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話

農冰衣瞪圓一雙眼睛,小腦袋瓜裡來來回回地盤算幾次,終於還是嚷道:“凌老爺子,你連這事也不知道?這麼多年,你難道都在這裡逮魚吃?”

凌雲霄道:“老夫自蓬萊仙會後,便隱居『冰璨峰』,除了十年一次到此約戰藍婆子之外,再沒有去過其他地方。

“小姑娘,這些年老夫已遠離塵世,一人在這茫茫冰原上,倒也自得其樂矣!”

丁原道:“老爺子,你畢竟是冰宮之主,麾下部屬,也該將天陸大事通稟於你纔對。”

凌雲霄搖頭道:“實不相瞞,老夫本就厭煩世間俗務,更爲了專心修煉,冰宮事務,老夫已早交給了二弟凌雲羽打理,幾十年也懶得回去一次。”

丁原道:“這麼說,凌老爺子,你幾乎從沒踏出過北地半步,對天陸近況一無所知?”

凌雲霄自然猜想不到,丁原此問蘊含的用意,坦然回答道:“不錯,莫說是天陸,連今日之冰宮變成了什麼模樣,老夫也不知曉,更無意過問。”

丁原暗暗想道,難道,那個夜襲靈空庵的神秘人,果然不是眼前的凌雲霄?

可按照當時情形,能那般從容進出藏經塔,並以雷霆手段擊殺靈空庵數名女弟子,其修爲絕對已臻至大乘之境。

冰宮四大宮主中,拋開凌雲霄,又有誰還能有如此實力?

凌雲霄見丁原雙目中映出火光跳動,低頭沉吟不語,於是問道:“小兄弟,你好像有什麼心事,可說與老夫知道?”

丁原權衡片刻,決定實話實說。倘若真兇與凌雲霄果然毫無干系,或許從他那裡,還能得到一些線索。

當下說道:“凌老爺子有所不知,就在約莫半個月前,東海靈空庵藏經塔,被人襲擊了。

“那人以魔教十六絕技,連斃靈空庵數名弟子,其身手之高,絕對不在魔道十大高手之下。而此人最後脫身,卻是憑藉著貴宮的冰魄寒光訣。”

凌雲霄輕囈一聲,緊接著眉頭皺起道:“不可能,冰宮與魔教素無瓜葛,絕對不會有人修煉十六絕技。難道說,是魔教中有人偷偷窺學到敝宮的劍訣?

“這種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呀!自老夫以下,冰宮高手中若論修爲,當以二弟爲高,但他也不過是忘情境界,限於天資難有寸進,更遑論其他人了。這事情可有些蹊蹺。”

丁原注視凌雲霄,繼續說道:“更加蹊蹺的是,就在十餘日前,在橫絕嶺附近,下山追查真兇的靈空庵九玄師太遭人殺害,身上留下的,同樣也是魔教絕技的痕跡。

“晚輩此來雪原,爲的就是查明真相,找出幕後兇手。”

凌雲霄問道:“所以,小兄弟你懷疑這些事情,都與冰宮有染?”

丁原照實說道:“晚輩來前確有此意,但親眼目睹凌老爺子你的豪情風範,又不由得開始疑惑起來。

“不瞞老爺子你說,魔教現任教主羽羅仁,不僅是晚輩昔日同門師兄,也是羽翼濃教主唯一的嫡子。

“教中兄弟,晚輩也多有熟識,因此晚輩敢斷言,他們做不出這等事來,也並未偷學冰宮劍訣。”

凌雲霄喝了口酒,皺眉思忖,忽地開口說道:“小兄弟,待老夫與藍婆子比試結束,便親自帶著你回返冰宮,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丁原喜道:“如此晚輩先謝過老爺子了!”

凌雲霄嘿嘿笑道:“小兄弟,說謝也太過早了點。你就真的不怕老夫暗藏禍心,將你誘入冰宮擊殺?”

丁原臉上笑意更濃,朗聲道:“凌老爺子,我可記得你先前說過一句話:『要打,便痛痛快快地打,否則豈有樂趣可言?』

“如凌老爺子這般豪爽磊落之人,又豈能背地舞劍,陷害晚輩?”

凌雲霄雙眉一揚,眼中閃爍亮光,縱聲快意大笑,拍拍丁原肩膀道:“好,好得很。小兄弟,就憑你這句話,老夫也絕對不會讓別人動你半根毫毛!”

