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狂歡節之變

此起彼伏的鐘聲一下傳遍了魯普奈爾的大街小巷,告訴人們,狂歡節慶典開始了。

卜哥坐在高高的花車上面,他的身邊堆着一蓬雪白的棉花,看起來確實像是飄浮在空中的雲朵。

靠在棉花堆裡面,卜哥感到相當舒服,蓬鬆鬆,軟綿綿的。

在卜哥的腳邊,一左一右靠着兩位年輕美貌的“仙靈”,那是酒神俄斯普斯的侍女,傳說中俄斯普斯有很多侍女。

再下面一層便是其他那些天使和仙靈,如果天堂中確實有這麼多美麗動人的女人的話,也許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天堂確實是值得常住的地方。

在花車的最高處,坎妮小姐手持金色長槍英姿颯爽的站立在那裡,她獨特的美貌吸引着圍觀的人們。

不過,從卜哥的位置是看不到坎妮小姐的臉的,但他能夠欣賞到其他人絕對無法欣賞到的裙底風光。

那獨特的景色,確實讓他感到異常興奮,卜哥看得很入神。

在花車的後半部則是“苦力”們的世界。

最遠處是裝扮成大力神的托爾,火神普里同也和大力神米特洛恩站在一起,他們是難兄難弟,除此之外,便是同樣醜陋的水神波斯特拉。

原本水神是打算用女水神波斯蒂來替換男水神波斯特拉的。但是因爲最適合扮演女水神波斯蒂的瑞麗小姐身體不舒服,因此不得不讓這位醜陋不堪的男水神頂替。

這倒是委屈了扮演男水神的密特,密特在劇團中是和卜哥齊名的漂亮小夥兒,不過比起卜哥來,他顯得更文靜更虛弱,他那身削瘦的排骨身軀,倒是頗爲適合扮演傳說中骨瘦如柴的水神波斯特拉。

雖然沒有密特和卜哥那樣出色,托爾倒也不算是一個醜人。他的強壯肌肉是劇團中其他男性所沒有的,因此,他也比劇團中其他六個男性成員更受女性顧客的歡迎。

和別人比起來,都克確實沒有任何先天上的優勢,他長着一副很平凡普通的面孔,不過他是劇團中最擅長表演的一個演員,也只有他才能夠將火神普里同的固執倔強以及火爆脾氣演繹得活靈活現。

因此,都克堪稱劇團的臺柱,只可惜擁有如此才華的他,除了劇團中的人以外,沒有任何人欣賞。

巡迴劇團的另外三位男性成員正鑽在花車底下,他們的工作和那些牛馬並沒有什麼兩樣。

坎妮小姐並不是沒有考慮過用馬來拖曳花車,不過馬匹進城是要繳稅的,國王陛下並沒有因爲狂歡節而撤銷這條稅收,因此精打細算的坎妮小姐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

狂歡節遊行慶典雖然已經開始了,但是還沒有輪到她們的花車加入到遊行的隊伍,因此停在街道上的花車和遊行人羣仍舊一點都沒有動起來。

只不過大多數人已經登上花車。

卜哥現在才真正瞭解坎妮小姐的精明和高超。

因爲花車上用來裝飾的是幾乎沒有重量的棉花,因此,她們的這座花車可以說是這條街上最高大最醒目的一輛花車,給人一種鶴立雞羣的感覺。別的好處不說,單單顯眼這兩個字就讓國王陛下的那二十枚金幣,十拿九穩的落到坎妮小姐的手中。

雪白的雲團,亮麗的靚女,美麗和醜陋的強烈對比,生動別緻的造型,所有這一切都比周圍的那些花車高明得多。

卜哥絕對相信,這些棉花將會在慶典結束之後,被塞進她們的被褥之中,剛剛過去的那個冬天,證明她們的被褥有些太薄了一點,有必要再增加一些棉花。

而搭建馬車的那些木料,坎妮小姐肯定有辦法將它們高價賣掉的。卜哥甚至猶豫,要不要告訴坎妮小姐,木料很快就要漲價了。

坐在這麼高的地方,很少有東西能夠擋住他的視線。他根本用不着像別人那樣踮着腳尖,或者爬到街道兩邊的行道樹上,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遠處參加狂歡節遊行的隊伍。

