐵掌,行將落到自己頭頂之時,一顆石子飛射而來,噗地一聲,擊中裘千仞手腕,頓令他手掌一顫,掌力頓消。
接着一道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自林中緩緩步出。
得,一燈這老好人又來了。
他雖然不會“彈指神通”,但五絕個個都是六邊形戰士,各種武功俱是精通,沒人不會暗器。
以一燈的指力,彈顆石子攔住重傷在身的裘千仞自盡,自是毫不費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裘施主你既已明悟前非,從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還來得及。”
裘千仞一呆,對着一燈跪倒,放聲大哭,心中有千言萬語,一時卻也說不出來。
“禪師是?”
黃蓉看着那高大老僧,好奇問道,心裡倒已先有了答案。
“老衲一燈,見過各位施主。”
一燈合什一禮,對小輩亦是毫無架子。
“原來是一燈禪師!桃花島主之女黃蓉,見過一燈前輩。”黃蓉趕緊還禮。
陸沉亦還禮道:“陸沉見過一燈前輩。”
李莫愁、郭靖、穆念慈亦紛紛還禮,自報家門。
一燈面露笑意:
“幾位施主原來都是故人之後。”
又看着衆人說道:
“裘千仞作惡多端,但既有懺悔之意,願以命相贖,老衲欲渡他入我門下,將來爲他前塵往事贖罪,不知諸位施主意下如何?”
陸沉無所謂,對裘千仞的生死並不在意。
反正這個時間線,他與蓉兒都跟裘千仞無冤無仇,蓉兒甚至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報了原世界線的一掌之仇,打得裘千仞心灰意冷。
至於裘千仞與瑛姑、周伯通、一燈之間的恩怨糾葛,那得當事人們自己決定——這一場恩怨糾葛,反正老好人一燈最無辜,瑛姑最可恥,裘千仞最殘忍,周伯通……
他就是個傻子。
黃蓉贏了裘千仞,心裡正高興,更是無所謂。
郭靖本就不想對重傷之人下手,穆念慈、李莫愁就更沒意見了。
見衆人皆同意這般處置,一燈又合什行了一禮,手掌按在裘千仞頭頂上,大手一撫,裘千仞頭髮便簌簌而落,儼然是給他當場剃度了。
“從此以後,你的法號,便叫慈恩吧。”
將裘千仞頭髮剃盡,給他取了法號,一燈便攜起裘千仞,向陸沉等人道聲再會,就要離開。
見他離去的方向,竟是往山下去,黃蓉不禁問道:
“前輩,華山論劍在即,前輩怎往山下去?”
一燈微笑道:
“小黃施主年紀輕輕,便可戰勝慈恩,陸施主‘天外神劍’之名,更是威震江湖。這位郭施主的武功,距離當世頂尖也已不遠。
“三位施主如此年輕,便有如此藝業,老黃施主和洪施主,恐怕已更是了得。老衲已是方外之人,又怎敢再與天下英雄比肩爭先?
“今日來此,只爲化解這段糾纏二十年的恩怨。還有兩位故人就在華陰縣城,老衲要帶慈恩去見見他們,徹底化解這場恩怨。諸位施主,有緣再會。”
說着,又是一禮,帶着裘千仞飄然而去。
“哎?”
黃蓉有點傻眼:
“一燈前輩走了,此次論劍,前五絕豈不是又少一位?”
中神通早就沒了,西毒又給陸沉殺了,現在南帝又退出……
這一場華山論劍,前五絕豈不是隻有東邪、北丐?
陸沉呵呵一笑:
“一燈禪師與世無爭,縱然參加論劍,也大概是動口不動手了。不過前五絕雖沒了兩位,又提前退出一位,但現在,不是又有了蓉兒你,還有老頑童麼?”