丁原肩膀被凌雲霄拍得往下一沉,依舊帶笑望著凌雲霄。

事實上,如果凌雲霄陡起歹意,想藉此重創丁原,則這一拍一則掌力有限,再則,他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護體,也不會有大事。

而凌雲霄更沒有絲毫要對付丁原的意思,用力極輕,見對方不躲不閃地任由自己拍下,不禁對丁原好感倍增。

他停歇笑聲,喟嘆道:“老夫名義上仍是冰宮之主,但對宮中人事早已疏遠,之所以答應引你前往,也是爲了趁此機會,瞭解一下敝宮近日的情形。

“不過,老夫依舊深信,夜襲靈空庵、格殺九玄師太的事情,絕對不是敝宮之人所爲。嘿嘿,就算他們想這麼做,誰又能有這樣的本事?”

丁原說道:“晚輩也希望如此。說實話,現在晚輩著實不願意與凌老爺子反目成仇,如你這般的忘年之交,彌足可貴。”

凌雲霄又大力一拍丁原肩膀,道:“忘年之交,好!老夫便認下了你這個小兄弟。”

農冰衣不甘寂寞地道:“凌老爺子,那我呢,你認不認我這個小妹妹?”

凌雲霄心情暢快,笑道:“既然認了你丁大哥,老夫又怎會不認你這機靈古怪的小妹子?

“說來也難以置信,老夫一百二十餘年來,還是頭一回這麼盡興地與人談笑,而且,居然都是歲數還不到老夫半個零頭的小娃娃。”

農冰衣道:“凌老爺子,人家已經是大姑娘啦。再說,有志不在年高。有些人鬍子一大把,爲人卻恁地卑劣,還遠不如三歲孩童。”

她眼珠子一轉,又忽然“哎喲”叫道:“不好,您跟我爺爺是平輩論交,假如再認冰兒做了妹子,那輩分豈不是一塌糊塗,全亂了?”

凌雲霄一怔,問道:“小姑娘,你的爺爺我認識嗎?”

農冰衣答道:“我說出來,老爺子你肯定認識,他就是醫仙農百草。”

凌雲霄啞然失笑道:“原來是那個糟老頭子。嘿嘿,他那副尊容、脾氣,居然能有你這麼可愛聰慧的孫女兒,真是福氣不小。不過沒關係,咱們各交各的,管那麼多做什麼?”

農冰衣心花怒放,笑容燦爛道:“那太好了,不然有一天大夥兒碰著時,你隨著我一起叫『爺爺』可就糟了,那也太對不住老爺子您了,是不是?”

丁原聽這小丫頭拿這百歲盛名之人開玩笑,而凌雲霄也不顯生氣,當真好笑。

驀地丹田裡一熱,一股灼熱的氣流應運而生,迅速膨脹開來。他心下一凜,明白是火毒發作的徵兆,急忙取出一顆農百草贈送的丹丸,和酒吞服。

農冰衣見狀,關切地問道:“丁大哥,是不是火毒又開始要發作了?”

丁原點頭道:“接連兩天平安無事,現在它也該來湊湊熱鬧了。”

他抱元守一,全身鬆弛,釋放真氣,任其隨意遊走周天經脈,依照農百草教導的法子發散藥力,抵禦火毒的侵襲。

凌雲霄見丁原面色漸漸漲紅,額頭熱汗涔涔冒出。儘管周圍是冰天雪地,他卻彷佛置身在一座熔爐之中,瞬間渾身溼透,奇怪地問道:“小丫頭,你丁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農冰衣道:“他是身上的火毒發作,又得疼上一個多時辰。我爺爺的靈丹,雖然能夠幫丁大哥減輕一些痛楚,可也治癒不了他的毒傷。”

凌雲霄一驚,詫異道:“這天底下,居然也有農老頭醫治不好的奇症?”

農冰衣雙目緊張地望著丁原。他每一點細微的變化,都牽動她的心扉,哪怕是面部肌肉輕輕地抽*動一下,也令小姑娘感同身受。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丁大哥所中的是仙靈朱果之毒,爺爺說世間根本無藥可醫。他其實最多也只剩下不到百日的性命了!”

凌雲霄奇怪道:“仙靈朱果,卻又是什麼東西?”

農冰衣道:“就是三葉奇葩的根莖所衍生的珍品。雖說服食了它能夠功力倍增,卻也同時中了其中蘊藏的絕毒,三、五日內便會送命。

“丁大哥儘管天賦異秉,可終究也鬥不過老天爺,這條命,眼看就要保不住啦!”

