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有我

忽然中,丁原腦子裡浮現出墨晶蒼白的面容。

她如今的境遇跟當年的老道士不是有幾分相像麼?在師門與朋友道義之間,連老道士都難以取捨,何況是她?

這麼一想,丁原對墨晶的惡感又稍去幾分。

淡言真人接着說道:“那晚翠霞派與另外四家正道門派從東南方攻入婆羅山莊,我對上的是魔教七衛之一的方嵊,等我將他擊退後,山莊內早亂成一團,赫連夫人不知去向。

“羽教主卻端的了得,以一人之力連敗平沙島與燕山派兩家掌門,第三個出場的乃是雲林禪寺的上任掌門無妄大師。兩人在婆羅山莊的斷巖崖上激戰一百二十回合,無妄大師以‘六道輪迴杵’擊中羽教主的背心,自己也被羽教主在胸口上印了一掌,回寺後不到三日便仙去。”

丁原嘿嘿冷笑道:“用車輪大戰也擺不平人家,怪不得古書上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丁原不平七大劍派圍攻羽翼濃,有意把那句話的意思按照字面曲解,而實質的涵義其實恰恰相反,乃是說明邪不抵正的道理。

老道士也不反駁,喟然道:“羽教主號稱當時天陸魔道第一人,絕非虛傳,除非是海外三島的掌門人物親自出手,否則單打獨鬥,即便是正道的頂尖人物也要甘拜下風。

“可惜不曉得爲何,他受了無妄大師一杵後,突然口中噴血,雙目盡赤,竟是走火入魔的跡象,前任太清宮的掌門青炎真人以爲有機可乘,便接在無妄大師之後,御動仙劍偷襲羽教主。”

丁原雙眼一翻道:“堂堂一派掌門,也會用這卑鄙伎倆麼?”

淡言真人沒有回答,說道:“羽教主胸口中了青炎真人所發的‘無明動天劍’,頓時墜落到斷巖崖下的萬丈深潭,連屍首也沒能留下。

“可他也沒放過對手,驅動魔劍‘破軍’將青炎真人炸得屍骨無存,慘死當場。這一場惡戰驚心動魄、慘不忍睹。”

淡言真人忽然輕聲苦笑道:“青炎真人乘人之危,七大劍派聯手圍攻,而我面對赫連夫人和羽教主橫遭不幸卻袖手旁觀,這些事,對還是不對?若說我平生最大愧疚遺憾,莫過於此。”

丁原沒有說話,他驀然體會到老道士在平靜的面容底下所深藏的痛苦與矛盾。

一面是正魔決戰,一面是知己相傾,縱然手中有劍能闢萬軍,奈何是拔劍茫然,無以爲是。

何爲正,何爲魔?什麼是錯,什麼是對?這個分界原本簡單,但當你真正身臨其境時,又那樣難以抉擇!

“到得天明時,除了赫連夫人在魔教七衛的保護下得以脫身外,其他的人基本戰死殆盡,卻無一人願投降認罪。”

淡言真人道:“惡戰將了時,誰知魔教四大護法中的‘風、雲、雷’也先後率部趕到,接着便再是一場天昏地暗的血戰。

“這場大戰一直到第二日黃昏才結束,魔教九使全數陣亡。風雪崖身負重傷,依仗着奇門遁甲僥倖脫身;雷霆被逼得元神出竅,險些與碧落劍派的七位真人同歸於盡,最後還是碧落七子不欲死拼,閃開一條生路令他遠遁。

“布衣大師也被越秀劍派打成重傷,修爲幾乎喪盡,最後是我出手救下了他,送至棲鳳谷隱居。後來大師大徹大悟,削髮爲僧,皈依佛門,那便是你日後見到的布衣和尚了。”

淡言真人道:“留守大明宮的是殿青堂,一見局勢難以挽回,索性一把大火焚了魔教總壇,從此也不知下落。

曾經顯赫一時的魔教,就這麼在一夜一日間化爲泡影,而正道七大劍派亦付出了近三百年來最慘痛的一次傷亡。”

丁原問道:“那麼赫連夫人脫身後,七大劍派就未曾再有找尋她的下落麼?”

淡言真人道:“正道各派一直都有派人查尋,但赫連夫人宛如憑空消失,任誰也找不到她的蹤跡。直到八年多前一個清晨,我正在紫竹林中採摘兩味草藥,卻突然發現赫連夫人滿身血污,氣若游絲的昏倒在林中。

“她當時臉上覆着面具,因此我起初只當她是一般的婦人,等我救她回屋後,才發覺自己救回來的,竟是失蹤整整十二年的赫連夫人!”

丁原“啊”了聲道:“我孃親怎麼會到翠霞山來?”

默算一算,不就和自己偷偷去尋巴老三的晦氣,回家後卻不見孃親的那日差不多時日麼?

