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雪葬

丁原道:藍婆婆,要找淩雲鶴不急一時半刻,咱們,還是先將淩老爺子入土爲安。而後再殺上冰宮,爲淩老爺子報仇雪恨。現在他再無疑慮,近日發生的一系列懸案,肯定與冰宮有關。

至少,淩雲鶴已經難逃嫌疑,至於另外兩大宮主淩雲羽與淩雲天,是否也參與其中,尚且有待查證。

藍婆婆麻木點頭道:對,我答應過他,要替他找一個酒缸,讓他從此醉死酒鄉,伴着雪原冰天,長眠安息。”

說着話,藍婆婆猛然哇地鮮血狂吐,身子緩緩軟倒,雙手卻依舊緊緊抱着淩雲霄的遺體,不肯放開絲毫。

丁原縱身扶住,伸手一探脈搏,眉頭一鬆道:還好,只是血氣逆流,一下子昏厥過去。

農冰衣再是機靈聰慧,可畢竟少不經事,手足無措,眼巴巴地問道:丁大哥,咱們該怎麼辦?

丁原舒展靈覺,搜索過冰崖周圍數裡的動靜,道:淩雲鶴已經走了。冰兒,你抱着藍婆婆,我帶上淩老爺子,咱們先去橫絕嶺。

兩人費了半天勁,好不容易纔分開了藍婆婆緊摟住淩雲霄的手。

丁原橫抱起老爺子的遺體,低頭見他笑容猶存,面色不改,幾撮白髮被寒風揚起,不覺心中又是一陣慘然!

他忍住眼淚收拾情懷,說道:冰兒,咱們走吧。便飄身飛下冰崖。

雪地裡,淩雲霄帶來的那頭異獸,已被人震碎頭顱,血紅的眼睛變得黯淡無光,直瞪瞪看着前方,倒在血泊之中。己在上面早該知覺。

兩人御風朝橫絕嶺而去,路上農冰衣也失去了說笑的心情,氣氛極是沉悶。直到橫絕嶺遙遙在望,農冰衣才忽然開口問道:

丁大哥,好奇怪哦,那些人怎麼就能夠藏在雪地裡,卻沒有被察覺呢?而且,他們好像是吃定了一樣,應該是在淩老爺子到達以前,就已經早早地等在了冰崖上。”

丁原苦笑道:既然下手的人是淩雲鶴,他當然清楚淩老爺子和藍婆婆的十年之約。從這一點上,也反證了老爺子的判斷不錯。這種事情,除了冰宮的幾個宮主之外,還有誰能清晰地把握時間和地點,事先設下埋伏?這些人就從深藏的雪地之下暴起偷襲凌爺子和藍婆婆。”

丁原道:冰兒,你說得對。他們的目標,本該是藍婆婆和淩老爺子,咱們不過適逢其會。”

可淩老爺子隱退多年,早已不管冰宮之事,淩雲鶴爲什麼還一定非要除之而後快?”

農冰衣道:丁大哥,等咱們抓着了淩雲鶴,一定要好好問問他,爲什麼要害淩老爺子和藍婆婆?”

丁原點點頭道:我更想知道的是,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裡偷學來的魔教十六絕技?可轉念一想,又完全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如此看來,就算雙方彼此知曉根底,也多半是兩路人馬,各有所圖。意外的是,在談禹身邊,竟還有年旃與古大先生等人。衆人見着丁原,遠遠便打招呼道:丁小哥,咱們總算等着你了。

年旃眼尖,驚訝道:丁小子,這不是淩老魔和藍婆子麼。他們出什麼事了?”

丁原迎上衆人,回答道:淩老爺子遭人暗算,已經仙逝了。

古大先生好不驚訝道:淩大宮主遭人暗算,是誰?”

農冰衣道:是冰宮四宮主淩雲鶴,和他的手下。

談禹愕然道:淩雲鶴,怎麼會?他幹什麼要暗算自己的大哥?