走在遊行隊伍最前面的是“贖罪者”的隊伍。

他們至少齋戒了一個星期,現在更是用鞭子抽打自己,來完成他們神聖的贖罪。

按照教會的說法,節制飲食能夠淨化人的精神,洗滌人的心靈,忍受痛苦折磨,則能夠刷淨靈魂接縫處的污穢。

贖罪者們都是男人,走在遊行隊伍的前頭。

他們後面是站在華麗傘蓋下的主教,主教用雙腳而不是馬車行走在香淑莉特大街之上,高舉着華麗傘蓋的那兩個高級教士,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在他們身邊跟着替換的教士,看來那華麗的傘蓋分量頗爲不輕。

在主教的身後是擡架上的神像以及牧師、教友會組成的長長隊伍。

用上好木料製作的沉重擡架,需要十幾個人才能夠擡得動,但是,這顯然是最好的贖罪手段,因此擁擠在擡架之下的人,遠遠超過需要的人數。

魯普奈爾擁有衆多教堂和修道院,能夠出席狂歡節慶典遊行的,只是他們中的很小一部分人,而且只有修士而沒有修女,顯然像英勃瑞嬤嬤那樣的修女在修士們看來,只能夠用來爲修士們驅除身上的罪孽。

主教不停地朝這邊和那邊劃十字,一個侍祭搖晃着香爐。

跟在教士們身後的纔是女人。習慣就是這樣,因爲女人是最難受到救贖的,也是罪孽最深重的生物,更糟糕的是,沒有什麼人能夠驅除她們身上的罪孽。教士們相信,罪孽會在女人們的體內越聚越多。

贖罪者們除了腿上鎖着腳鐐之外,他們或者肩上扛着沉重的鐵塊,或者兩臂抱住鐵塊,或者用鞭子抽打脊背。

用這種鞭子抽打自己是遊行中最刺激的節目,因爲他們身上真的鮮血淋漓並且尖聲吼叫。

贖罪者們的高頂帽上或者鞭子上都綁上了綵帶,每個人用各自的顏色,以代表他們各自不同的罪行。

因此如果看到哪個人的綵帶五彩斑斕,煞是漂亮,那麼這個人如果不是一個最虔誠,最深刻反省自己的行爲,真正希望得到救贖的信徒的話,那麼他便真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傢伙。

等到這羣人走過去之後,纔是正式化裝遊行的人羣。

香淑莉特大道上全是戴着假面具的人。

儘管可能有些俗套,但滑稽角色、小丑和傻瓜依然是裝扮中最經常出現的角色。

形形色色的車輛行進在道路中央。出租馬車、市民馬車、帶篷大車、皮篷式兩輪小車、單馬有篷雙輪車,甚至還有帶着徽章的貴族院議員和公使的車輛。

這些車輛有的經過了精心裝點,變成了一輛輛與衆不同,各有特色的慶典遊行彩車。不過毫無裝飾,就這樣樸素的跟着車隊一起遊行的馬車其實也有不少。

那些車輛的主人,顯然希望能夠佔據一個最好的位置,好好欣賞這場盛大的狂歡節遊行。

一輛裝扮成一整頭肥牛,並用八頭滿是黑白斑點的奶牛拖曳的花車,特別吸引人們的注意。卜哥早已經認定,這輛肥牛車恐怕是他們這輛花車最強而有力的競爭對手。

在魯普奈爾的狂歡中,這些車輛順序前進,按治安官的嚴格要求,一輛緊跟一輛,好像在筆直的軌道上行駛一般。

在這車隊中的任何人,既是觀衆又在演出,每一個參與狂歡節遊行的人在盡情展示自己的同時,也在欣賞着其他的創意。

治安官沿着車隊跑來跑去,好像看羊的羣狗。

更加威嚴,充滿氣勢的是那些騎馬巡視的治安官,他們身穿鋼質胸甲,手中拎着兩米長的包鐵長杆在車隊兩邊駕着馬慢慢的行進着。

因爲戴着假面具,很多平時可能會感到極爲羞恥的動作,在這萬衆狂歡的日子,也在衆目睽睽之下表演了出來。

治安官們對此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狂歡節這天,沒有人會來管這些破事,戴上假面具之後,每一個人都會肆意放縱,只要不出大的事情,就用不着去管。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總算輪到卜哥他們的花車加入遊行的車隊了。

