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賞張了張口沒再說話,他並不知道喬蘊說這話到底是在故意假裝不知情,還是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但無論怎樣,他總歸是不適合再表露自己的任何感情。
與陳賞有着同樣心思的還有唐呈,在病房裡,他親眼看到了喬蘊在得知鍾棋萱懷孕消息時的欣喜,以及在鍾棋會提到鐘太太可能會擔心時的擔憂。
唐呈深深地感覺到喬蘊已然成爲了一個真正的鐘家人,而現在見到鐘太太和鍾棋萱與她的關係都這樣好,自己又還能說什麼呢,多說無益,只是破壞了喬蘊的幸福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唐呈深深地覺得自己甚至沉沉的存在,於喬蘊而言都成爲了一件多餘的事情。
等紅綠燈的時候,唐呈嘆了口氣。
沉沉聽到這聲嘆息之後,似乎瞬間來了精神,坐在副駕駛的他立刻轉過了頭,很是驚訝地問道:“怎麼了爹,你這是準備放棄了?”
“睡你的覺。”唐呈很是鄙視地看了沉沉一眼,沉沉吐了吐舌頭,又說道:“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打算去找鐘太太。”
“是啊,怎麼了?”唐呈點了點頭,就算他不喜歡鐘棋會,但喬蘊現在至少也算半個鍾家人,這話自己必須要帶到啊。
“我不喜歡鐘太太。”沉沉撇了撇嘴。
“爲什麼?”唐呈疑惑,自己似乎還沒有從沉沉的口中真切地聽到他不喜歡哪個人。
而沉沉這時候才說道:“沒有爲什麼啊,就是不喜歡。”
“不說?那你和我一起去見她好了。”唐呈又說道。
“不不不,我說。”沉沉很是緊張,似乎見到鐘太太於他而言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
“說吧。”唐呈看了看沉沉,有些不明所以的樣子。
“就是啊,我覺得鐘太太雖然對媽媽挺好的,但是見到我們總是很虛僞啊,她不喜歡你,也根本不喜歡我。”沉沉很是認真地說道。
“你怎麼知道?”唐呈有些驚訝,但卻不得不承認,沉沉的判斷完全正確。
“眼神啊。”沉沉拿了一袋兒放在前面的零食吃了起來,邊嚼邊說道,“總之就是很虛僞啦,我不喜歡。”
“嗯。”唐呈應了一聲,“那我自己去吧。”
沉沉又撇嘴道:“反正我建議你也不要去,好人可不是這麼當的。現在我媽和鍾叔叔都不在家,她應當不會顧及誰的面子,說不定會對你說什麼吶。”
“沒事兒。”唐呈心裡實際上是有些忐忑的,但表面卻若無其事地說道。
“好吧好吧。”沉沉看了一眼車窗外,又轉過頭吐了吐舌頭,“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自虐傾向。”
唐呈沒有接話,而是望着前方保持了沉默。
連一個孩子都能夠明顯看出來的事情,他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只不過是因爲想要留在喬蘊身邊而裝傻罷了。自己的父母在知道這種情況之後,根本不願意在這兒多待一天,便匆匆回了美國。
這種自討沒趣兒,唐呈再清楚不過。他甚至能夠知道自己到了
鍾家之後,鐘太太會對自己說什麼話。
十分鐘之後,當唐呈將沉沉放在家裡的時候,沉沉只說道:“祝你好運,我先去睡覺了。”
唐呈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你想多了,又不是龍潭虎穴。”
沉沉攤攤手沒有說話。
雖然心裡忐忑,但唐呈還是大大方方地敲開了鍾家的門。
鐘太太聽到動靜之後,立刻迴應道:“來了來了。”
只是在開門的一瞬間,她原本滿是希冀的臉上完全換了表情,只保持着禮貌地微笑對唐呈說道:“是你啊?棋會他們不在。”
鐘太太顯然再聰明不過,他知道唐呈可能是來找喬蘊的,卻非要將喬蘊與鍾棋會聯繫在一起,索性做出了這種回絕。
唐呈只好說道:“我剛從醫院回來,鍾總讓我帶個話,有人幫喬蘊擋住了硫酸,她只是腿傷被硫酸濺傷,沒有大礙,您也不用太擔心了。另外他還說今天太晚了,讓您也不用再去醫院了,他可能會在醫院照顧喬蘊。”
“好好好,我知道了。”鐘太太應了一聲,並說道,“沒事兒就好。”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您早點兒休息。”唐呈並不想在這兒多待,所以在門口便這般說道。
而鐘太太倏然道:“唐先生,不如到裡面坐一會兒喝杯茶。”
唐呈聽到這話,心裡咯噔一下。鐘太太頗有深意的眼神,讓他潛意識裡感覺自己不能在這兒多待太久,索性便說道:“不了,我還有幾個項目書要看,況且沉沉一個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家裡不是有阿姨麼。”鐘太太瞬間“識破”了唐呈的藉口,又繼續道,“至於項目書什麼的,我覺得唐先生應當也不是太在意吧。不然怎麼會放下美國的生意不做,跑到這邊兒來住呢。”