原世界線中,一燈也是提前退場,老頑童也溜了,最後論武的,就只有四人:東邪、北丐、瘋癲西毒,以及郭靖。
如今這一場,如果老頑童不溜的話,人說不定還會多些,郭靖也可湊個人頭。
李莫愁亦可代表古墓派參與。
當然她即使吃了靈蛇丹,練了老頭拳、凌波微步,武功也還不及老一輩,也不如陸沉黃蓉,不過和郭靖比試一番,打個四六開還是勉強可以。
話說回來,陸沉其實是想領教一番一燈的內力,以及一陽指的。
可出家之後的一燈,爭強鬥勝之心已徹底消失,除非救人,否則輕易不會出手。
即使陸沉強逼一燈動手,一燈恐怕也會一味防守,絕不還擊——原世界線中,慈恩瘋病發作,瘋狂攻擊一燈,一燈都只防守不還手,只願以佛法化解其戾氣,結果被慈恩打傷。
這樣一個老好人,陸沉也實在沒有辦法。
當然陸沉現在的眼界已足夠開闊,天龍寺羣僧的六脈劍陣,鳩摩智、慕容博這兩位天龍四絕的淵博武功,李秋水的逍遙派絕藝,天山童姥的北荒六合唯我獨尊功,他都領教過。
以他現在的眼界,已經沒有必要,強行逼迫一個不願出手的出家人,與他比武較技了。
……
華山,玉女峰。
凜風如刀,飛雪飄零。
當陸沉、黃蓉、李莫愁、郭靖、穆念慈,同行登頂玉女峰時,就見雪地之中,黃藥師一身青衫,手持玉簫,雪中獨奏。
洪七公踞坐大石,一手拿着大紅葫蘆,一手持着碧綠竹竿,喝一口酒,打一下拍子,儼然已經與黃藥師鬥上了音功。
看到這一幕,陸沉呵呵一笑,發聲長嘯。
嘯聲似龍吟,如虎咆,又隱含錚錚劍鳴,迴盪山巔,壓下凜冽寒風,鎮住碧海潮生,亦令洪七公節拍一亂,一口酒含在嘴裡,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黃藥師皺着眉頭,放下玉簫,沒好氣地瞪了陸沉一眼。
洪七公亦是好不容易調勻氣息,把酒嚥了下去,也衝着陸沉吹鬍子瞪眼。
陸沉嘯聲漸止,看看東邪北丐,看看這華山之雪,豪氣頓生:
“岳父大人,七公,既至這華山之巔,今日且容我放肆一回……兩位,請接招!”
話音一落,他身形一閃,瞬間掠至洪七公身前,並指如劍,一劍刺出。
攻向洪七公的同時,又有一道劍氣飛出,將黃藥師亦圈了進來。
哼!
黃藥師輕哼一聲,心中也騰起一股戰意。
小子武功天下第一不假,但想一人獨鬥我與洪七?
且看你有沒有這份能耐!
黃藥師毫不客氣,玉簫作劍,加入戰團。洪七公亦施展降龍十八掌,掌起之時,風聲大作,掌力震盪,轟鳴如雷!
陸沉戰得興起,又一道劍氣飛出:
“蓉兒,你今天戰勝裘千仞,亦可位列天下絕頂,且來一戰!”
黃蓉嘻嘻一笑,步踏凌波,加入戰團,與老爹、七公合戰陸沉,武功之強,儼然已不遜黃藥師、洪七公,只火候老辣稍有不及。
“郭兄弟,你雖尚不及裘千仞,但武功距離天下絕頂亦已不遠,也來一戰!”
又一道劍氣飛出,將郭靖圈進戰團。
“莫愁,你的武功,雖比郭兄弟尚且稍遜半籌,但假以時日,亦能躋身宗師,也算你一個!”
又一道劍氣飛出,李莫愁亦被圈了進來。
除了武功實在不夠看的穆念慈,東邪、北丐、黃蓉、郭靖、李莫愁,皆被陸沉捲入鬥場。
穆念慈也並未覺着遭了忽視,心中反而爲郭靖感到驕傲——陸兄當初在金國,劍震趙王府,輕取小王爺,擄走趙王妃,逼完顏洪烈親自送行,何等威風?