前面的車輛開始緩緩開動,偏偏在臨街口的地方,一輛花車出了故障,車隊又給堵在了街道里面。

等到治安官趕到,並將花車拖開之後,遊行的車隊才重新緩緩啓動。

穿出街口,駛上寬闊敞亮的香淑莉特大道。

香淑莉特大道兩旁的人行道上擠滿了圍觀的行人,大道兩旁那些高大而又豪華的建築窗口,擠滿了好奇的人。

這些圍觀的行人有的本身也是狂歡節遊行慶典的表演者,也有的興致勃勃的加入到遊行隊伍中跟着一起前進。不過更多的是僅僅站在旁邊圍觀看熱鬧的人。

令卜哥感到慶幸的是,他們的花車顯然很受歡迎,因爲跟在他們這輛花車一起前進的人相當多,花車上那些美麗女孩子是真正吸引人們的原因。

從甘菲道爾大街,穿過六月廣場,再經過星光廣場、勝利廣場、託雷多大教堂,和庫肯霍夫花園,前面便是魯普奈爾中央廣場。

那裡是整場狂歡節慶典遊行的終點,也就是在那裡,所有花車將要接受國王陛下親自檢閱,國王將從這些花車中挑選出令他滿意的那幾輛。

對於國庫來說,二十金幣根本算不得什麼,同時國王陛下也以慷慨大方而名聞遐邇,他應該不至於就挑選幾輛,按照他的脾氣,只要他稍稍滿意,或者身邊的重要大臣,幾位主教,以及大主教稱讚幾句的,恐怕都能夠得到那二十枚金幣的獎賞。

卜哥他們對於這筆獎賞是志在必得的,不過大多數花車的主人,並不太在意這二十枚金幣,特別是那些毫無創意粗製濫造的花車,他們的主人恐怕都是些很有來頭的貴族公子哥。

他們想要贏得獎賞,只不過是爲了增加一些在茶會上閒聊時,炫耀的資本而已。

當車隊快要接近中央廣場的時候,普通的馬車和參加遊行的行人被帶離了遊行的車隊。

但是車隊行駛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加快多少。

每一輛參加慶祝遊行,並將接受國王陛下檢閱的花車,都必須接受治安官和皇家衛士們,三番五次的檢查。

正當一羣皇家衛士登上花車,開始搜查卜哥一行人的時候,正當那些衛士手持細刺劍在棉花堆裡面戳來戳去,以證明裡面沒有隱藏着什麼危險東西的時候,正當一位士官站在坎妮小姐身邊和她攀談着的時候。

突然間,廣場上傳來一陣極爲沉悶的雷鳴般的聲響。緊接着又是一串“錚啷”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整個車隊一下子停了下來,給每一個人的心頭都籠罩上了一層陰影。

很快一隊隊騎着馬的治安官圍攏了過來,他們的手裡拎着的不再是長條形的杆子,而是鋒利的長劍和繃緊了弦的十字弓,那尖銳致命的弩箭早已經安在了導軌之上,弩箭隨時能夠呼嘯而出,射向預定的目標。

看到這一切,每一個人都明白,肯定出了大事。

今年的彩車遊行算是完蛋了,只是不知道,整個狂歡節慶典會不會因此而停止。

發生瞭如此變故,對於卜哥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不過,他完全猜測得到,坎妮小姐心中肯定充滿了遺憾。因爲她原本十拿九穩能夠拿到手的二十金幣,這下子泡湯了。

遊行的人羣還沒有散去,無數花車仍舊停在香淑莉特大道上,事實上,沒有那些治安官的允許,誰都別想動彈分毫,就算伸懶腰,都會引起治安官們的警惕。

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遠處響起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和鎧甲碰撞作響的聲音,這一次出場的不再是治安官,而是拎着鐵戟的士兵。

