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很強。
不僅強於兵法謀略,個人武功在當今一衆諸侯霸主當中,也堪稱頂流。
當初那位百戰百勝,剿滅過無數義軍的大隋名將張須陀,就是被李密擊敗陣斬。
李密也是自那一戰之後名動天下,接過了“百戰百勝”的旌旗。
此刻,李密已至窮途末路,可依然展現出了驚人的武勇。
鐺鐺鐺!
震得人耳膜發痛的金鐵交擊聲中,李密揮動重鋼矛,將陸沉以劍風力場彈射過來的刀劍槍矛一一挑飛,竟是守得滴水不漏。
而趁他被陸沉這手攻勢阻滯,徐子陵兩腳一踏馬鞍,騰空而起,雙手握着一杆鐵槍,高高掄過頭頂,厲嘯一聲:
“李密受死!”
呼!
鐵槍砸下,巨力令槍桿都彎曲成弓狀。
李密披頭散髮,眼神冷凜,重鋼矛迎着徐子陵砸下的鐵槍猛地一抽,鐺地一聲巨響,徐子陵渾身一震,竟是連槍帶人,都被抽得向着一旁拋跌開去。
原世界線中,徐子陵即使歷經和氏璧改穴換脈,武功大進,對上李密,仍是每接下他一矛,都被震得氣血翻騰。李密甚至有信心以一敵二,在寇仲、徐子陵聯手下爭取勝利。
而如今徐子陵沒有得到和氏璧的機緣,雖得了陸沉授予他與寇仲陰陽二氣合修法,但修煉時日尚短,還遠遠比不上和氏璧立竿見影的效果,當然更非李密對手。
這時自後營方向衝殺過來的寇仲亦騰空而起,井中月揮出一道澄黃刀芒,向着李密後腦重重斬落。
李密彷彿腦後有眼,單手持矛,反手一點一挑。
矛尖先無比精準地點中寇仲刀刃,令他刀勢頓止,繼而又往上一挑,寇仲身形頓時好像拋飛的稻草一般,翻翻滾滾向來路倒跌回去。
翟嬌、宣永等瓦崗舊將,以及偃師軍中高手亦紛紛出手,但無一是李密一合之敵,盡被李密隨手一矛,或挑飛,或抽退,有的兵器脫手崩飛,有的甚至口噴鮮血,被震出了內傷。
圍攻李密的衆人很快就被他悉數逼退,又給回援過來的裴仁基、裴行儼等瓦崗大將,以及符真、符彥等武功高手纏住,羣鬥亂戰。
但是沒人過來糾纏陸沉。
獨孤鳳、婠婠則知道李密是陸沉指定的獵物,並未參與圍攻,而是各帶一隊騎兵,在周圍阻截死忠李密,試圖過來救援的蒲山公營老卒。
於是激戰正酣,處處都是戰騎馳騁、高手對決的戰場中央,離奇地出現了一小塊平靜的區域。
一頭是騎乘戰馬,披掛重甲,手提重鋼矛的李密。
一頭是佇立地面,布衣黑袍,雙持大銅錘的陸沉。
李密死死盯着陸沉,眼神之中滿是痛恨不解,厲聲喝問:
“究竟是爲什麼?”
以他功力,自然聽到了陸沉與沈落雁的對答。
但對於陸沉那“水榭被毀”的理由,他一萬個不信。
甚至陸沉後來那一句“無敵之人不可辱”他也不信,寧可相信陸沉是被寇仲、徐子陵請動,前來助拳。
要不然,若真是因爲那個玩笑似的理由,豈不是顯得他李密的天下之夢,終結得太過荒謬?
他李密豈不是要淪爲千古笑柄?
然而。
陸沉無情擊碎了他的幻想:
“新修好的水榭,纔剛剛開始使用,用的全是名貴木料,那些木材各自的香氣、觸感,我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你的人,卻摧毀了它。”
當李密問出“爲什麼”時,周圍正亂鬥廝殺的大將、高手們,也紛紛豎起耳朵,想聽一聽陸沉究竟爲什麼一定要對李密出手。
然而陸沉的回答,讓所有人,無論敵我,都心生荒謬之感。
還真就只是爲了一座水榭?
不對!
水榭只是明面上的理由,真正的核心理由,還是那一句“無敵之人不可辱”!
李密太傲慢、太自負。
那一晚,所有的諸侯,全都未曾對陸沉出手。
就連麾下高手如雲的李世民,以及掌握着軍隊,手下亦有大量高手的王世充,都不曾派人出手。
唯獨李密,派出了晁公錯、梅天去搶奪和氏璧,還摧毀了陸沉那用名貴木材新修好的水榭。
和其他諸侯一比,李密的行爲,豈不是正是赤裸裸的挑釁、羞辱?