凌雲霄道:“就是這樣,他還遠赴雪原,要闖冰宮查真相?”

農冰衣說著說著,淚珠兒就涌了上來,哽咽著點頭道:“誰勸他也不肯聽。你老人家想想,萬一火毒在對敵之際發作,他如何能躲得過去?不等火毒要了他的命,別人隨手一掌,也能夠將他打死。

“所以我纔要跟著他,一起來到北地雪原。可是我太沒用,眼睜睜瞧著丁大哥毒勢發作,痛苦萬分,卻只能束手無策。”

凌雲霄凝視丁原,低低讚歎道:“好兄弟!夠硬!”

農冰衣撇嘴道:“命都快沒了,好又有什麼用?爲什麼好人總是沒有好報呢?”

丁原低哼一聲,身軀劇烈地顫抖,繼而左右搖晃,彷佛隨時可能跌倒的樣子,顯然是難以支撐。

凌雲霄提起右掌,便打算以自身精純渾厚的魔氣,助他渡劫。

農冰衣搖頭阻止道:“沒用的,凌老爺子。丁大哥的毒傷,用真氣根本壓制不住,反而會更加痛苦。”

凌雲霄放下右掌,頹然道:“也是,你丁大哥的修爲不在老夫之下。如果能夠靠真氣壓制,他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了。

“可是,老夫不明白,他又怎麼會吞服仙靈朱果,難道是誤服?不知道朱果裡面有毒?”

農冰衣道:“丁大哥是知道的,他是爲了救自己的心上人,才換血療毒,將火毒盡數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凌雲霄恍然道:“原來如此。”

他看了眼農冰衣,尋思道:“老夫早先猜錯了,原來小兄弟心裡另有愛侶。爲了她,甚至寧願犧牲性命,甘受火毒折磨,這等情義著實可感可嘆。

“唉,天地之間,唯有情義無價!老夫在這冰原上苦候一百二十載,可是,假如她也身中不治之毒,老夫是否也會毫不猶豫地捨身相換?”

兩人各懷心思,默默關注丁原苦苦抵禦火毒侵襲,不覺中又是一個多時辰。漸漸地丁原臉上紅潮褪去,身軀停止了顫抖,毒性終於退落。

丁原籲出一口氣,睜開眼睛,立刻迎上對面四道關切的目光。

他微微一笑,露出稍許疲倦,說道:“凌老爺子,晚輩適才苦忍怯毒,多有失態,倒讓你見笑了。”

凌雲霄道:“小兄弟說哪裡的話,如今老夫對小兄弟你是由衷地敬佩,能視性命如浮塵,慨然代人受難赴死。

“這等情懷義氣,老夫多少年也沒聽說過了。”

丁原莞爾道:“凌老爺子,你避世一百多年,只怕縱有天大的事情,也同樣難以知曉。”

凌雲霄頷首道:“說得也是。”

他舉手將酒囊放到脣邊,卻喝了一個空。

原來剛纔丁原毒發時,凌雲霄心無旁騖地關注於他,不經意裡,早將醉裡真喝得點滴不剩。

他哈哈一笑,隨手扔了酒囊,又從那頭異獸的背囊裡取出一袋,問道:“小兄弟,恕老夫唐突,你那換血療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丁原也不隱瞞,從姬雪雁誤服仙靈朱果、爲鬼先生所擄說起,一直講到自己趕赴東海,以身相替。

其中故事驚心動魄,百轉千折,任凌雲霄這般久經大風大浪的絕世梟雄,聽來也聚精會神,感嘆不已。

待丁原說完,凌雲霄又取出今晚的第五袋醉裡真,喝了口說道:“小兄弟,非是老夫說你不是。

“倘若換作老夫是你,既知只剩下這最後百來日的壽命,就該放下身上所有的包袱,不管不顧地守在那丫頭的身旁。

“過得一日,便開心一日,犯不著那麼多閒情,去搭理塵世間紛紛擾擾的瑣碎俗事!”

丁原黯然道:“我何嘗不想?但莫說藏經塔遇襲,數名女弟子之死,皆因三位師太坐鎮古洞,爲救治雪兒無暇分身而起。

“單單是一愚大師之死,和魔教遭人嫁禍,於情於理,晚輩都不能坐視不理。”

凌雲霄喟嘆道:“小兄弟,老夫平生自詡,除去羽翼濃,世間再無第二人可與我爭鋒。但今日也不得不心甘情願地對你說聲佩服!”