神情嚴肅的士兵和治安官們,開始搜捕每一個可能的危險分子。

遊行隊伍中,那些裝扮醜陋的、模樣兇惡的、身材魁梧的,這下子可都要倒黴了。

這些不幸的人被治安官押解上了迅速趕來的囚車。

囚車這下子變得比任何一輛狂歡節花車都要熱鬧,因爲那裡面滿滿的塞着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再加上囚車後面那拇指粗細的鐵欄杆,將這些活妖怪全都鎖在裡面,一眼看去頗有末日審判的感覺。

可以想像,今天晚上的魯普奈爾的監獄裡面,將是最熱鬧的地方。

卜哥自己完全用不着擔心,因爲,按照治安官和士兵們的喜好看來,他們不會來逮捕他這個“酒神”俄斯普斯,不過花車後面的密特,托爾和都克,可能就沒有這麼安心了。

事實上,如果不是那位士官始終和坎妮小姐熱情攀談着,他們三個人可能早就被押上囚車了,因爲每一隊治安官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總要從頭到腳將他們仔仔細細打量一番。

“您是一位騎士?”坎妮小姐問道。

那士官顯得有些洋洋自得,他說道:“我是預備士。”

“您真是了不起。”坎妮小姐恭維道,雖然她很清楚,大部分的預備士終生都無法轉成正式的騎士,不過此刻這位士官卻是她們的保護傘。

“那當然,不久之後我肯定能夠獲得晉升。”士官顯得極爲高興。

坎妮小姐看到身邊這位士官這麼高興,立刻趁機問道:“剛纔,廣場裡面到底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

“我不知道。”士官看到坎妮小姐露出失望的神情,連忙說道:“我可以幫你問問。”

說着,他站在花車頂上張望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朝着遠處高聲喊道:“布萊克!過來!我有事情要問你!”

隨着他的呼喚,遠處一個騎着馬,頭戴金色軍盔的士官向這裡走了過來:“有什麼事情?”

“剛纔廣場上發生了什麼事?”陪伴在坎妮小姐身邊的那個士官問道。

“有一輛花車裝扮成騎士,那些傢伙的鎧甲看上去明顯是假的。沒有想到他們手裡的騎槍竟然是真傢伙,那輛花車經過主席臺的時候,所有的騎槍同時投射,好在大部分被擋了下來,只是主席臺上好像死了個人,還傷了十幾個兄弟。”

“誰死了?需要降國旗嗎?”士官問道,他當然不敢直接問國王或者某個大人物是不是死了。

“好像,那並不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傢伙,只不過是一個書記官或者保鏢什麼的,也許國王陛下會賜予他一面國旗,讓他蓋在屍體上吧。這些恩典總是會有的。”布萊克聳了聳肩:“還有什麼事情嗎?我還得巡邏呢!”

站在坎妮小姐身邊的士官擺了擺手,打了個招呼之後,便任由那位布萊克士官離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劇團上下都稍稍鬆了口氣,只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應該不至於影響到狂歡節。

不過花車遊行肯定只能慘淡收場了。

搜捕進行了幾個小時,最終不知道是因爲監獄裡面關滿了嫌疑犯,再也塞不進一個人了,還是上面的人感覺到這樣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所以快要到傍晚的時候,新的命令終於下來了。

人羣被治安官和士兵們驅散,他們各自回家,花車也同樣打道回府。

臨走的時候,那個士官和坎妮小姐依依惜別,兩個人你儂我儂,簡直快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

坎妮小姐當然不可能將這種事情當真的了,而那個士官顯然也是情場上的老手,卜哥相信,這位前途遠大的士官在乎的也只不過是一夜纏綿。

因爲魯普奈爾隱藏着刺客,因此所有通向城外的通道全部被封閉了起來,任何人只能進入,不能離開。

不過,國王陛下顯然不想讓盛大的狂歡節變得冷冷清清,巡迴劇團和所有的慶典活動照常舉行。

這對於卜哥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因爲這樣一來,巡迴劇團就可以照常做生意。

在凱塞爾宮,大臣們正惴惴不安的面對着憤怒的國王。

宮廷鋪着的猩紅地毯上躺着兩堆被打碎的花瓶留下的破碎瓷片,那是國王陛下盛怒之下的傑作。

在國王陛下身邊的椅子上面坐着王后。

這位當年風華絕代的奧斯特拉王國公主,雖然風韻猶存,但是她那充滿成熟的美貌,已經不能夠再引起國王陛下的注意了。

在宮廷議事廳的臺階之下,羣臣們誠惶誠恐的站立在那裡。

“侯爵現在怎麼樣了?”國王壓抑着怒火問道。

“維郝雷登侯爵的傷勢已經得到控制,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幸好甹浦男爵爲他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擊。”羣臣中的一位說道。

“維郝雷登侯爵真是幸運,他身邊有一位忠心耿耿的甹浦男爵,願意付出生命來保護他,而我呢?”