淡言真人道:“赫連夫人當時所受之傷極重,已是內臟移位,經脈全斷,全然沒了生機。我只有趕緊稟明掌門師兄,求他施以九轉金丹救治。得師兄恩允,赫連夫人服下金丹總算回過一口氣來,我這才知道,十二年間,她一直喬裝隱居鄉下。”

丁原問道:“這麼說淡一師伯也知情,因此他纔將我安排到你的門下?”

老道士頷首道:“是。赫連夫人那夜從婆羅山莊突圍後,身邊的護衛傷亡殆盡,她身負重傷不能行遠,就在洛城府附近的一處鄉間民宅借住下來。

“那戶人家姓丁,男的是個獵戶,妻子是替大戶人家做奶媽的。”

丁原渾身一震,輕聲道:“丁?”

“赫連夫人爲藏行蹤,只得易容改扮,對外稱是丁獵戶一門遠親,這一住就是三年多。可笑天陸各派四處查探她的下落,卻無論如何想不到她竟然甘心扮作農婦隱於鄉間。”淡言真人說道:“那些年赫連夫人一面養傷恢復真元,一面潛心修煉魔教絕學,希望有一日能替羽教主報仇。”

丁原道:“你們都知道孃親她要找你們算帳,卻還肯救她?”

老道士一搖頭道:“她要找的是潛藏在魔教中的叛徒。須知羽教主與赫連夫人隱居婆羅山莊的事極爲隱秘,就是在魔教中也僅限少數幾人知道,倘若不是機密外漏引得七大劍派聯手突襲,羽教主斷不會身亡,魔教也絕對不可能那麼輕易潰敗。”

丁原一醒道:“不錯,這其中定然還有隱情。”

淡言真人道:“轉眼赫連夫人在丁家住到第三年,丁獵戶的妻子生下一子,丁獵戶夫婦與赫連夫人其時已宛如一家,又甚敬重她,故此便請赫連夫人爲孩子起名。”

丁原怔怔看着淡言真人,艱難道:“那孩子,就是我?”

老道士點點頭回答道:“赫連夫人爲你起了一個‘原’字,就是希望你不忘本原,學做你爹孃的爲人。可事與願違,不到半年村裡突然流行起瘟疫,你爹孃不幸染病去世。

“赫連夫人帶着你遠走他鄉,最後在你後來住的那個村子定居下來。她一直不願教你修煉,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做個常人,更不想把你捲入她的事情裡。所以說,你雖不是赫連夫人親生,她卻養你長大!”

丁原腦海裡亂成一片,不停的有個聲音在叫道:“赫連夫人不是我娘,我的孃親和爹爹都早已死了!我終究是個沒爹沒孃的孩子!”怪不得老道士一直稱“赫連夫人”

而非是“你孃親”,原來如此。

終於丁原叫道:“你在騙我!”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早相信了老道士的話,可一時間又如何去接受?

老道士見丁原全身輕輕顫抖,神情激動,明白自己的愛徒一時還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他口中運起“定心咒”低喝道:“篤!丁原,你爲何要執着於幻象?無論你親生爹孃是誰,你便是你,赫連夫人也永遠是你孃親!”

丁原被老道士喝的一震,深深吸口氣,心道:“不錯,我本就以爲自己的爹孃都死了,現在不過是將真相恢復而已,其實有什麼不同?我又何必激動憤懣呢?老道士縱然有萬種古怪,〖卻也絕對不會騙我,更不可能爲了騙我,而編出這麼完美的謊言。”

想到這裡,他定定神道:“老道士,我沒事,你繼續說吧,究竟是誰要向我……赫連夫人下手?”

淡言真人明白,接受這樣一個現實仍需要時間,倘若換一個人,或許比丁原的反應不知道要激烈多少。

他頷首道:“那晚圍攻赫連夫人的共有四人,施展的全部是魔教十六種絕技,這更證實了赫連夫人的猜測。奈何她修爲未復,又以寡敵衆,在傷了對方兩人後,自己也連中數招。奇怪的是,赫連夫人發覺對方在出手時,好像有所顧忌,沒有盡出全力,否則那晚她絕無幸理!”

丁原問道:“那赫連夫人有認出他們麼?”

老道士苦笑道:“這些人修爲卓絕,偏偏連赫連夫人也吃不准他們的來頭。惡戰了半個多時辰,赫連夫人終於尋機突圍,運用耗損真元的‘千里不留行身法’堅持到翠霞山,因爲在那時,天下之大,能令她信任的人着實不多了,而翠霞山恰好還算是最近的一處。”

停了停,淡言真人繼續說道:“我和掌門師兄檢查了赫連夫人的傷勢,發現她中了六種魔教絕技,若非九轉金丹護持住心脈,早就氣絕了。

“其中最麻煩的是赫連夫人背上中了一記‘百腐百弒印’,左肩捱了一記‘滅神十三擊’,兩種劇毒交攻下,就是九轉金丹也無能爲力。”

丁原道:“所以你就找上了布衣大師?”

