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紛至沓來，惡客上門
萬妖幡成，異象瀰漫萬里。
七大聖在妖族中也算一方顯赫勢力，大自在天中被祭獻的妖族不下百萬，更有六位化神真人，煉作一幡，極爲可怖。
寶幡初顯，上至九天之高，下至萬里深海，皆有感應，異象連連。
天空飛游龍驚鳳虛相，海底遊鯤鵬玄龜假影。
這一幕，連隔着梁州的九山界，都無法不注意。
倒塌的山頭上，鄭法站在明德首座等人身側，眺望着遠方，見此又是疑惑，又是擔憂。
“這……”
瑤池化神望向明德首座，明德首座修爲最高，太上道也傳承最古，此處恐怕只有他能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道果……”明德首座果然知道，“大自在魔祖，要證妖皇道果？”
鄭法聽了這話，自然想到之前沐青顏所說大自在妖皇之事。
到了現在，他對道果也有了一定的猜想——
道果此物，起碼有兩方面，一個是法門，一個是受衆。
法門或須獨有，但這受衆說起來竟然極爲寬泛：
比如仙門，似乎修行了這法門的，便算一種。
於這大自在魔祖，他的血脈便是他的受衆。
又或者九山界內的香火之力，好像也有些關係。
想到這裡，鄭法心中不由微動，又想起一些現代的傳說：
所謂立教造人，傳道封神，竟與玄微道果這方面的特性，隱隱相合。
這念頭不過一閃，鄭法又聽明德首座道：“可……這大自在魔祖如何做到的？”
“妖皇道果早已不存，各大勢力，在妖族中傳道互有掣肘，甚至……”
明德首座的話未盡，但鄭法也聽明白了——妖族這一盤散沙的情況，好像有玄微五宗刻意的手筆。
他擡頭和身旁的章師姐對視了一眼。
如今再想想那大自在魔教先輩那些看起來離譜的生物實驗，兩人卻都不再覺得可笑，相反，恐怕……這便是大自在魔祖的野心所在！
天地之間，非人成道者，都能算作妖，偏偏妖族又極重血脈，在玄微五宗的打壓下，各自爲政，難以協調。
若道果與獨有法門有關，那這麼想來：
大自在魔祖不知道多少年的生物實驗，竟硬生生找到了一條讓自家血脈和各種血脈相融合的辦法？從此之後，妖族便有一套真正通行的法門？
這樣一來，對妖族的影響可太大了，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有了這套法門的妖族，才能稱之爲一族。
妖皇之道果，恐怕也正是因此而來，至於那些被血祭的妖族，恐怕只是最後一步，甚至是不怎麼重要的一步。
若此番猜想成真，大自在魔祖的謀劃不可謂不久遠。
鄭法心中翻江倒海，明德首座臉上也是陰晴不定，似在驚疑，天邊忽然飛來四道紫色符詔，落入明德首座四人手中。
四人躬身接詔，對視一眼，竟是早有所料。
鄭法心知出了些變故，果然，就聽明德首座道：“如此，我等也只能從長計議了。”
……意思是，準備跑路了？
明德首座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開口道：
“門中傳令，大自在魔祖要凝練妖皇道果，我等不必插手。”
“他日後重心應該放在妖族，和我玄微五宗，干係不大。”
這話稍稍解開了鄭法的疑惑，他又聽謝晴雪開口道：“道果本就不易殺死，如今他又執掌妖皇道果，恐怕更強些。”
這理由倒是很現實。
讓鄭法有點納悶的是，一開始大家還打生打死的，如今竟是要鳴金收兵的模樣，變化的實在太快了！
明德首座長嘆一聲，“我等仙門，還是最看重人族，祖師們不可能和大自在魔祖消耗實力……這大自在魔祖，以進爲退，竟要跳出棋局了。”
這意思是……大自在魔祖，開闢了新技術，找到了新藍海，一下子沒了競爭者？
謝晴雪在一旁點頭：“道果本就難以殺死，如今大自在魔祖復活我等已是落了下風，他要成就妖皇，恐怕也不願意招惹我等。”