去年更是劍斬歐陽鋒,在牛家村遇到完顏洪烈一行,一句話,就讓完顏洪烈等人灰溜溜滾蛋,又是何等霸氣?
如今郭靖武功,尚不及裘千仞,卻能被陸兄認可,足證在陸兄眼中,郭靖將來,亦能成爲絕頂宗師!
穆念慈心中只有欣喜。
她目不轉睛看着場中激戰,視線大半落在郭靖身上,看了一陣,她陡然發現了一個奇異現象。
那就是與陸沉交手的五人,竟然好像只能各自爲戰!
哪怕郭靖與七公,黃姑娘與她父親,都不能形成聯手,陸沉明明只有一個人,卻彷彿化身數人,將五人分割開來,迫使他們只能各自爲戰!
穆念慈看不懂陸沉的身法、劍術,也不明白爲何會出現這般離奇現象,只能驚歎陸沉武功之高,已然令人不明所以,神乎其技。
激戰正酣時。
一個戴着猴臉面具老者蹦蹦跳跳上了峰頂,瞧見衆人大戰,頓時眼睛一亮:
“咦,已經開始比武了嗎?怎沒叫我?”
話音剛落,場中一道劍氣飛出:
“老頑童,你也來吧!”
將老頑童亦捲入場中。
老頑童起初還想和陸沉一樣,把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視作對手,盡情比武一番。
但這個計劃還沒實施就宣告破產,因爲他發現,進入戰團之後,情況就變得詭異起來。
明明附近幾步之外就是別人,時而是黃老邪,時而是洪七公,時而又是大蓉兒、李莫愁,和一個不認識的小兄弟,但他就是夠不着他們。
不僅無法向其他人挑戰,亦無法與其他人聯手,陸沉身法像鬼魅一樣閃來閃去,硬是以一己之力,將他們六人徹底分隔開來,令他們都只能獨力面對陸沉的攻勢!
“好武功,好武功!”
老頑童嗜武成癡,見此情形,反而愈加興奮,全真教拳掌功夫、空明拳、雙手互搏接連施展,最後戰得興起,甚至忘了師兄的叮囑,連九陰真經上的功夫都施展了出來。
倘若是從前,陸沉以一己之力,對戰九陰真經、雙手互博老頑童,以及得小無相功、老頭拳等諸般功法加強的黃藥師,以及同樣得老頭拳加強,降龍掌力愈加威猛的洪七公,再加只火候老辣稍有不及,功力精純略遜一線,武功配置則超豪華的蓉兒,再加只比絕頂遜色一籌的郭靖,以及比郭靖稍遜的李莫愁,縱然能一時將他們分割壓制,也難以堅持太久。
不出百招,恐怕就難以維持分割之勢。
之後就要反過來被六人壓制。
但是現在。
他不僅輕功早已更上層樓,雙臂“煉肉”亦早已完成,徒手功夫輸出威力,算上此前“煉皮”大成後的一成,已然增幅至三成。已經不再是“乞丐版麒麟臂”,可稱“窮人版麒麟臂”了。
並且這兩個多月,他胸腹煉肉亦完成大半,防禦激增,即使郭靖的降龍掌力,打中煉肉完成的部位,都是不痛不癢。
甚至連洪七公、周伯通、黃藥師、蓉兒的拳掌指力,他都可以硬扛下來,只是略感疼痛而已。
李莫愁的劍,他更是可以徒手對其鋒刃而毫髮無傷。
再加上運用愈加嫺熟的“斗轉星移”,挪移卸力、借力打力,自己則消耗大降,又有獨步低武世界的劍術……
這一戰。
陸沉不覺壓力巨大,反而越戰越勇!