老道士點頭道:“我與掌門師兄商量後,就將赫連夫人護送到棲鳳谷,請布衣大師救治,結果大師也束手無策,只有先將赫連夫人以萬息歸無的法子冰凍肉身,保住了她最後一線生機。

“而後布衣大師耗盡心力纔想出一種救治的方案,但僅僅是天地間千年難出一株的靈藥就需要十九味,於是,我便委託你盛師兄暗中採辦,並保護赫連夫人與布衣大師的安全。後面的事情,你便該都曉得了。”

丁原沉默片刻發問道:“赫連夫人現在情況到底怎樣了?”

老道士也不隱瞞,回答道:“還差着三味靈藥,但究竟還要等多少時候才能收集到,就不好說了。”

丁原道:“還差哪三樣,告訴我,我亦可幫忙。”

老道士道:“這些事我和你盛師兄自會處理,你現在要做的是專心面壁。”

“爲什麼?”

老道士回答道:“因爲兩年半後,你要與蘇真夫婦的女兒蘇芷玉一戰,以定《曉寒春山圖》的歸屬,那幅圖中正蘊藏着半卷天道。”

不等丁原開口,淡言真人又道:“這是當日蘇真爲救你,而向掌門師兄提出的交換條件,或者說是一個賭約。”

丁原斬釘截鐵的道:“我不幹!”

老道士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輕“哦”了一聲,緩緩合上眼睛,不再言語。

丁原等了老半天,淡言真人卻似入定一般連眼皮也不眨一下,他終於忍不住問道:“老道士,你怎麼不說話了?”

淡言真人眼睛依舊合着淡然回答道:“我說完了。”

“可你不是要我去和玉兒決鬥麼?”

丁原一想起這個就覺得惱火,老道士知道,蘇真夫婦和蘇芷玉當然也知道,可所有人都瞞着他!他們當自己是什麼,會乖乖順從的綿羊,還是任人操縱的賭具?

老道士徐徐問道:“五年裡,我可曾強迫你做過什麼?”

丁原想了想,回答道:“沒有。”

老道士道:“那就是了。”

丁原道:“可這麼一來,你如何跟淡一真人交代?姬大鬍子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老道士微微一笑,也不回答,敢情是恢復本色,擺起譜來。

丁原心中有氣,哼了聲道:“好,你無所謂我也不管,反正誰也休想讓我跟玉兒決鬥!”說完起身走出竹廬。

忽然聽見老道士的聲音在背後道:“丁原,還記得當年我說的一句話麼?”

丁原一怔,回頭問道:“什麼?”

淡言真人注視着自己的弟子,緩緩道:“本事是自己的,不幹別人的事。”

丁原微笑道:“我明白,老道士,我纔不會因爲這個賭氣不修煉,反正你們總不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去跟玉兒鬥。”

淡言真人點點頭,手中拂塵一擺道:“好,去吧。”

丁原走出竹廬,暮色透過紫竹林灑落在他身上,他沒有祭起仙劍,卻沿着清幽的竹徑徐徐而行。

與老道士的一席話,無疑令他飽受震撼,如今需要的是冷靜跟思考。

原來赫連夫人終究不是自己的孃親,可丁原失落的並非是這個。對他而言,自己的孃親是風雲一時的名人也好,是沒沒無聞的奶孃也好,都無所謂,只要她還活着。

而現在活着的是赫連夫人,魔教教主羽翼濃的夫人,卻不是他的孃親,怪不得任崢覺得自己既不像羽翼濃也不像赫連夫人。

可又不管怎麼說,赫連夫人對自己畢竟有着十餘年的養育之恩,如果不是她,自己只怕早與親生爹孃同赴黃泉了。

老道士他們一直隱瞞真相,該是對自己的好意,其實自己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以赫連夫人的修爲都命懸一線,以老道士的身分也無能爲力,自己不過是個普通的二代弟子,又能做什麼?

所以他們就心安理得的欺騙自己麼?丁原感到胸口積壓着一股越來越濃烈的鬱悶,忍不住猛擡起頭髮出一記長嘯,驚得倦鳥飛起,落葉紛紛。

嘯聲許久不歇,丁原只覺得要把自己滿腔的憤懣與壓抑盡皆傾泄,要讓那些前塵過往統統消融!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聽見竹林中有人叫道:“丁原!”卻是姬雪雁的聲音,語氣裡滿是焦急與關切。

丁原一醒收住嘯聲,徐徐轉過身就看見姬雪雁站在三丈開外,彩兒立在伊人肩上,不停抱怨道:“吵死了,吵死了!”

姬雪雁見丁原神色可怕雙目發赤,不禁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道:“你怎麼了?”

丁原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沒什麼,你來多久了?”

