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老夫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寶貝孫兒被一個妾室踢了一腳,氣得面紅耳赤,舉起柺杖就要打向溫婉。
沈御一步上前握住了老夫人的柺杖。
“祖母,使不得。”
老夫人拔高音量,“有何使不得?你竟還要護着她不成?”
“祖母。”沈御眉頭一皺,沉聲道:“和婉姨娘姐弟受到的不白冤屈比起來,孫兒挨的這一腳,便是微不足道。”
老夫人正要反駁,沈御趕緊搶先開口,“祖母,總歸人就在這裡,也不會跑了,你不妨等事情弄清楚再說?”
老夫人目光怔怔的盯着他,見他態度如此篤定,憤怒的情緒便稍稍冷靜。
沈御的本事,將軍府衆人是知道的,如果他說這裡面有冤屈,難不成真有內情?
“看在你的面子上,老身姑且等上一等,如若趙氏沒有冤枉她姐弟,老身必定數罪併罰,狠狠發落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婉姨娘。”
沈御安撫好老夫人,這才轉身對溫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溫婉瞪了他一眼,明明他也瞧出了端倪,非得讓她來做這個揭開真相的人。
溫婉也不耽擱時間,直接問趙氏,“夫人,您仔細想想,白梨兒能替您擋災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趙氏本不願搭理她,但老夫人卻示意她如實回答。
趙氏這纔不情不願的說:“這件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自然只有是我孃家帶來的丫鬟婆子知道。”
說到這裡,趙氏心頭一跳,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溫婉又問溫恩,“你中午可曾遇見到白梨兒?”
溫恩冷聲回答,“遇到了,不就一隻普普通通的波斯貓兒,不過那貓兒不討喜,可能怕我,見到我就繞道走。”
溫婉點點頭,“那你中午可曾喝酒了?”
“姐,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溫恩撇了撇嘴,似乎不太願意說出那個有些丟臉的答案。
他一個男人,一杯倒的酒量,怎麼好意思往外說。
溫婉知道,沈御也知道,在邊城的時候,不過小小一杯酒,就讓他醉了一個晚上。
所以,當那丫鬟說溫恩醉酒之後撒酒瘋掐死了白梨兒,她和沈御就知道這丫鬟在說謊。
溫婉又問:“這丫鬟口口聲聲說你醉酒,必定是聞見你身上有酒味,所以纔敢編造你喝醉酒的謊話。你身上的酒味又是哪裡來的?”
從丫鬟一句話,就看出端倪,還推測出他身上有酒味。
溫恩忍不住衝溫婉豎起大拇指,“姐姐還是如此厲害。今日路過花園的時候,有個端着酒壺的丫鬟撞到我,將酒灑了我一身。”
說着,溫恩便往趙氏身後看去,目光一凝,擡手指着最後那個臉上有顆黑痣的丫鬟。
“就是她。”
黑痣丫鬟怯生生走出來,老夫人便開口問:“他說的,可是實情?”
那丫鬟跪在地上回話,“是,當時奴婢走得急,不小心衝撞了小公子。”
老夫人擰眉又問:“那當時他可是喝醉了酒的模樣?”
黑痣丫鬟搖搖頭,“看小公子的步態,不像是喝醉酒。”
真相大白,小丫鬟的謊言被當衆揭穿。
再聯想到溫婉先前的第一個問題,知曉白梨兒重要性的人,只有趙氏孃家陪嫁過來的幾個奴婢,其中就有這小丫鬟。
線索很明顯,這小丫鬟分明是想將白梨兒的死,扣在這個言行無狀的小公子身上。
溫婉感慨道:“我這弟弟,的確是胡鬧了些,這幾日在府中做了不少荒唐事。你以爲,將這事扣在他的身上,便不會惹人懷疑,甚至,以我和他的身份,恐怕還百口莫辯,對吧?”
普通人做惡事,必定會有動機。
溫婉又看向趙氏,“夫人,想必平時這小丫鬟照顧白梨兒,一旦有不周到的地方,你就嚴懲她,長此以往,她才心生怨恨。”
原本氣勢洶洶的趙氏,似乎沒想到,不過幾句話的功夫,溫婉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分析了完全。
趙氏雖不及她聰明,可在如此清晰的講解下,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趙氏身形一晃,捂着額頭低聲道:“我嚴厲些,也不過是爲了讓她多上上心而已……”
溫婉禁不住再次搖了搖頭,“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責罰是層層往下傳達的,你的一分嚴厲,從老嬤嬤、貼身大丫鬟、管事丫鬟一層層傳下去,就變成了八分嚴厲。”
趙氏一驚,似乎有些不信。
溫婉抿了抿脣,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丫鬟,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小丫鬟跟前。
她掀開小丫鬟的褲腿,便見小丫鬟白皙的小腿上,一層疊着一層的藤條傷痕,有新的,有舊的。
小丫鬟難堪的將腿縮了回去,許是知道自己的罪名已經板上釘釘,小丫鬟的表情竟然有些心如死灰的決絕。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該害死了我的白梨兒!”
趙氏回過神來,依舊沒有手軟,在玲兒的攙扶下站起身,“既然找出了罪魁禍首,就將她處置了吧。”
“是!”玲兒指揮着兩個粗使婆子,將那小丫鬟拉出了院子。
趙氏自知理虧,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沈御,又看了一眼很是爲難的老夫人。
趙氏低垂着頭,竟然對着溫婉的方向福了福身子。
“婉姨娘,對不住,是我錯怪了你們姐弟了。明個兒我讓人送些上好的補品來,給你們姐弟倆壓壓驚。”
她又對老夫人和沈御說:“老夫人,我院子裡的人惹出的事,讓您憂心了。”
老夫人慈愛的握住趙氏的手,“說的哪裡的話,是那下賤的奴婢太過可惡,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臉色不好,趕緊回去歇着吧。”
“謝謝老夫人。”
趙氏行完禮,便領着一衆人離開了小院。
她一走,老夫人便一刻也不願多留。
老夫人對沈御說:“你看看,趙氏多通情達理?自知理虧,竟向一個姨娘賠不是。可憐趙氏,一心爲將軍府操勞,卻絲毫討不到你歡喜。唉……”
老夫人也帶着人離開。
小院裡重新恢復了清淨,只可惜,鄭廚子做的一桌子美食,溫婉卻再沒有品嚐的心情,只說了一句沒胃口,便回屋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