丁原淡然微笑道:“凌老爺子這般說,晚輩哪裡消受得起?雖然在下命不久矣,可人活一世,誰能無死?

“登天窺道,終究是鏡花水月,非凡夫俗子所能想。晚輩但求問心無愧,快意恩仇,便也可了無遺憾。”

農冰衣深深一點頭,語氣堅定地說道:“丁大哥,你是好人,老天爺一定不會讓你就這麼早死的!”

凌雲霄縱聲長嘯,飲盡第三袋醉裡真,仰天放歌道:“生何歡,死何懼?世事冷暖醉裡真,白雲蒼狗夢中花。

“求不得,百年譭譽;舍不去,一世多情。直擎天劍斬鬥牛,揮袖雲山我自往,不留塵與土--”

他的歌聲豪放蒼涼,其中更含著一股悲壯慷慨的氣勢,久久迴盪在漆黑的星天之上,響徹白山黑水,萬里雪原。

想著丁原的視死如歸,別離愛侶,關山萬里只爲追索真兇,討還公道;聽著凌雲霄激昂高歌,震天撼地;農冰衣的淚水,再次不可抑制地流落,滴在月光照射下的銀白雪地裡,轉瞬凝成霜冰。

翌日清晨,太陽剛從雪峰後一露頭,藍婆婆如約而至。

她孤單的身影佇立冰崖頂上,冷眼瞧著底下不知在飲第幾袋醉裡真的凌雲霄,漠然道:“凌老魔,你還沒有喝夠麼?”

凌雲霄呵呵笑道:“老夫十年纔能有一回像今日這般暢飲的機會,怎能不喝個夠?

“藍婆子,你儘管放心,昔年老夫便是有名的千杯不醉,這好酒越喝越有精神,決計耽誤不了稍後與你的較量。”

藍婆婆哼道:“你醉與不醉,跟老婆子有什麼關係?若是準備好了,咱們這便開始。”

凌雲霄扔了空空如也的酒囊,面帶輕鬆笑容,站起身道:“何必這麼著急,咱們有的是工夫。十年你都等了,何必在乎這點耽擱。”

他剛要飛上冰崖,身後的農冰衣說道:“凌老爺子,冰兒祝您馬到成功,旗開得勝!”

凌雲霄笑道:“小姑娘良心倒好,這個妹子,老夫沒有白認。你莫要擔心,就藍婆子這點本事,還奈何不得老夫。”

藍婆婆哼道:“凌老魔,你嘴皮子的功夫可日益見長。少說廢話,上來接招!”

凌雲霄縱身登上數十丈高的冰崖,在藍婆婆對面站定。丁原與農冰衣也雙雙跟上,遠遠地站在外圈。

藍婆婆拔出仙劍花語,青鋒如水,映日生輝,在主人真氣激盪之下低低長鳴。

凌雲霄好整以暇地抖抖袍袖上的碎冰屑,道:“藍婆子,有一件事情老夫想拜託你,不知你肯不肯幫忙?”

藍婆婆一愣,冷笑道:“凌老魔,你不是素來自詡肆意妄爲、無所不能麼?又有何事,需得老婆子我來相幫?”

凌雲霄一臉正經地說道:“這件事情,老夫就算有通天的修爲,也無法辦到,只能託付給你了。當然對你來說,卻又僅僅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藍婆婆大是好奇,問道:“什麼事,你先說來聽聽。”

凌雲霄道:“從昨日一戰,老夫已經感覺到,你的修爲大有進境,今日再鬥,鹿死誰手,老夫也殊無把握。

“倘若萬一老夫不幸戰死在你的花語仙劍之下,還要拜託你替我找個能裝下一個人的酒缸,將裡面倒滿美酒佳釀,把老夫放了進去,用石蠟封起,隨意找個地方埋了就是。

“這樣,我縱是死了,也能天天泡在酒裡啦!”

藍婆婆著實沒有想到,凌雲霄鄭重其事提出的,居然會是這樣一個要求!

她的眼睛裡,射出兩道難以言喻的複雜目光,久久之後,才咬牙寒聲道:“我答應你,若是你死在老婆子劍下,我必定會給你找一個世上最大的酒缸陪葬!”

凌雲霄精神一振,開懷笑道:“好,那老夫就先謝過了!”