國王陛下高聲喝道,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裡面迴盪着:“我身邊有這樣忠心耿耿的臣子嗎?如果那一擊是衝着我來的,恐怕我早就沒命了。”說到憤怒之處,國王一腳踢倒面前的桌案。

看到國王憤怒的樣子,羣臣只能夠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裡,這時候可不是站出來宣稱自己有多麼忠誠的好時機,憤怒之下的國王陛下,心思是很難猜測的。

國王發泄了一通之後,稍稍平靜了下來,他問道:“傑舒特斯姆伯爵,你身爲最高治安長官,現在居然發生這種事情,你怎麼解釋。”

那個被點名的伯爵大人,是個滿臉橫肉,腦滿腸肥的矮胖子,國王那嚴厲的質問,使得他渾身止不住的一哆嗦,渾身肥肉一陣顫抖。

“陛、陛下——”伯爵大人的聲音有些顫抖:“這顯然是一起,呃,預謀已久的刺殺案件,陛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我真是難辭其咎。

“不過,這些刺客顯然大有來頭,我掌管的治安官部門,頂多能夠追捕普通的犯人,維持治安,對於這種組織嚴密,而且顯然擁有極深背景的刺客團伙,可就不是我們能夠對付得了的。

“更何況,事先我們也沒有得到任何情報,警告我們會發生行刺事件——這可就得詢問德普里科特侯爵大人。”傑舒特斯姆伯爵乘機將責任推脫乾淨,同時將矛頭引向他最痛恨的德普里科特侯爵,站到一邊之後,這個矮胖子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德普里科特侯爵在哪兒?”國王四下張望了一會兒,顯然話題的主角並不在大廳裡。

“德普里科特侯爵大人正忙着追捕刺客。”旁邊一位大臣說道。

“快招他進宮。”國王的怒火又竄了上來。

宮廷書記官接到旨意連忙跑出議事廳。

大廳裡面鴉雀無聲,沒有哪個大臣會愚蠢得在這個時候,讓自己成爲國王陛下發泄怒火的靶子。

幸好沒有過多少時間,大廳門外傳來通報的聲音:“德普里科特侯爵大人到。”

打開門,走進一位瘦削枯乾留着兩撇細長的八字鬍鬚,長着一對銳利的三角眼的小老頭,他正是掌管着整個密探機關的德普里科特侯爵。

國王陛下雖然怒火中燒,不過,他倒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德普里科特侯爵對他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他長年掌管密偵處,這個對於王國來說最重要的部門,離開德普里科特侯爵大人,根本什麼事情都作不了。

雖然國王貴爲一國之君,但是,總還是有那麼幾個人,是連他都不能夠輕易得罪的。

“德普里科特侯爵,你辛苦了,你可曾查出什麼眉目沒有?”國王耐着性子問道。

“陛下,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本人失職,我剛纔已經安排所有的人馬,相信很快就會有所發現……”說到這裡,小老頭停頓了一下,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將他所發現的那個奇怪的事情,告訴給國王知曉。

猶豫了一會兒,他最終決定和盤托出:“陛下,雖然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抓獲任何一個刺客,但是,根據收集到的情況,我發現,那些刺客的目標好像原本就是維郝雷登侯爵。”

“哈!”國王陛下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嘲笑:“這真是一個天大的新聞,在衆目睽睽之下,有人精心策劃了一起暗殺,而暗殺的目標竟然不是最值得暗殺的人物,而是旁邊一個小角色,這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趣談。”

事實上,國王的這種想法和其他大臣們心中所想大同小異,這確實太令人感到驚訝了,實在難以令人相信。

不過,德普里科特侯爵顯然是一個喜歡堅持己見的固執人物:“陛下,作爲一位出色的騎士,您對於軍事領域的精通,是衆所周知的,以您看來,那些刺客的身手怎麼樣?您認爲這樣的刺客全力一擊之下,有沒有可能會偏差那麼遠?