唐呈愣了愣,分明從鐘太太的眼裡看到了敵意,這也難怪讓沉沉一個小孩子都有這種感覺了。
“進屋坐坐吧。”鐘太太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轉身向沙發走去。
她的話讓唐呈找不到任何回絕的理由,只好硬着頭皮跟了上去,心下只埋怨自己,似乎應當聽沉沉的纔是,也免得在這兒經受這種“煎熬”。
唐呈剛剛坐下,保姆便過來倒了一杯茶。
鐘太太擺了擺手示意保姆先離開,在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鐘太太便“笑”着說道:“其實唐先生應當知道我要說什麼吧。”
聽到這話,唐呈皺了皺眉,自己這時候若是再假裝出不明所以的樣子,未免有些太過矯情,但讓他把話攤開來說,他又覺得很是不安。
在唐呈猶豫的功夫,鐘太太又說道:“我一向是有一說一,也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
“嗯,您說。”唐呈皺了皺眉,預感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得還要複雜幾分。
“唐先生,就算你不爲自己想想,也應當爲孩子想想吧。”鐘太太笑着端起了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方纔直直地看向唐呈。
唐呈只好硬着頭皮裝傻:“鐘太太,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鐘太太見唐呈這幅模樣,眼底流露出一絲不滿,繼續說道:“唐先生不覺得這樣打啞謎很沒有意思麼?那我就再做一次壞人,攤開了把事情跟你說清楚。”
說這話的時候,鐘太太的眼神很是堅定:“你的心思我再瞭解不過了,但你也應當明白,你和喬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喬蘊入了我鍾家的門,便是我鍾家的兒媳婦。你這樣下去,拖得越久,沉沉便會被耽誤得更久罷了。”
鐘太太提到沉沉,便是戳中了唐呈的軟肋,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有說。他甚至不知道當自己的心思如同白紙一樣擺在鐘太太面前的時候,自己到底還應當再說些什麼。
“且不說沉沉在這裡受到的教育怎樣,你這樣將他一直放在他母親的身邊,給他帶來的是什麼樣的感覺。或者你是想憑藉他和喬蘊的感情,將喬蘊搶過去?”鐘太太目光狠辣,很是直白地說出了這件事兒。
感受到鐘太太的敵意之後,唐呈竟莫名覺得輕鬆了許多,舒了口氣方纔說道:“這些我沒想過。”
“恐怕不是沒想過,是根本做不到吧。”鐘太太又是一針見血地戳中了唐呈的心事。
唐呈皺了皺眉頭。
鐘太太似乎感覺到氣氛已經緊張到了某種地步,因此便說:“我是看着喬蘊這孩子長大的,雖然先前對她有一些誤解,但是她對鍾棋會的感情,我看在眼裡。不是她所養大的一個孩子,就能帶來什麼變化的。”
“這我知道。”唐呈覺得心裡有些異樣的難受感覺,但也只好坦誠。
“所以,”鐘太太頓了頓,“無論是對孩子還是對喬蘊而言,在這兒居住,都不是那麼合適。”
說罷這些,鐘太太似乎又覺得自己的言辭太過激烈了一些,所以緩和了自己的情緒,方纔說道:“不知道唐先生以爲呢?”
唐呈原本準備並不理會鐘太太的言語,但這一刻他卻不能不承認自己似乎是被鐘太太說動了,現在看來,喬蘊與鍾棋會的感情好着呢,身邊有陳賞有其他人都無法拆散他們,喬蘊也過得尤爲舒服,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唐呈都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了一點點的機會。就算鐘太太有什麼私心,但有一點她說的總是沒有錯的,那便是倘若繼續在這兒住着,恐怕只會給沉沉帶來更多不好的影響罷了。
前幾天沉沉的表現已然說明了一切,他開始對喬蘊與鍾棋會一同生活表現出不滿的情緒,又或者說他開始反感見到鐘太太,這些表明了他想要獨佔喬蘊的心,同時也表明了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與喬蘊生活在一起之後,所呈現出的自卑心態。
唐呈是個聰明人,所以不會任由事態這樣發展下去,爲他心愛的兒子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亦或者爲喬蘊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要說住在這兒唯一的好處,恐怕只是滿足自己的那一點點私心罷了,想要經常見到喬蘊,所以不顧一切,甚至不顧可能會給任何人帶來的折磨和傷害,從這一刻開始,唐呈知道似乎是自己太過自私了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