丁原道:這件事情頭緒衆多,頗爲詭異,咱們還是上山,坐下再說。衆人在談禹引領下上了橫絕嶺,在廳中落坐婆身邊照料。

丁原簡略將經過說了,年旃一拍桌子道:真沒想到,淩老魔居然會死在自己兄弟的手裡。”

古大先生喟嘆道:他縱橫一世,到頭來,竟落得如此收場,着實令人嘆息。”

咱們只要能抓着淩雲鶴,不僅能替淩大宮主和那個靈空庵的老尼姑報仇雪恨,更可讓那多的懸案水落石出,可謂一舉兩得之舉。”

古大先生皺眉道:問題是,我們還不曉得,這些事情是淩雲鶴一人所爲,還是冰宮其他兩名宮主均有參與?”

年旃獰笑道:這還用問嗎?淩雲鶴乾的這些勾當,要是背後沒有淩雲羽、淩雲天的支持指使,就憑他一個人,能成得了事?,就等機會殺了淩老魔,好徹底控制冰宮大權。他的,這幫龜孫子想得倒挺美。

談禹遲疑道:他們殺死自己的兄長,難道就只是爲了控制冰宮?

可按照丁小哥剛纔所說,淩大宮主早已不理冰宮俗務。冰宮大小事情,淩雲羽等人儘可爲所欲爲,還要殺死淩大宮主做甚?十大高手之一,又是名義上的冰宮之主,本屆蓬萊仙會,必定也會參與。爲了清除麻煩,他們才先下手爲強,乘着淩老爺子與

藍婆婆十年鬥劍的大好機會,痛下殺手,掃除後顧之憂。

熱鬧好瞧。”

他們若是不惹到老子身上還則罷了,不然,老子正可拆了這幫兔崽子的骨頭,當棒槌敲!

丁原道:既然我已經知道,這些事是冰宮乾的,那還用遲疑什麼,何必一定要等到蓬萊仙會上去說。

稍後藍婆婆醒了,我就殺上冰宮,先找淩雲鶴,再尋淩雲羽、淩雲天。只要是有參加了這些陰謀的人,一個也休想逃!

古大先生笑道:丁兄弟,古某知道,你與冰宮一戰,在所難免。此次前來橫絕嶺,就特意帶了一衆同道高手,好爲兄弟你助陣!很是感激,也甚爲過意不去。

這次冰宮之戰,淩老爺子既死,就剩下的那三個,丁某與藍婆婆兩人足矣,就不再勞煩各位兄弟了。

年旃眯縫着眼睛道:丁小子,你這話說得可不對,我老人家聽上去就不順耳。

怎麼不出兩天的工夫,咱們又在橫絕嶺見着了?轉轉,又幹你什麼事?要撞上來,就活該誰倒楣。

談禹急忙道:古大先生,豈有你與丁小哥、年老祖冒險闖宮,咱們衆兄弟縮在橫絕嶺上看熱鬧的道理?

談某修爲,雖然比不上丁小哥的一根手指頭,可要說對付一、兩個冰宮的蝦兵蟹將,那也絕不含糊。

古大先生暗自向談禹丟了個眼色,說道:談洞主,既然丁兄弟這麼說了,咱們照做就是。

衆兄弟剛從雲林禪寺征戰而歸,也都乏了,不妨就在橫絕嶺休息幾日,以做後援。說不定,也真會有用得着的地方。

談禹心領神會,道:在下謹遵古大先生吩咐,如此先預祝各位

馬到成功。

丁原看兩人眉來眼去的,也不說破,對談禹鄭重地說道:談洞主,另有一事,丁某當真得拜託你幫忙。

談禹慨然道:丁小哥儘管開口,在下一定替你辦到。

丁原微微一笑,道:這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與在下同來的那位小姑娘,你也見過的,她是農醫仙的孫女。縱百死亦難辭其咎。

年旃嘿嘿道:那倒不必了。你小子的腦袋又臭又硬,再好的酒

衆人鬨笑了起來,卻見農冰衣跟在藍婆婆身後,徐徐地步入廳中。

年旃哈哈笑道:藍婆子,一百多年沒見,你怎麼還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好像誰都欠你錢似的?