姬雪雁道:“我到後山遇上石磯娘娘和畢虎,他們說你去了淡言師叔祖那兒,我便在思悟洞口等你。可眼看天晚你還沒回來,我就找了過來,遠遠就聽見你的嘯聲,可連叫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最後只好用上真氣喝了一聲,總算把你叫醒。”

丁原望了眼隱於竹林深處的竹廬,不可察覺的嘆了口氣道:“我們走吧。”轉身朝外走去,身影竟有些蕭索落寞。

彩兒叫道:“丁原奇怪,垂頭喪氣,被欺負了?告訴彩兒,彩兒幫你出氣!”

這些年它終於明白一件事情,自己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經下降一格,無論如何也是爭不過丁原了,要想今後有好日子過,最好先拍足丁原的馬屁。

姬雪雁不禁笑道:“算了吧,彩兒,就你那兩下子,別人不欺負你就不錯了,別在這裝腔作勢了。”

彩兒嘰咕道:“主人看扁彩兒,彩兒可是真人不露相。”

聽彩兒與姬雪雁一對一答,丁原的心情放鬆了一點,他猛甩一下腦袋,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煩惱與鬱悶都拋到九霄雲外,然後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道:“我沒事。”

姬雪雁清澈深情的星眸凝視着丁原的側臉,幽幽嘆了口氣道:“不對,你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所以才這麼不開心。爲什麼不告訴雪兒,讓雪兒與你一起分擔呢?”

丁原被姬雪雁看穿心思,不由一陣煩躁,加快步伐朝前走着粗聲道:“我說了,我沒什麼,你很希望我有事麼?”

“當然不是,”姬雪雁搖頭道:“但你的樣子分明是有事,爲什麼要隱瞞呢?”

丁原一聽到“隱瞞”二字分外刺耳,他嘿嘿冷笑道:“隱瞞?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你又憑什麼說我隱瞞?”

“丁原!”姬雪雁忽然在身後大聲叫道,丁原回過頭,見她站在原地,眼睛裡依稀有淚光閃爍,顫抖的櫻脣激動說道:“你當我很想你有事麼?既然你不肯說也沒關係,可是雪兒要你知道一件事情: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雪兒都會守在你身邊,在你的身邊,永遠都會有我爲你分擔一切!”

丁原一震,凝望着姬雪雁泫然欲滴的嬌容,頓時想道:“我是被氣昏頭了,怎麼把氣撒到雪兒頭上?她說的不錯,旁人幹我什麼事,其他一切又都算什麼?只要和雪兒長相廝守,在乎那些事做什麼?”

他長長地籲出了口氣,徐徐走向姬雪雁,站在伊人身前道:“雪兒,對不住,我是有些火氣,但不是因爲你。

有些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將來遲早都會讓你知道。”

說着伸手握住姬雪雁冰涼的小手道:“我們先回思悟洞吧。”

姬雪雁沒動,餘怒未消道:“你拉我幹嘛,我自己沒腳不會走麼?”

丁原曉得她犯了大小姐脾氣,微微一笑,摟住她的肩膀,在耳邊輕輕道:“你再不走,是不是想我抱你?”

姬雪雁終於破涕爲笑,狠狠一跺腳,又在丁原肩上捶了一拳道:“你最討厭了!”說話時那滴淚珠也被風吹落,滴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丁原心頭一熱,將姬雪雁的嬌軀一把橫抱起來說道:“那好,我便抱你回思悟洞去!”

彩兒被驚飛到半空,撲打着它的翅膀叫道:“好肉麻啊,好肉麻!”

丁原哈哈一笑,擡頭道:“你這扁毛再亂喊亂叫,我便把你送給曾老頭,拔毛下酒烤了吃。”

彩兒嚇了一大跳,趕緊閉嘴躲得遠遠。

姬雪雁嗔道:“丁原,你就會嚇唬彩兒,她又沒惹你什麼。”

丁原只覺得心情舒暢許多,先前種種猶如一場噩夢已不復返。

他低頭見伊人明眸含春萬種風情,玉頰上淚痕猶存,禁不住低下頭來深深吻住雪兒的櫻脣。

姬雪雁宛如受驚小鳥微微一顫,迎合着丁原的深吻,雙手環抱在丁原脖子後,緊緊抱住再不願鬆手。

彩兒遠遠看着,小眼睛骨碌碌直轉,卻不敢再叫。

後山思悟洞前,曾山坐在那塊青石上,拿着昊天鏡津津有味的偷瞧着,呵呵一笑道:“剛纔這小子的嘯聲真把我老人家嚇着了,就像瘋了一樣。現在看來該沒事了,那姬丫頭果然有一手。”

畢虎打旁邊湊過腦袋道:“你在看什麼,讓我也瞧瞧?”

曾山趕忙把昊天鏡藏到懷裡道:“這可不能給你看,除非你先輸我十盤彈子。”

畢虎嘟囔道:“小氣鬼!”