“而且,就算第一次攻擊有所偏差,之後的攻擊仍舊有那麼大的偏差,您認爲這有可能嗎?”

聽到德普里科特侯爵這樣一說,國王也冷靜了下來,對於遇刺的惱怒,早已經被這莫名其妙的情況所掩蓋了。

這位陛下雖然遠不是這位侯爵大人所說的那樣,對於軍事極爲精通,他並不是一個好戰的國王,但是喜歡熱鬧的他經常會安排侍衛們進行格鬥表演,見多識廣的他當然很清楚德普里科特侯爵所說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苦苦思考了半天之後,國王問道:“以你的看法,這場讓我一點都看不明白的暗殺,到底是爲了什麼?”現在國王的怒氣顯然已經沖淡了很多,至少他現在曉得,他還不至於那麼招人恨,他的生命安全並沒有受到威脅。

不過,這場轟轟烈烈的刺殺行動居然不是針對他,針對他這位一國之君的,這確實令這位國王陛下頗有怨言。

心情稍稍輕鬆下來,至少危險並不像原本想像的那麼緊迫的時候,國王陛下居然感覺到那些刺客,倒是滿有創意的。

“據我所知維郝雷登侯爵有很多敵人,誰都有可能是幕後的主使者,維郝雷登侯爵肯定也很清楚這件事情,所以他一直都非常小心,到哪裡都有大量的護衛隨行。

“也只有在您面前的時候,維郝雷登侯爵的那些護衛纔不能夠跟隨在他身邊。因此,只有這個時候,是除去他的最好機會。不過刺客們仍舊算漏了兩件事情。”

小老頭又猶豫了一下,不過想了想,那些事情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他決定還是照實說:“其一是,維郝雷登侯爵身邊居然有一位忠心耿耿的甹浦男爵,這個勇敢的人擁有高尚的情操,他用自己生命扞衛了他的上司的生命。

“其二是,維郝雷登侯爵爲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他暗中請人將他身體要害部位的皮膚換成了不容易受傷,防禦力特別強的‘死肉’。”

國王陛下心情顯然好了起來,他甚至還有心思開玩笑:“維郝雷登這個傢伙,原來早就知道自己有太多仇人,不過,他居然將肉體換作魔性身軀,真是一個愛惜生命的傢伙。一身‘死肉’,想必他根本無法享受生命的樂趣了吧。”

“侯爵大人確實樹敵太多,有人想要行刺他,這倒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侯爵大人對於自己都如此殘忍,他這個樣子,恐怕和殭屍沒有什麼兩樣了吧,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爲了保命將自己改造成殭屍的呢。”一位顯然和維郝雷登侯爵並不怎麼融洽的大臣說道。

“德普里科特侯爵,不管刺客的目標是不是我,發生這種事情,你始終責任重大,我希望你能夠儘快將刺客抓獲,並且將他們幕後的主使者找出來。傑舒特斯姆伯爵,作爲治安長官,你的責任也不輕,我希望你能夠撇開和德普里科特侯爵之間的私人恩怨,通力合作追捕刺客。”國王吩咐道。

“陛下,追捕刺客,在下責無旁貸,不過,我手下只有治安官,他們可絕對不是那些刺客的對手。”傑舒特斯姆伯爵嘆起苦經來。

“我會調派五十個禁衛騎士給你。”國王說道。

“陛下,調派您的護衛騎士,這不太合適吧,您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傑舒特斯姆伯爵的辦事能力不怎麼樣,拍馬屁的工夫卻是一流:“要不然從別的地方調派騎士?或許可以請教會幫忙?教會的聖騎士是很厲害的,再不行的話,從前線不太吃緊的地方抽調騎士,或許也是一個辦法。”

傑舒特斯姆很清楚陛下的忌諱,事實上他說這一大串並不是真的需要這些方面的援助,幾年前,他曾經有過一個相關的提議,只是被否決了。

國王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已經猜到傑舒特斯姆伯爵想說什麼,傑舒特斯姆一直想要從軍隊裡面抽調一批精英,組成一支隸屬於他的小型騎士團,這個念頭由來已久。