事情變化的太快，到了現在，鄭法才終於明白了玄微五宗的思路——不做意氣之爭，只看得失，甚至所謂的正魔，都不在五宗執掌者的考慮範圍內。
審時度勢之後，竟是準備直接放任大自在魔祖。
“妖皇道果……五宗沒人爭？”
“我等先輩都試過，可道果本就難成，毫無頭緒。”
燕無雙此刻卻開口了，他似乎也很不理解：“難道就看着大自在魔祖恢復實力？”
明德首座笑了笑，似也有些感慨：“對付道果者，我等怎麼想已經不重要了……”
通明上人在一旁臉色灰暗，要說和大自在魔祖有仇，他通明山都炸了，那算是血海深仇。
“更何況，妖族自有底蘊，大自在魔祖想要統一妖族真正成就妖皇，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他既然搶不到青萍劍和清靜竹，想要成就妖皇道果，日後怕不會再輕易招惹我等，此事對他沒什麼好處。”
燕無雙臉上還是不解，似要說話，卻被謝晴雪瞪了一眼，不敢再言，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看向了鄭法，臉上寫着擔心。
玄微五宗跑路了，九山界該何去何從？
還留在這裡，以大自在魔祖對他的興趣，對清靜竹的忌憚和渴望，恐不得安生，甚至有大危機。
如今大自在魔祖成就妖皇道果，比之前更加強橫。
此消彼長之下，局勢實在不容樂觀。
更何況，清靜竹可還吸引着雷音寺呢！
之前拒絕太上道明德首座的事情，此時就顯得草率了。
明德首座似也想到了這些，他看了鄭法一眼，沒說話。
瑤池化神等人，也看着鄭法，表情也很詭異。
……
“成空，你去找鄭法！”
諸人剛剛分開，成空上人就聽到了明德首座的傳音，他愕然擡頭，就見明德首座看着他，表情還有點着急：“你跟他說，他若是願意入我太上道，我說的條件不變。”
“……”成空上人滿臉不解，“首座，你方纔怎麼不說？”
“鄭法畢竟年輕，個性傲氣，若是當場問，怕會礙於面子不會答應。”
明德首座先說道。
成空上人一愣，表情中滿是懷疑：“鄭法……他是要面子的人麼？”
“……再者，他現在應該也想清楚了，有志氣是好事，但魔門和五宗，他總得選擇一個靠山，他如今修爲低，寶貝卻厲害，還有一手養天地靈根的技術，若無大宗門護着，日後舉步難行。”
這話，倒是頗有道理，成空上人聽着也點頭。
“可……首座，既然如此，何不等他來求我們？”
“……”明德首座看了他一眼，罵道，“九山宗這些麻煩，哪個不是爲了我太上召集令惹出來的？”
“……”成空上人抿了抿嘴巴，這話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又聽明德首座說道：“還有，求我們？”
“你以爲，瑤池和昊日山，會等到他來求我們的那一天？”
“啊？”
……
燕無雙在自己房間裡走來走去，臉色變幻，後來終於忍不住走到院子，推開了大師姐的門，大喊道：“師姐！”
謝晴雪睜開眼睛，靜靜地看他，一言不發。
燕無雙的聲調頓時低了下去。
“讓鄭法來咱們天河派……”
謝晴雪聽他說這話，似乎也不驚訝，像是早知道他有這個想法，她站起身，輕輕搖頭道：“我們天河派和太上道不一樣，派中傳承固定，你也知道……”
“嗯……”
“更不用說，門中絕不可能像太上道那樣，信任外人。”謝晴雪又笑了聲，“太上道都未必能夠信任外人。”
燕無雙低下了頭。
“再者，你有沒有想過鄭法的性格……”
謝晴雪的話讓燕無雙一愣。
“鄭法……”
“鄭法此人，看似謙遜，實則傲氣內藏……”謝晴雪目光如電，看起來像是早就對此事有所思量的樣子。
“他不去太上道，原因我也猜得到。”
“我天河派……怕也容不下他。”
燕無雙聽完，頗有些不服氣地嘀咕：“我這樣的都可以……”
“掌門不是你爹，你再試試？”
燕無雙閉嘴了。