最終藍婆婆目光落在談禹身上,平靜地說道:談洞主,老婆子有一樁事,要煩勞你幫忙。

看在丁原面上,談禹客客氣氣地說道:不知在下能幫得上藍仙子什麼忙?

藍婆婆微微一禮,道:多謝了。乘這點工夫,老婆子也正好去辦另一件事。稍後咱們便在那座冰崖碰面。

農冰衣道:婆婆,您還沒完全好呢,千萬不要這會兒,就急着上冰宮找淩雲鶴,爲老爺子報仇雪恨的事,冰兒跟你一起去!

藍婆婆眼中透過一縷殺機,道:他跑不了!我先去找酒。說着

,也不理會旁人,徑直回頭走出客廳。

年旃愕然道:這婆娘忒地莫名其妙,要酒缸和石蠟做什麼,還要去找酒?莫非要學男人借酒壯膽?我看她好像用不着吧。

些。

古大先生與談禹在旁一邊暗笑,一邊咋舌搖頭,心想,丁原就這麼着調侃年旃,可真有什麼危險的事,老鬼頭卻是巴巴地跟了來。

若換個人,敢這麼拿冥輪老祖開玩笑,老鬼頭怕早把他的一顆腦袋擰下來,當夜壺使。

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是說不得。常麼下籽不長笑檢怎棉笑籽蠻來縣李旁你籽了樣抓檢蠻縣邊可規

纔是晦氣。

一個多時辰後,外面天色已經全黑。談禹的手下,也將酒缸與石蠟搬到了廳外。蠻測測蠻必這你抓內到下以啊手石蠟倒也罷了,那酒缸竟有六尺來高,五、六個漢子也合抱不過來,真不曉得他們是從哪裡淘來的寶貝。

談禹命兩名壯漢擡起酒缸,又帶上淩雲霄的遺體,與丁原、農冰衣等人下了橫絕嶺,直奔冰崖。蠻測測蠻必這你抓內到下以啊手卻早被凍得僵硬,全身結起了一層

厚厚的冰霜。

談禹一抱拳道:藍仙子,談某幸不辱命,你要的東西,都已置辦齊了。

藍婆婆打量着那隻巨無霸般的酒缸,滿意地點頭道:有勞談洞主了。雙袖一揮,上百酒罈子淩空飛起

她手指連彈,發出嗤嗤精光,擊破罈口封泥,一道道清澈的酒

汁,宛如瀑布傾瀉,不偏不倚地倒入酒缸。

寒風吹來,冰崖上頓時瀰漫起一股濃郁誘人的烈酒芬芳。有二十多年的窖藏!

古大先生一驚,他雖久居漠北,卻也曉得這雪刀子,乃燕州幽城浮生齋獨一無二的名酒。

此地距離幽城,不下千里,兩個時辰裡,藍婆婆竟打了個來回,還帶着百多酒罈,如此修爲,着實教人歎爲觀止。

直到酒缸注滿,藍婆婆方纔罷手,看了眼剩下的五、六罈酒,道:談洞主,若是你喜歡,這剩下的幾罈,老婆子便送給你了。

談禹大喜,道:多謝藍仙子!

藍婆婆恍若未聞,緩緩俯身抱起淩雲霄,垂首相望,清淚盈眶!

