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是強弩之末,如果再遇敵襲,實在很難有命衝出去。
兩名侍衛表情陰沉,其中一人握緊長劍。
“溫姑娘,一會兒你們躲在我身後,我兄弟會找機會帶你們出去。”
他完全不提自己的安危,只沉聲道:“殿下……殿下就交給您了。”
溫婉眼神略暗,隨即便鄭重點了點頭。
兩名侍衛嚴陣以待,目光堅定的看向前方。
氣氛已經烘托到位了,突然,溫婉揉了揉眼睛,嘴角禁不住一撇。
只見上山的人羣在視野裡漸漸清晰,其中一人扛着一面大旗,旗上寫了一個“豐”字。
“原來是豐城守軍。”
溫婉鬆了一口氣,“放輕鬆,這是我調來的兵。”
兩名侍衛是一路跟着她去聯繫何擎部下的,知道這些豐城守軍,是她用何擎的信物調過來的幫手。
山寨裡亂成一片,原本負責守門的山匪,早就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
溫婉幾人走出山寨,迎面對上豐城守軍。
這次來的是一個青年小將。
溫婉拿出玉佩,小將便翻身下馬向她行禮。
“時間緊迫,將整個白虎寨端了吧。”
她輕飄飄的下了命令,惹來小將詫異的目光。
“怎麼,這信物是何將軍交給我的,你要違令不成?”溫婉沉聲問。
那小將垂眸思忖須臾,“屬下不敢。只是……屬下這輩子,還沒聽女人發號施令過。”
溫婉撇撇嘴,“……行了,你們豐城守軍做事的時候,廢話都這麼多嗎?再耽擱下去,山匪都跑光了。”
“是。”小將應聲,大手一揮,便指揮着變成守軍衝入山寨。
溫婉想了想,轉頭說:“對了,你認識沈御,沈將軍吧?”
聞言,小將詫異的點了點頭。
溫婉命令道:“何將軍說了,沈將軍關係到朝廷大案,務必要保證沈將軍的安全。”
那小將滿臉震驚,“沈將軍也在山寨中?”
“嗯。”溫婉淡聲交代,“還有,如果遇到一個和尚,也務必留活口。”
“是。”
*
天色漸暗。
站在半山腰上往下看,漫天的彩霞瀰漫開去,層層迭迭,美不勝收。
溫婉將溫恩扶上馬車,此刻的溫恩已經很虛弱了。
可即便如此,他卻乖巧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嘴角一直掛着一抹淡淡的笑。
侍衛拿出金瘡藥遞給溫婉後,便退出去趕車。
溫婉小心翼翼揭開溫恩的衣裳,查看他受傷的情況。
他胳膊上的傷口不深,灑上金瘡藥之後,鮮血便漸漸止住了。
倒是他肚子上的傷口,看得溫婉頭皮陣陣發麻。
紮在他肚子上的,是一支短箭只有一寸長,箭頭就佔了一半,看起來像是腕弩發射出來的。
腕弩是帶在手腕上的一種弓弩,很小,往往只能發射有兩支短箭,是用來保命的貼身武器。
但別看這短箭不大,但箭頭上卻有倒勾,扎進皮肉之後,很難取出,只要往外拔,就會立刻撕開皮肉。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笑得出來?”
溫婉急得臉色發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溫恩沒吭聲。
是啊,都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可是怎麼辦呢?只有他受傷的時候,他才能靠姐姐這麼近,近到似乎整個世界裡,都充斥着她的味道。
想到這裡,溫恩心虛的低下頭,唯恐被姐姐發現他這見不得光的心思。幸好,溫婉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只緊張的道:“怎麼辦,這種箭頭不能直接拔。”
溫恩依舊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嗅着她髮絲上的清香。
他語氣從容的說:“姐姐別怕,也不是沒辦法。”
聞言,溫婉擰眉盯着他,“你見過這種短箭?”
溫恩應了一聲,“見過,這是端朝兵部去年才做出來的新傢伙。”
這句話裡透露的信息,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端朝兵部剛做出來的東西,就落在了山匪的手中,這幕後之人的本事,還真讓人震驚。
溫婉來不及多想,只心急的問:“那現在我要怎麼做,才能把箭頭取出來?”
溫恩顫抖着將匕首塞到她的手中。
“挖出來。”
他輕飄飄的說了三個字,卻把溫婉嚇得不輕。
用匕首把箭頭挖出來?
這又不是從地裡挖土豆,他竟然說得輕描淡寫?
“姐姐,別怕。”
將要經受痛苦的人,反而還想着安撫她的情緒。
溫婉抿了抿脣,眼眶越發的紅了些。
她握着匕首,遲遲無法動手。
溫恩見狀,眉頭皺了皺,緩緩擡起手,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
“姐姐,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說着,便想將匕首從她手中取回來。
溫婉卻渾身一抖,緊緊地抓着匕首不鬆手。
“恩恩,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溫恩微微點了點頭。
溫婉瞪大眼睛,“你要自己挖開皮肉,把箭頭挖出來?”
溫恩小聲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沒挖過……”
“什麼?”溫婉沒聽清。
溫恩輕嘆一聲,“我說,我可以,姐姐放心。姐姐還是別看了,血肉模糊的,肯定很醜。”
這是醜不醜的問題嗎?
不知爲何,他越是雲淡風輕,溫婉心頭便越是痛得厲害。
她咬着下脣,聲音裡全是哽咽,“恩恩,你可以不那麼堅強的。”
說着,她握緊匕首,咬牙道:“恩恩,疼就叫出來,疼得厲害了,也可以哭,不用忍着,知道嗎?”
溫恩沒吭聲,反倒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問:“如果我哭了,姐姐會怎麼做?”
溫婉睨了他一眼,“你試試就知道了。”
頓了頓,她又道:“忍住!我要動刀了!”
溫恩應聲,沒有低頭去看匕首,只是一直盯着溫婉的臉。
這女人,明明害怕得嘴脣都在發顫,目光卻清亮得讓人沉醉。
他在她的眸子裡,看見了嘴角泛着笑意的自己。
突然,肚子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渾身一顫,額頭上瞬間涌出汩汩汗水。
他握緊拳頭,竟是一聲不吭,唯恐發出絲毫聲音,會驚嚇到眼前嬌小的女人。
溫婉神經緊繃,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她明白,既然要挖,就得用最快的速度挖。
所以她咬緊牙關,動作快速的切開皮肉,將箭頭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