陸沉這是要殺雞儆猴,用李密來向天下諸侯宣告——無敵之人,不可辱!
想通這一點,瓦崗衆將心中嘆息,鬥志搖搖欲墜。
李密卻是兩眼怒瞪,憤而厲嘯:
“不可能!”
直至現在,他還是拒不承認自己的傲慢自負。
“隨你怎麼想了。”
陸沉無所謂地說道:
“重點是,今天,你得死在這裡!”
話音一落,陸沉腳下地面轟然爆裂,身形彈射而起,衝飛至李密頭頂上空,雙錘高舉過頂,向着李密狠狠砸下。
嘭!
悶雷似的震爆聲中,錘下空氣炸出層層肉眼可見的乳白氣浪,好似一個個狂暴洶涌的浪頭,向着李密轟轟拍去。
又有一道無形力場從天而降,鎮在李密身上,要將他束縛在原地。
李密怒目圓瞪,長髮亂舞,奮起全力,真勁爆發,凝於重鋼矛上,長矛向天疾刺而出。
這一矛,將他武道修爲展示得淋漓盡致,竟是一擊破開那狂暴氣浪,乃至破開了無形力場,矛尖如毒蛇,似閃電,疾刺向陸沉小腹,欲仗長兵優勢,先一步擊中陸沉。
陸沉雙錘轟然下壓,雙鬼拍門般往中間一合,要把李密長矛夾住震斷。
但李密手腕一震,精鋼鑄造的矛杆蛇一般震盪彈抖,矛頭嗤嗤尖嘯着,幻出重重殘影,倏地劃過一道奇異的弧線,險之又險地避開雙錘夾擊,刺向陸沉咽喉。
這一擊,陸沉雙錘已不及格擋。
但他早料到這一雙大銅錘,橫掃千軍、毀滅士氣固然兇猛無敵,對付大高手則不行。
兩隻大錘各重三百七十多斤,揮舞起來慣性太大。
即使他能舉重若輕,同時借劍風力場克服慣性,但在李密這等反應快如電光火石、招式瞬息百變的大高手面前,哪怕只是克服慣性時的瞬息遲滯,都有可能露出破綻。
因此他也懶得格擋李密鋼矛。
雙錘脫手擲出,轟向李密,同時任憑李密鋼矛扎向自己咽喉。
噗!
一聲悶響,李密鋼矛正中陸沉咽喉。
這一擊,當今天下,本該無人能夠承受。
即便三大宗師,若真給李密一矛扎中咽喉,不死也要身負重創。
然而陸沉咽喉,卻只出現了一點淺淺紅印!
倘若只是“煉皮、煉肉”時的防禦,斷然擋不住李密這一矛。但現在陸沉劍體“煉筋骨”的修爲,已然覆蓋了整個肩頸,連天靈蓋、太陽穴亦都淬鍊完成。
李密刺他胸腹、面門,陸沉還得閃躲或是格擋,但咽喉就無所謂了。
既已有了“煉筋骨”級別的防禦,強如李密,亦不可能一矛洞穿他的咽喉。
陸沉不但只以一點紅印爲代價擋住了李密一矛,還擡手攥緊矛頭,“握銅成泥”級別的指力配合真氣,令李密根本無法將長矛收回。
李密甚至都顧不得震驚這一矛無功,面對飛砸而來的兩隻大銅錘,只能鬆手棄矛,握緊雙拳,向着兩隻大銅錘各轟出一拳。
嘭嘭兩聲巨響。
李密絕學“地煞拳”,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的奇功絕藝,兩拳下去,竟將兩隻三百七十多斤的大錘震飛開去。
不過他自己亦被錘上附着的狂猛勁力震得手臂酥麻,氣血翻騰,座下戰馬更是悲鳴一聲,渾身爆出密密麻麻的骨裂脆響,口鼻溢血伏倒下去。
李密自馬背上一躍而下。
仍在空中,尚未落地的陸沉則單手倒握長矛,以矛柄向着李密狂轟而下。
李密怒吼一聲,再度奮起全力,雙拳連環轟擊,宛若地火爆裂的“地煞拳”狠狠轟在矛杆之上,竟將那通體鋼鑄的矛杆轟得節節崩碎。
但李密亦是渾身一震,踉蹌後退。
陸沉則借反震之力,再度騰至空中,並指爲劍,一劍刺出。
颯——
劍風咆哮。
萬千道針形劍芒,在劍風助勢下,好似傾盆暴雨,向着李密覆蓋而下。
同時陸沉“心劍”一震,一股精神異力散逸而出,瀰漫身周。
於是李密霎時失去了對陸沉的一切感知。