這話一直是別人說他,今天也難得讓他用上一回。

石磯娘娘暗自思忖道:“看來雪兒姑娘說的果然有些道理,男人都是怕溫柔的。”想着便向曾山露出盈盈微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直瞧的曾山全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破壁丁原回到翠霞山不覺已有二十多日,阿牛卻還沒回來。

時間長了,丁原不免心中起疑,怕這個傢伙太過老實,不曉得又被誰騙了,有心下山去天雷山莊找尋,卻被曾山攔下。

石磯娘娘竟是一住不走了,害的畢虎天天唉聲嘆氣無可奈何。

曾山也不像起初那般如老鼠見貓,畢竟衣服有人洗,飯有人做,這樣的日子偶爾過過還是很愜意的。

又過十數日,阿牛終於重新拎着飯盒,出現在思悟洞口。

丁原見到他就叫道:“你這傢伙,這麼多天也不回來,存心想餓死我麼?”

阿牛依然是憨憨一笑,可沒有接話,神情卻是帶着古怪。

丁原腦子裡轉了幾轉,問道:“怎麼,跟秦柔鬧彆扭了?”

阿牛搖搖頭道:“不是!秦老爺子過世了。”

丁原一震,問道:“怎會,是什麼時候?”

阿牛嘴脣翕動、胸膛一起一伏老半天,終於啞聲道:“二十多天前,大概就是上月十九,秦老爺子回衡城府沒多久,神鴉上人跟雷威竟然找上門來,老爺子被神鴉上人的五羅飛翼給害了。

“等我跟秦姑娘趕回衡城府,神鴉上人他們早就沒影了……我陪秦姑娘把秦老爺子安葬後,纔回的山。”

“雷威,神鴉上人!”丁原目中射出一縷寒光,道:“他們居然下作到這般地步!阿牛,這仇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替秦老爺子報了!”

阿牛點頭道:“我和秦姑娘約好了,等她五年後修煉小成,便同她一起去找雷威和神鴉上人,爲秦老爺子報仇!”

丁原哼道:“好,那就讓他們再多活五年,到時候算上我一個。”

阿牛點點頭道:“丁小哥,這五年我一定會好好修煉,到那時一定爲秦老爺子報仇的!”

日子又一天天過去,丁原在思悟洞裡,整日跟着曾山琢磨平亂訣,閒來就與姬雪雁偷偷溜下山駕着仙劍四處雲遊。曾山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有姬雪雁孝敬的雞腿美酒,什麼都好說。

老道士照例十天來思悟洞一次,一面考教丁原的進境,一面再教授翠微九歌。

飛瀑十八劍是學完了,老道士便開始傳授他“騰龍劍訣”,有了研修平亂訣的基礎,騰龍劍訣丁原上手的也快。

相比老道士,阿牛來的更勤快,每日早晨天剛亮,他便帶着飯盒到了思悟洞,不過這個傢伙已很少肯在這裡逗留,總說着要抓緊工夫練功。

幸而除了阿牛,思悟洞還有兩個常客。

有石磯娘娘和畢虎在,總少不了熱鬧,但丁原不免要多生一隻眼睛,誰曉得老賊頭什麼時候手又癢了?

到了深夜,丁原纔會從天羅萬象囊裡取出天殤琴,照着畫卷背面的琴譜修學。爲了避免天殤琴煞氣過重,也是防止琴聲外揚驚動他人,每回練琴時,丁原都設下結界,將思悟洞洞口封起。

幾個月後,丁原已然進展到化雷之境,大日天魔真氣不知不覺裡也突破了魔體境界。期間魔氣也曾反噬過兩回,丁原仗着金丹護體,屢屢化險爲夷,反倒是丹田內的翠微真氣爲壓制魔氣又變得渾厚不少。

丁原只當自己近來心無旁騖,故此進境神速,心中甚是舒暢得意,卻不曉得禍根已越種越深,直至不可自拔。

這一日中午,老道士授完功課,並沒像往常那般轉身離去,而是說道:“丁原,盛年有消息了。”

丁原精神一振道:“他在哪兒,去找過墨晶麼?”

“他現在天雪峰中一處深谷裡,並未去找墨師侄。”

“爲什麼?”丁原奇道:“盛師兄不想洗冤了麼?”

想想這也不可能,否則當日盛年也就不用挨那幾劍了。

老道士道:“不是,他不想爲難墨師侄。”

丁原氣道:“盛師兄也忒忠厚了,這麼一來還能指望誰爲他洗刷冤屈?”

“有,”老道士道:“耿照、曲仙子,他們可以。”

丁原“哈哈”一笑道:“老道士,你也糊塗了吧?耿照跟曲南辛那個老虔婆肯爲盛師兄打自己的臉,除非日頭打西邊出!”

老道士道:“會有辦法的。”

丁原怔怔看着老道士奇醜的面龐,忽然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實在不明白你和盛師兄還有阿牛,爲什麼寧願委屈自己,也不肯爲難別人,這麼活着豈不是太累?”