一百多招後,李莫愁首先出局,被陸沉一指彈飛長劍,又一道掌風印在腹部,送出戰局。
又戰百餘招,郭靖第二個出局,被陸沉一記劍指點中膻中穴,雖未受傷,卻也真氣一滯,踉蹌後退着跌坐在雪堆裡。
再戰四五百招,武功火候到底淺薄了些的黃蓉第三個出局,被陸沉一掌打在軟蝟甲上,無視軟蝟甲反傷,將她送了出去。
又戰三百多招,黃藥師以彈指神通對陸沉劍指,一擊之下,自己整隻手掌都幾乎失去知覺,陸沉卻若無其事,黃老師傅輕嘆一聲,主動退出。
洪七公一招“震驚百里”,與陸沉“神龍擺尾”硬碰,震雷般的爆轟聲中,肉眼可見的氣浪波紋橫掃狂飆,掀起漫天雪粉。
陸沉紋絲不動,隻身形微微一震,洪七公則連退三步,指掌發麻,也是哈哈一笑,痛快退場。
最後周伯通左右互搏奇招迭出,卻給陸沉無形劍氣削掉了鬍子……
這一日,華山之巔,新五絕決出。
東邪,黃藥師。
西靈,黃蓉——這稱號是蓉兒自己取的,因她是靈鷲少主,位在西方,故名西靈。陸沉也覺這“靈”字,恰合她的武功風格、性格特色。
南僧,一燈——一燈雖未參與論劍,但其二十多年先天功修爲,以及愈加精純的一陽指,仍能位列天下五絕。
北丐,洪七。
中頑童,周伯通——黃藥師、洪七公雖然得到了加強,但加強時日尚短,“老頭拳”都才練了一年。
而老頑童囚困桃花島十多年間,守着九陰上卷日思夜想,早已不知不覺,練成了九陰真經的武功,“易筋鍛骨篇”自然也練了。
算上雙手互搏,他的武功,確實是比現在的黃藥師、洪七公還要稍勝一線。
東邪、西靈、南僧、北丐、中頑童。
這便二次華山論劍的天下五絕。
而五絕之上,更有天外神劍,是爲……
華山之巔,一劍獨尊!
……
小雪變成了大雪。
終南山中,一片銀妝素裹。
三道身影,在覆着厚厚積雪的山道上縱躍如飛。
其中兩位身段婀娜曼妙,身法飄逸優雅的女子,落足之時,只在雪地上留下極淺的足印,風雪一過,足印便隱沒無蹤。
第三位那身着黑袍的男子,雙手揹負,悠然踱步,看似不緊不慢,可每一步都能掠出三五丈遠,且雪地之上,竟連腳印都看不到。
其輕功,儼然已臻至“踏雪無痕”之境。
三人正是陸沉、黃蓉、李莫愁。
當日玉女峰上,比武結束後,衆人並未離開,又在玉女峰上談武論道,一連數日下來,人人皆有所得。
尤其武功稍低的李莫愁、郭靖,幾日下來,武功又是大有長進,穆念慈都進益不少。
數日後,衆人下山,洪七公帶着郭靖、穆念慈離去。
黃藥師獨自離開,打算去太湖歸雲莊,接了傻姑回桃花島。
陸沉黃蓉則與李莫愁前往終南山,打算去探望古墓掌門。
周伯通也想回重陽宮去瞧瞧,卻沒和他們一路,自己跑沒了影。
此刻。
陸沉三人走小路去到後山,來到古墓之前,就見一個裹着厚厚的裘衣,活像白熊寶寶的小姑娘,正在古墓門口滾雪球。
一個醜婆婆站在一旁看着姑娘。
正是小小龍女與孫婆婆。
“小龍女,孫婆婆,我們又來啦!”
黃蓉笑嘻嘻地揮手招呼。
孫婆婆一見黃蓉和陸沉,頓時面露笑意,迎了上來:
“是黃姑娘和陸少俠啊,真是稀客!”