他撤出斷雪,腕子一抖,三尺青鋒鏗然激鳴,說道:“藍婆子,請--”

藍婆婆仙劍一顫,晃出三道光影,卻鋒芒內斂,引而不發,一寸寸徐徐地逼近。

凌雲霄面露訝異,呵呵讚歎道:“藍婆子,你果然了得,這麼快就想出了破解之法。恐怕昨天一宿都沒有睡吧?”

花語仙劍越向前行,光芒越是凝練,與昨日千姿百態,流光異彩的劍式大相徑庭,更非菊梨島任何一種獨門劍法中的招式。

她苦思冥想了整整一夜,終於參悟出快慢相見、虛實互補的破敵之策。

這一劍,堪稱畢生精華所聚,蘊藏靈動輕盈、厚重古樸這兩種截然相反的特質於一體,無怪乎凌雲霄由衷地讚歎。

劍到距離凌雲霄咽喉僅剩三寸之處,魔劍斷雪終於發動。竟是一反常態,如雷霆千里埋身疾劈,一副街井無賴以命搏命的兇蠻打法。

儘管藍婆婆的攻勢早出,可劍速上,凌雲霄遠有過之,最後結局自是互中一劍,玉石俱焚。

藍婆婆無可奈何,仙劍上挑點開斷雪,閃身撤出三丈,怒斥道:“凌老魔,這下三濫的手段,你也好意思使出來?”

凌雲霄左手一攤,滿臉無所謂的樣子,回答道:“沒法子,誰讓老夫急切之間,想不出破解之道,也只好求個同歸於盡了。”

藍婆婆氣得臉色鐵青,狠狠盯著凌雲霄,忘我的先天心境,也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她努力剋制心頭怒忿,低喝道:“無恥!”仙劍再起,發動了第二次攻擊。

這一回與前次又有不同,劍勢更加緩慢凝重,可劍身幻出的虛影上下晃動飛舞,凌厲多變,更勝一籌。

丁原心中也暗暗爲之喝彩,自忖設身處地與凌雲霄易位對之,也只好以伏魔八寶又或天殤琴這般的非常手段,才能化解。

凌雲霄身上既沒有天殤琴,也沒有伏魔八寶。他知道,剛纔那種奇峰突起的無賴招式,也只能使過一次就算。

吃了剛纔一記小虧,藍婆婆捲土重來,也必定有應對的後手。搞不好自己故技重施之下,反會自投羅網。

他看似隨意地左劈一劍,右挑一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起連出七劍,在面前築起一道光牆,竟是大反其道,以攻對攻,將魔劍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

“叮叮叮叮--”一連七響,凌雲霄的斷雪無一落空,接二連三地點擊在仙劍之上。

他下劍的分量並不算重,每一劍都僅僅能引得仙劍微顫,激起一串火星。

然而聚沙成塔,第七劍劈落之時,藍婆婆的劍勢終於一散,被凌雲霄尋到一絲稍縱即逝的空隙,脫困而出。

藍婆婆自不肯善罷甘休,花語仙劍猶如附骨之蛆,緊隨而至。

兩人直到此刻,才真正盡獻所能,將十年之間苦心參悟的種種心得絕技,一一施展,直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一蓬蓬濃濃雪霧咆哮而起,遮蔽了整個晴空。

農冰衣身處暴風雪邊緣,已經看不清裡面的戰況,只好盯著丁原,想從他臉上瞧出蛛絲馬跡。

可半晌過去,丁原的表情始終平靜如一,根本就讓人從中揣摩不出絲毫的端倪。

就這般從清晨至上午,從上午又到中午,最後日頭西去,已是整整六個時辰。

戰團毫無止歇之意,間或有一、兩聲叱喝傳出,更多的卻是暴風驟雨般的金石撞擊之音。

要是在中土之地,有如此一場驚天動地的曠世大戰,不消說,此刻早已圍滿了觀戰的正、魔高手。

而現在,雖僅有丁原與農冰衣這兩個觀衆,可凌雲霄與藍婆婆的決戰,也同樣足以流芳百年。

驀然間,凌雲霄與藍婆婆同時一聲低喝,周圍瀰漫的雪霧冉冉飄落褪淡,現出兩人的身影。

只見凌雲霄與藍婆婆的臉龐之間,相距不過一尺掛零,彼此左臂套住對方的右腕,形成僵持逐力之局。

一陣寒風吹起積雪,農冰衣這才發現,在凌、藍兩人腳下五丈以內的地面上,已深陷出一尺多深的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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