淡言真人微笑道:“這樣很好。”他起身走到洞口,又停下腳步道:“丁原,明日就滿三年,你該下山了。”

丁原一楞,心裡默默一數,才發現自己不經意裡已經在這思悟洞裡住了三年。

他來時心不甘,這時真要離開了,卻又覺得不太情願,想想自己長這麼大,就數在思悟洞面壁的三年時光過的最逍遙舒心。

淡言真人道:“你先不回紫竹林,明早姬師弟來考教你,如果通過他,會帶你回碧瀾山莊住三個月。”

“爲什麼?”丁原抗聲道,他打上山起就跟姬別天死活不對,若不是姬雪雁,怕他早想在暗中去找姬大鬍子的晦氣。

要讓自己到碧瀾山莊住上三個月,雖說與姬雪雁是近水樓臺了,可每日要對着姬別天還有他門下那些弟子的臭臉,丁原一想就着火。

老道士道:“掌門師兄的安排,爲你能勝出蘇芷玉,從明日起,姬師弟他們每人輪流教你三個月,分別傳授一門本支絕學給你。”

丁原一聽,心裡更是十二萬分不幹,要對着姬別天的吹鬍子瞪眼睛已經夠受,還要輪流跟在一堆人的屁股後面天天練什麼“絕學”。

完了這些人就要自己跟玉兒決鬥,去爲他們爭什麼天道地道,這不是令自己比死還難受?當下抗議道:“我不去,我也不想練什麼絕學,我更不會跟玉兒決鬥。”

老道士也不勸他,淡淡道:“隨你。”

丁原眼睛一轉問道:“老道士,你剛纔說姬大鬍子要先考教過我,纔會將我帶回碧瀾山莊,倘若我通不過他的考教呢?”

淡言真人怎不曉得丁原又在打什麼鬼主意,他也不說破,回答道:“不過便在洞中再留一個月,什麼時候通過,什麼時候出洞。”

丁原心中一喜,微笑道:“我明白了。”

他是打定主意要在思悟洞長住下去,反正在這裡面壁有雪兒、曾山他們做伴,逍遙快活之極,悶了又可偷偷溜出去轉一圈,何必要到碧瀾山莊受姬大鬍子的氣?

翌日一早,洞外就有了動靜。

丁原剛從打坐中醒來,還以爲是姬別天來了,等到外面吵吵嚷嚷,發覺不對,出去一看,才發現是曾山跟畢虎兩人正趴在地上打石彈,石磯娘娘照舊站在一邊觀戰。

這兩人的比試依舊沒什麼懸念,曾山半年多來十戰九輸,不管玩什麼花樣也鬥不過畢虎。他實在想不通這個老賊頭除了會偷東西,什麼時候又練成了這一手絕活,讓自己老大的沒面子。

丁原走出來的時候,曾山正輸掉了第一局,垂頭喪氣的朝丁原道:“你小子醒了?快來幫我老人家一起對付這個賊頭。”

畢虎意氣風發,舌頭一卷,得意洋洋道:“加上丁小哥你們一樣也要輸,以前又不是沒試過。”

石磯娘娘看不過眼,雙手一叉腰道:“畢虎,你囂張什麼,就你那兩手打彈子的本事,老孃還沒放在眼裡。”

畢虎一楞,懷疑道:“清妹,你也會打彈子?這可跟石磯珠不同,你成麼?”

石磯娘娘哼了聲,捲起袖口,朝曾山一伸手道:“曾大哥,把彈子給我。”

曾山遲疑道:“這可不是女人家會玩的東西,要是不行就算了。”

石磯娘娘一把搶過曾山手裡攥的彈子,瞪着畢虎問道:“說,打什麼花樣?”

畢虎被石磯娘娘看的有點心虛,說道:“你真要玩?

要不咱們來點簡單的,打老虎洞吧。”

石磯娘娘點頭道:“好,我讓你先打。”

畢虎道:“你是女人,你先來纔對。”

他這話可又捅了馬蜂窩,石磯娘娘柳眉一豎,杏眼圓睜道:“女人怎麼了,女人就比你們這些臭男人差麼,我偏要讓你先打!”

畢虎最見不得石磯娘娘發火的模樣,忙不迭討饒道:“好,我先來,我先來!”他小眼珠滴溜溜一轉道:“不過,咱們最好是賭點彩頭纔有意思。”

丁原聞言,嘿嘿笑道:“老賊頭,你又動什麼歪腦筋?”

畢虎搖頭道:“我是說倘若我贏了這盤,清妹就需叫我聲‘虎哥’;若是我輸了,條件任由清妹你開。”

曾山在旁邊聽得手舞足蹈道:“‘虎哥’?你偌大的年紀,怎麼還學小孩子玩肉麻把戲,笑死我了!”

石磯娘娘俏臉微紅,一咬牙道:“我賭了,若是你輸了,今後便不準再叫我什麼‘清妹’,你可答應?”