他雙眼充斥着熾白強光,眼前變得空茫茫一片,耳畔亦只能聽到劍風咆哮、劍鳴錚錚,氣機感知更被徹底遮蔽,只覺陸沉的氣息到處都是,似乎四面八方,都有陸沉在向他出劍。
李密知道,自己已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他目盲心盲,只能咆哮一聲,雙拳向着四面八方、頭頂上空狂轟而去,地煞拳勁好似火山噴發、熔岩洶涌,試圖憑這密不透風、排山倒海的拳勁,擋住陸沉那不知將要從何而來的致命一擊。
可惜,就像師妃暄當初沒能用密不透風的劍幕,擋下陸沉那從天而降的一劍一樣。
李密這漫無目的的拳勁轟炸,看似綿密無漏,可分佈太過均勻,以拳勁構築的防線,在陸沉眼中,處處都是薄弱漏洞。
他指尖氣劍震顫,輕易循着拳勁薄弱節點,庖丁解牛般將那正好擋在他面前的,那一道道威勢赫赫,宛若地火熔岩的地煞拳勁分剖開來,消彌無形。
李密的拳勁防線,就此漏洞大開。
當李密終於能夠感知到陸沉的真實氣息時,陸沉已然突進到了致命距離。
錚——
劍指之上,驟然響起真劍也似的劍器錚鳴。
這劍鳴,並非用耳朵聽到,而是起自心間。
所有“聽”到這一聲錚鳴的,無論敵我,腦海之中,都不禁浮出了一幕奇景,彷彿看到了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一束分開大海的極光,一道貫穿大日的驚虹。
劍一.白虹貫日!
直面這一劍的李密,更是直接看到了自己的終結。
但他不甘心。
他不甘就此落幕,不甘天下之夢就此破碎。
他狂吼着以同歸於盡之勢轟出最後一拳,要逼陸沉收手撤招,但這一拳在那白虹貫日的劍勢面前,顯得那般緩慢而軟弱。
噗!
陸沉指劍點中李密眉心,李密雄渾綿密的護體真氣霎時土崩瓦解,眉心只浮出一點淺淺紅痕,後腦卻噗地一聲,炸開一個盞口大小的孔洞,血漿好似噴泉般噴涌而出。
陸沉身形一側,避過李密最後的一拳,狂暴拳勁傾瀉開去,轟隆隆衝至三丈開外,將沿途一切:死屍、死馬、兵器撕成碎片,卻沒能傷到陸沉分毫。
陸沉則在李密錯肩而過的一瞬,並指爲劍,往李密頸上輕輕一斬。
嚓!
輕響聲中,李密首級衝飛而起,陸沉反手一抓,拎着亂髮將李密首級高高舉起,淡淡說道:
“李密已死,還不速降?”
聲音不大,卻壓過了戰場上的兵刃錚鳴、人喊馬嘶,遠遠傳播開去。
大部分瓦崗將領看着李密死不瞑目,滿臉不甘的首級,嘆息一聲,拋下兵器。
極少數瓦崗將領則悲呼咆哮着,領着最後死忠李密的蒲山公營將士,捨生忘死地衝來,試圖搶回李密的屍身首級,卻在獨孤鳳、婠婠,以及對手已降,騰出手來的寇仲、徐子陵、翟嬌等一衆高手領兵圍攻之下,被砍瓜切菜般斬殺當場。
當最後的戰鬥結束,整個戰場,自中央開始,逐層安靜下來。
離陸沉最近的雙方人馬,看着那單手高舉李密首級,佇立戰場中央,一身黑袍迎風獵獵的高大身影,即使他面容沉靜,看似毫無殺氣,所有人眼中,亦不禁浮出深深的敬畏。
所有親眼看到了這一幕的人,都將此刻所見,深深烙印進了腦海之中。
這一天。
陸沉用李密這百戰百勝,未嘗一敗的霸主首級,徹底鑄就了他“戰場主宰”的威名。
當邙山之戰的過程、結果,以及最最重要的,陸沉參戰的起因,在戰後隨着雙方將士、高手傳播開去,傳遍天下。
各路諸侯,都將“絕對不可招惹、怠慢陸沉”,列爲了第一守則。
或許。
只有那令北方羣雄,包括李唐都忌憚不已,乃至諂媚臣服的突厥,尚未太把陸沉放在心上。
因爲突厥控弦數十萬。
還因爲,突厥有“武尊”畢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