原本他並不認爲有這個必要,整個法克王國有至少十萬治安官,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數字了。

不過現在發生了這起事件,事實證明治安署的力量確實不足。

至於傑舒特斯姆伯爵的其他建議,他根本不會考慮,請教會幫忙簡直就是笑話,今天的刺殺行動已經讓他丟盡了臉面,如果再請求教會幫忙,恐怕他以後看到大主教都擡不起頭。

至於從前線調騎士過來,更是不可能的,花費在路上的時間就不得了。

反覆權衡利弊,那些刺客神出鬼沒的身影最終驅散了所有疑慮,魯普奈爾城裡隱藏着這些刺客,終究是一件讓人寢食難安的事情。

“好吧,傑舒特斯姆,你可以挑選你所中意的騎士,組成一支不超過一百人的騎士小隊,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在此之前,你先去禁衛騎士團調五十名騎士。”國王轉過頭朝着另外一位大臣詢問道:“芭瓦德維伯爵,你估算一下,組成這樣一支騎士小隊需要多少資金?”

芭瓦德維伯爵詳詳細細的算起帳來:“陛下,如果要爲這支騎士小隊另外配備一整套的維護系統的話,那將是極其昂貴的。

“一支由一百名騎士組成的騎士小隊,每個月的騎士津貼總數大約是一萬銀幣,一座騎士兵營,帶訓練房和武器庫,至少三十萬銀幣,每位騎士配備兩匹戰馬,每匹戰馬兩千銀幣左右。

“再加上至少需要爲他們配備兩位專職牧師,建造一座最簡易的教堂也要花費五千銀幣……這樣算來,這支騎士小隊兩個月時間,得花掉國庫七十多萬銀幣。”

“兩個月七十萬……”國王沉吟着,對於一支並不是經常使用的騎士團來說,兩個月就要花掉七十萬,實在是太多了一點,他雖然以慷慨大方聞名,但是面對這樣一大筆錢,仍然得猶豫半天。

芭瓦德維伯爵看着國王陛下的眼色,善於揣摩國王心意的他,當然看得出來,國王確實打定主意要組建這支臨時騎士團,要不然,國王早就因爲這七十萬,一口回絕最高治安長官的提議了。

既然國王陛下的意思如此堅決,那麼自己再愚蠢的只知道替維郝雷登侯爵考慮,爲這位上司大人爭取利益,實在是太不明智了,更何況,還得得罪一位掌握相當實權的人物。

聰明如芭瓦德維伯爵這樣的人,當然十分清楚傑舒特斯姆伯爵是絕對招惹不得的。

想明白這些,芭瓦德維伯爵立刻表現出一副經過了深思熟慮,搜腸刮肚的爲國王陛下分憂解難的樣子說道:“陛下,我有個主意,不知道您認爲如何?如果傑舒特斯姆伯爵大人打算組建一支全新的騎士團的話,那麼我就不得不爲他重新建造一座兵營,這樣一來,七十萬肯定是難以節省下來的了。

“但是,如果侯爵大人抽調走一整支騎士團,那麼我可以利用原有的兵營,這樣一來,兩個月只需要花費不到十三萬。”

聽到財務大臣這麼一說,國王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了,而傑舒特斯姆伯爵雖然仍舊有些不滿意,不過有總比沒有強。

“傑舒特斯姆,你認爲如何?”國王問道。

“我遵從陛下的旨意。”傑舒特斯姆回答道。

“蓋雷迪侯爵,你騰出一座兵營並且讓傑舒特斯姆伯爵從你的部隊中挑選出一支騎士小隊,具體的事情由你、傑舒特斯姆伯爵和芭瓦德維伯爵共同負責,我希望能夠儘快看到這支新組建的騎士團。”國王陛下下達了旨意。

芭瓦德維伯爵高高興興的領旨之後,便請求退場,陛下定下了期限,他可有得忙了。

不過在做這些事情之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必須到維郝雷登侯爵府邸去探望這位上司的傷勢。

出了凱塞爾宮,芭瓦德維伯爵直奔維郝雷登侯爵府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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