她一步步走向酒缸,步履沉重蹣跚,整個人彷佛一下蒼老了幾十年,全無剛纔揮袖拂壇,彈指破泥的颯爽英姿。

是捨不得,還是人已乏力,藍婆婆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慢,可不管怎麼慢,這短短的幾丈路,終究還是會有盡頭。

就如同人之一生,不論是風光無限還是庸碌平凡,到頭來,還不都僅只換來一抔黃土而已。

誰能長生不死,有幾人能得悟天道?千百年來,爲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多少俊傑窮盡一生,孜孜追索?或許,淩雲霄也本是其中之一。假如他沒有做出這樣的選擇,可能有一天真的能夠化羽飛天吧?嘿看在以看這旁出蠻樣出縣試麼

但爲了情之一字,他寧願倒在冰天雪地裡,伴着美酒佳釀,聽風起雪飄,長眠萬世,從此,也無人去會那十年一戰。

也難以狠下心來,將石蠟封上。

啪!是一滴淚落入酒缸,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漣漪盪漾,復又散去。桂啊

天之殤,地之慟,常無常,情多苦。丁原的心頭,忽然浮現起天殤琴譜上最後的一段心訣。

直恨不得斬風驅魔。

天殤琴感應主人心念,從天羅萬象囊內自動飛彈騰起,冉冉落在幾乎不需要任何的躊躇思慮,丁原的漏*點,恰似泉涌一般,從手指間涓涓流淌而出,化作一縷縷悲愴蒼涼,雄壯高昂的琴韻!紅塵裡無數的癡怨?

一腔鬱悶,百般豪情,盡揮灑在跌宕起伏的琴音裡,如同滔滔江水浩浩湯湯,青山遮不住,滾滾東流去!聲,心底竟然泛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思緒。

在這琴音飄蕩裡,藍婆婆最後看了一眼淩雲霄熟悉的面龐,將最後一絲縫隙用石蠟封上。試你抓在龍看抓籽長看在常試長

這裡面,躺着一個人,和自己鬥了整整一百二十年。

十年一戰,他從來沒有讓自己贏過,於是讓她惱,讓她恨,讓她時時刻刻無法或忘。試你抓在龍看抓籽長看在常試長

她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僅僅是因爲自己曾輸給過這個魔宮首腦,還是因爲心中那團爭強好勝的火焰?

許多事情,現在已經不需說了。她知道,在他走時,他是欣慰而了無遺憾的。因爲,他終於得到了自己後半生苦苦求索的答案。

琴聲徐歇,談禹低低咳嗽一聲,問道:藍仙子,可要我等幫忙爲淩大宮主下葬?

藍婆婆搖搖頭,嗓音嘶啞道:不用。她半跪下身體,開始用手一捧雪、一蓬冰地挖掘。試你抓在龍看抓籽長看在常試長

年旃一皺眉,正想問她,這麼折騰下去,大夥兒要等到什麼時候,農冰衣、丁原已經默默走到藍婆婆身旁,和她一起徒手挖掘。

半個多時辰後,酒缸被緩緩放入坑中,一捧捧冰雪漸漸掩蓋上去。遮住了一點,一塊,一邊--終於壘起了一座雪白的孤墳。

丁原道:藍婆婆,可要爲淩老爺子再豎一塊墓碑?

藍婆婆道:不用了,他一輩子淡薄虛名,就讓他一個人安靜地歇息吧。

談禹或許是看在那幾壇雪刀子的分上,自告奮勇道:藍仙子,稍後在下就安排手下爲淩大宮主看守墳冢,你儘可放心。料了。

丁原長嘆一聲,勸道:藍婆婆,你節哀順變。稍後咱們便一起殺上冰宮,找淩雲鶴爲老爺子報仇。

藍婆婆冷冷掃過年旃、古大先生,婉拒道:小夥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爲淩雲霄報仇之事,老婆子斷不會讓旁人插手。

區區一個淩雲鶴,不過是跳樑小醜,我還不放在眼裡,卻不必再勞動諸位大駕。

年旃心知,藍婆婆是不屑與自己這班邪魔歪道的人同行,更不願借自己與古大先生之力報仇,故才以此言推託。

他重重哼了聲道:老子才懶得多管閒事!

藍婆婆充耳不聞,呆呆望晶瑩雪白的墳冢,任由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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