畢虎問道:“那叫你什麼,‘清姐’麼?”

石磯娘娘啐了一口道:“也不準!你得叫我‘娘娘’!”

畢虎自忖這賭局是贏定了,索性裝出一副英雄氣概道:“好,就這麼說定了。曾老頭跟丁小哥都是見證人,輸了可不準耍賴。”

石磯娘娘不耐道:“哪裡那麼多廢話,快打!”

畢虎拿着彈子站到線上,朝洞口瞄了瞄,順順當當的打進。

他有意朝石磯娘娘看了眼,可對方壓根沒理他,正滿面溫柔的對曾山道:“曾大哥,看小妹爲你報仇,將這個老賊頭收拾了。”

畢虎憋着一股醋火一氣連過三洞,偏偏到第四洞時出了差池。

這也不怪畢虎,正當他聚精會神要把彈子打出時,耳朵裡忽然聽見石磯娘娘柔聲道:“畢虎,你可要小心一點,別打偏了。”

畢虎乍聞斯語,骨頭頓時酥了一半,手裡一抖心底一跳,彈子骨碌碌轉到洞口硬生生停住,再不肯往前走半毫。

畢虎一下子跳起來道:“這個不算,是你在干擾我!”

石磯娘娘好整以暇問道:“我有麼?我不過是提醒你小心些不要打偏,結果你還是打偏了,這也怨我麼?”她轉頭問丁原與曾山道:“大家評評理,是不是這個老賊頭自己想耍賴?”

曾山自然一個勁點頭,丁原也笑道:“老賊頭,原賭服輸,做人光棍一些,別像個小孩輸不起。”

畢虎被石磯娘娘嗆的啞口無言,只好嘟囔道:“我哪裡有?”

石磯娘娘推開畢虎道:“現在該輪到老孃我了。”

她幾乎是看也不看,啪的射出彈子,那石彈居然像自己長了眼睛一般鑽進洞裡,看得畢虎眉頭直皺,曾山卻大是興奮高聲喝采。

儘管畢虎一直在心裡對自己說,石磯娘娘剛纔那一下是蒙的,可對方居然就這麼一路“蒙”了下去連過六洞,回頭輕輕鬆鬆吃了畢虎的那顆彈子。

曾山一聲歡呼道:“哈哈,老賊頭,你現在可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了吧?”

石磯娘娘伸手拍拍呆若木雞的畢虎道:“我這是教你做人要厚道,不要欺人太甚,偶爾贏了人家幾局,就把尾巴翹的半天高。”

畢虎瞠目結舌,兀自不敢相信,道:“見鬼了,你什麼時候會的這一手?我不信,我們再來一盤!”

曾山道:“老賊頭,你剛纔說什麼來着的,怎麼這麼快就反悔了?”

丁原也搖搖頭道:“我原以爲你還有點血性,哪裡曉得真是無賴到家了。”

畢虎臉脹的通紅,楞了半天說不出話。

幸好這個時候旁邊有人爲他解圍,姬別天朝着曾山躬身施禮道:“弟子姬別天,參見曾師叔。”

曾山擺手道:“免了,免了,你來幹什麼,沒見我們玩的正開心麼?”

沒等姬別天回答,他腦子裡冒出一個主意道:“姬師侄,你來的正好,我們剛巧可以二對二再玩上幾局,看看你的打彈子本事如何?我跟石磯娘娘是一夥,你要跟丁原還是老賊頭由得你挑。”

姬別天暗中皺眉,實在不明白曾山怎麼跟畢虎這樣臭名卓著的魔道人物廝混在一起,可對方是自己的師叔又不好編排,只得道:“弟子是考教丁原師侄修爲進境的,若是通過,便領他回碧瀾山莊繼續修煉。”

曾山一聽就大搖其頭道:“不去,丁原要是走了我找誰玩?再說有我老人家調教,他豈不比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強許多?”

姬別天有天大脾氣也無法向曾山瞪眼睛,他也曉得此老就是這個脾性,故此耐着性子解釋道:“曾師叔,這是掌門師兄的安排,亦是爲了丁師侄好。”

曾山想了想道:“好吧,隨便你們,不過要是丁原想到後山來找我,你可不準攔着,更不可欺負了他,不然我老人家就殺到你的碧瀾山莊去,鬧個天翻地覆。”

姬別天苦笑道:“是,師叔。”

他轉過身望向丁原道:“丁師侄,淡言師兄該都和你說過,你這就準備接我十招。若是能撐過去,我便帶你回碧瀾山莊,若是不能,就在這裡多留一個月。”

曾山一聽鼓掌道:“好啊,丁小子,你索性輸個落花流水,便又能陪我老人家多玩一個月了!”