小龍女也扔下雪球,睜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瞧了陸沉黃蓉一陣,露出恍然之色,蹦蹦跳跳過來:
“是蓉兒姐姐和陸沉哥哥!你們怎麼好久都沒來找龍兒玩?龍兒都快忘記你們長什麼樣子啦!”
“我們這不是來看你了麼?”
黃蓉笑嘻嘻地拉起小龍女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將一對木偶遞給她:
“這是我做的機關木偶,扳動機括,可以自己動起來,還可以練拳的哦。”
“可以自己動的木偶?”
小龍女眼睛一亮,一手握着一隻木偶,看樣子很想馬上開始玩耍。
這時孫婆婆已進去通報了古墓掌門,古墓掌門迎了出來,先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再次偷溜下山的李莫愁,又對陸沉黃蓉微笑頷首:
“兩位小友,又見面了。”
“林前輩!”陸沉黃蓉拱手行禮,“又來打擾前輩清靜了。”
“無妨。兩位對我古墓派有大恩,自當常來做客。”古墓掌門側身示意:“外邊雪大風冷,兩位小友請進來坐。”
本來古墓派的規矩,是不允許非古墓派弟子入內的。
但陸沉黃蓉對古墓派有着大恩,又曾經通過地下河密道進入過古墓,因此古墓掌門願意爲他倆破例。
陸沉道:
“多謝林前輩。不過無謂爲我們壞了規矩,我們還是去當初住的小木屋那邊吧。聽莫愁說,那木屋還在?”
木屋當然還在。
這兩年來,莫愁常去那邊清掃修葺,還時不時藉口守衛密道入口,去那邊小住一陣。
原本的樸素的小木屋,漸漸被她擴展成了廳堂居室一應俱全的大木屋,還從山下采買來許多內飾,將之裝飾地頗爲堂皇典雅,也不知她哪來那麼多錢。
古墓掌門心裡暗道着,瞥了莫愁一眼,見她微笑不語,顯然並未將此事告知陸沉黃蓉。
再瞧瞧李莫愁看陸沉的眼神,過去常從小姐林朝英身上,看到類似眼神的古墓掌門心中暗歎,卻也無計可施。
她本來就不是凌厲性子,從小帶大的弟子有了自己的想法,她也管不了啦。
當下古墓掌門帶着孫婆婆、小龍女,與李莫愁一道,送陸沉黃蓉前往密道入口所在的山谷。
一進山谷,看到那頂上積着皚皚白雪的大木屋,黃蓉微微一怔:
“木屋怎麼變這麼大啦?”
李莫愁這才微笑道:
“我這兩年閒着沒事,將它擴建了一番。孫婆婆也幫了我。”
“還有我!”小小龍女蹦跳着舉手道:“龍兒也幫過忙的。”
“嗯,龍兒幫忙數釘子。”李莫愁笑着摸了摸師妹的小腦袋。
“我猜裡面也變得不一樣了。”黃蓉笑道。
“蓉兒妹妹一看便知。”
當下一行人進了木屋,就見裡面桌椅、坐榻、屏風、香爐等諸般傢俱俱全,牆上還掛着字畫,臥室牀鋪也是上等木材打造的雕花大牀,看上去儼然有着幾分富貴人家氣象。
參觀一陣,黃蓉不禁打趣道:
“當初咱們在漢水幫劫富濟貧的收穫,莫愁姐姐該不會全花在這裡了吧?”
李莫愁有些不好意思:
“也沒有啦,還留了一部分,南下去尋你們時,作了盤纏的……”
說話時,又進到一間臥室,見裡面有着居住痕跡,黃蓉忽地纖眉一揚,說道:
“這間房,是陸沉哥哥當初的房間吧?莫愁姐姐常來這裡住麼?”