姬別天苦笑道:“師叔,這麼做對丁師侄可沒半分好處,更是爲難了掌門師兄和我們。”

曾山撓撓頭道:“好了,好了,我不說話就是。”

姬別天站到丁原對面上下打量,發覺這小子年紀雖輕但氣度沉穩,精華內斂,看來淡言真人的調教也有異效。

如果再經些錘鍊,未必勝不過蘇真那魔頭的女兒。

他朝丁原點點頭,雙手負後道:“丁師侄,你先出手。”

丁原抱定主意以求一敗,也不和姬別天客氣,雙手一錯,打出二十二字拳中的“曾”字訣,左拳虛晃護住上身,右拳劈向姬別天左側面龐。

他既然有意要輸,於是故意把左拳往上高出三分,右拳朝外多走了一寸,這點差異外行看不出來,曾山、姬別天等人如何能不曉得?

曾山心中一怔,思忖道:“這丁小子這麼打不是存心找輸麼,原來他也想多陪我老人家在後山再玩上一兩個月,哈哈,不錯。”

姬別天目光如炬,心中暗哼一聲道:“好小子,居然跟我耍花樣,當我不明白你的那點伎倆麼?以你目下的修爲,怎麼可能露出這大破綻,要裝也得裝像點纔是!”

他哪裡曉得,丁原早知道這麼一手無論如何也騙不過姬別天,可一來正好藉此羞辱對方,讓姬大鬍子火冒三丈;再則丁原畢竟心高氣傲,要他輕易服輸就是裝的也不幹,所以乾脆演得假些,好教別人曉得自己未盡全力。

這下激惱了姬別天,他重重哼了聲,身形一晃閃過丁原右拳,左掌颳起一道罡風劈出,腳下連環飛踢,直取丁原下盤。

他的攻勢一氣呵成,在旁人眼裡只覺得紅影翻飛眼花撩亂,怎麼死的都怕不知道。

丁原對姬別天拳腳的軌跡意圖看的清清楚楚,他腳下踢出闢魔腿,卸去姬別天下盤的進攻,左拳一擡去封對方的左掌,偏偏還是慢了半拍,姬別天的鐵掌“啪”的拍中丁原肩膀。

姬別天雖說含怒出手,但仍留了分寸,只用到五分的真氣。

就這五分用到一般人身上,也同樣是形神俱滅,萬劫不復,可是丁原早有防備,一面暗運身法卸去掌勁,一面以翠微真氣護住肩膀,姬別天一掌看似剛勁無比,實際也沒傷着了他。

藉着一掌之力,丁原橫身飄飛,在空中連轉數圈,徹底消去掌力才穩穩落地,饒是如此,肩膀也被震得發麻老半天沒有知覺。他冷冷朝姬別天道:“姬師叔果然好修爲,弟子認輸了。”

姬別天一掌拍在丁原身上,本也是一驚。

按照常理,這一掌丁原本該可以閃過纔對,可等落實了卻察覺手掌上軟綿綿毫不着力,就如拍在水中一般,頓時明白丁原是故意爲之。

聽得丁原說話,姬別天黑臉鐵青,嘿然道:“淡言師兄若不是眼光昏花就是調教無能,花費了這多年的工夫,怎麼教出這麼一個窩囊廢來!”

丁原明知對方在用激將法{://.雲霄閣}也受不了,冷笑道:“姬大鬍子,你說什麼?”

姬別天牛眼一翻,冷冷道:“我有說錯麼,就是我門下一個剛入門的三代弟子,也比你丁原強甚百倍。我勸你今後就縮在思悟洞裡不要出來,免得給我們翠霞派丟人現眼!”

丁原忽然轉怒爲笑道:“姬大鬍子,你別激我,我纔不會上你的當!反正我已輸給你,這碧瀾山莊是不用去了。”

姬別天哼道:“現在就是你想去,我也不會收。像你這樣不入流的修爲,根本不堪造就,枉自費了大家這麼多心血。”

說完又道:“我這就回莊,一個月後我也不必親來,隨便派個三代弟子應景就是,反正以你的修爲連殘廢也打不過。怪不得淡言師兄門下冷落,原來他教導出的弟子十廢九殘,嘿嘿——”

他這番話連削帶打聽得丁原怒氣與傲氣橫生,也不管是不是中了激將法,冷喝道:“姬大鬍子,你敢再說一次!”

姬別天怎會怕他,哈哈大笑道:“事實如此,老夫有何不敢說?曾師叔也在旁邊見證,我有冤枉了淡言師兄麼?”

丁原傲然道:“好,我就讓你見識見識老道士教出的弟子究竟如何!”

姬別天心頭得意,臉上卻面沉似水道:“還比什麼,再來一千次仍是這樣。”

丁原怒視姬別天,徐徐道:“姬大鬍子,你別得意,我曉得你是在激我,咱們廢話少說,手上見真章!莫說十招,就是二十招、三十招,小爺一樣接下!”

曾山看看這一老一少像鬥雞似的彼此冷笑相望,不禁嘆口氣苦笑道:“丁小子要抓狂了,姬鬍子還真有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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