李莫愁沒料到黃蓉記性這般好,已經裝飾一新了都還認得出來,臉頰頓時微微發燥,不自覺地瞥了陸沉一眼,語氣有點發慌:
“呃,偶爾來住幾日,守一守密道入口。龍兒也來這裡陪我住過的。啊,忘了給你們煮茶了,我去燒水!”
說着逃也似地跑去廚房燒水煮茶了。
看着李莫愁背影,黃蓉脣角微翹,又若無其事地與古墓掌門聊了起來。
古墓掌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活一成不變,其實也沒什麼話題可說,最多聊聊自己兩個徒弟這兩年各自的成長,接着就習慣性地拐到了武功上。
探討交流了一陣武學,等李莫愁煮好茶送過來,古墓掌門又陪陸沉黃蓉喝了一杯茶,便與孫婆婆帶着正在玩木偶的小龍女離去。
她性子清冷,不慣與人交際,能陪着陸沉黃蓉聊這一陣,喝一杯茶,已經是把二人當成古墓派最親近最重要的朋友了。
李莫愁也待跟着離去,黃蓉卻笑着叫住她:
“到了終南山,莫愁姐姐便是地主,難道不留下陪陪我們這兩個遠道而來的客人麼?”
李莫愁雖有點莫明心虛,但其實也並不想真個離去,畢竟近三個月,她已習慣了和陸沉黃蓉一起,見黃蓉挽留,略作猶豫,便應聲留了下來。
小龍女見師姐留下,也吵着要留下來住一晚,結果被師父毫不留情地抱走,只能委屈巴巴咬着嘴脣抹眼淚。
留下來的李莫愁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手足無措一陣,忽地想起還有事情可做,連忙說道:
“我去幫你們鋪牀。對了,櫃子裡還有去年買的新地毯,雪這麼大,正好鋪上!”
說着又快步奔去了那間有着雕花大牀的臥室。
見李莫愁那慌慌張張的樣子,黃蓉不禁噗嗤一笑,瞧着陸沉說道:
“莫愁姐姐之前可沒這麼慌張過。陸沉哥哥,你說,她爲什麼這麼慌?”
見黃蓉脣角上揚,似笑非笑,陸沉面無表情,端着茶杯啜了一口,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不知道!”
反正我一直都努力練功,桃花島上那兩個多月,即使指點莫愁武功,也儘量在有第三人在場時進行。而這個第三人,多數時候都是蓉兒你,少數時候是黃老師傅,偶爾是傻姑,反正我問心無愧!
黃蓉當然知道陸沉作風,方纔也只是打趣,想瞧瞧他窘迫的樣子。
結果陸沉如此理直氣壯,叫她沒能看成笑話,也只能無趣地嘟了嘟嘴,說道:
“我去看看廚房,準備做飯啦!”
……
當天晚上。
因着李莫愁住在不遠處的房間裡,陸沉本沒打算和蓉兒親熱,可蓉兒卻說自離桃花島,不是趕路就是練功,到了華山又是比武論劍,好些日子沒有親親了,非得要他親親抱抱。
結果因着陸沉“劍體”越來越強,蓉兒也愈發不濟,這次還遠未到午夜,便又一敗塗地,渾身戰慄着哭出聲來。
軟綿綿地蜷在陸沉懷中歇了好久,她方纔調勻氣息,喃喃說道:
“古墓派內功有些薄弱,即使吃了靈蛇丹,又有老頭拳輔助,莫愁姐姐內功也是弱項。陸沉哥哥,你說,我把小無相功教給她如何?反正古墓派內功,和小無相功也並無衝突。”
陸沉指尖輕撫着她纖腰翹臀,含笑說道:
“小無相功也捨得教?”
黃蓉呢喃着:
“我對你有信心呀……以我們的際遇,武林中的神功絕藝又算得什麼呢?沒有敝帚自珍的必要。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
沒聽到回答。低頭一瞧,蓉兒已然沉沉睡去。
陸沉笑了笑,將她柔若無骨的香軟嬌軀擁在懷中,也閉上雙眼,開始淬鍊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