謝晴雪看着他搖頭，又道：“鄭法的天賦我也是認的，但我天河派畢竟不同，踏入了我們天河派，恐怕對他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想到了什麼又止住了，半天才開口道：“你若是看重他的天賦，現在與他的關係已經不錯，何必再強求收他入門？”
“……”
燕無雙吶吶不言，謝晴雪又說道：“交好外人永遠不如自己修爲進步來得快……你若是真想門中多個人才，不如自己多參悟參悟宗門秘法。”
燕無雙低語道：“我這不就是……爲了參悟祖師秘法麼？”
“嗯？”
燕無雙看謝晴雪先是一愣，繼而若有所思，自感不好，趕忙說道：“師姐！我懂了！我回房修煉了！”
說完轉身就走，卻聽後面傳來一聲冷喝：
“站住！”
燕無雙整個人一僵，緩緩轉頭。
“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麼叫……”謝晴雪目光如劍，看着這個師弟，面色嚴肅，“你會對青萍劍好的？”
“……”
“什麼叫，你在參悟，祖師秘法？”
燕無雙表情越發蒼白。
“你在九山界，做了什麼？”
看着大師姐的手緩緩握上劍柄，燕無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聲道：“師姐，我是一點門中傳承都沒來得及透露啊！”
“你！還！真！敢！”
謝晴雪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手中青萍劍劍氣有種壓抑不住的狂暴。
“真的！我就是想給，他也不要啊！”
燕無雙哀嚎道。
“你給我，一個字都不準漏，說清楚了！”
謝晴雪看着手中安安分分的青萍劍，又想起當日那身不由己的感受，看着面前這個師弟，語氣中滿是殺氣。
……
九山界外，成空上人眼睜睜地看着鄭法將瑤池化神送出門，兩人言笑晏晏，看起來極度熟稔，看得他心中着急。
之前明德首座一開口，他立馬就想明白了。
以前只有他們太上道喜歡弟子帶藝拜師，其他的玄微五宗，向來喜歡自己培養。
但鄭法不同！
雖然鄭法的天賦已經足夠驚人。
現在的問題是——若是招攬了鄭法，門中就多了一尊天地靈根！
甚至九山界那能培養出天地靈根的技術，誰知道他們能不能弄出下一株？
對九山宗來說，拿着清靜竹是有點小兒持金過鬧市的感覺。
但一尊吐口唾沫都是金元寶的娃娃，誰不想搬回家去？
如今，只需要打動鄭法便好了！
還有比這划算的買賣麼？
那邊鄭法還在感謝呢：“這香火念珠，還要多謝凌霞上人……”
“真算起來，你對我已有兩次救命之恩……”瑤池來的凌霞上人笑得可親又可愛，她也看到了成空上人來此，仿若不經意地說道：
“這香火念珠，乃是雷音寺所產，我瑤池和雷音寺同在西洲，還有幾分薄面……”
“若是你有興趣，入了我瑤池，日後多得是這個！”
說到這裡，她還補充道：“便是清靜竹的問題，我瑤池也能幫你應對雷音寺。”
鄭法朝瑤池的凌霞上人拱拱手，示意自己會好好考慮的，目送對方離開，才轉頭看向成空上人。
“這凌霞上人，沒見清靜竹的時候，怎麼不來說什麼救命之恩？”
成空上人一開口就是一句挑撥離間。
鄭法搖搖頭，瑤池和昊日山的兩位化神，方纔都來過九山界，鄭法也看明白了——他們最饞的，是培養清靜竹的技術。
當然，清靜竹他們也想要。
“而且，瑤池向來是女仙爲尊……男修地位反而低。”
見他還不說話，成空上人又道。
鄭法瞟了一眼他，忽然笑了起來，拿出一枚儲物袋，從裡面掏出五顆香火念珠道：
“道理我都知道，但……”
“她們給得多啊！”
成空上人捏了捏自己裝了兩枚香火念珠的儲物袋，一時之間，竟有些自卑。
他還想再說什麼之時，通明山那頭，一道肅殺的身影跨過破敗的羣山而來。
謝晴雪仗着青萍劍，看着鄭法，如同看着一個賊。
“這個……謝仙子”成空上人看她這表情，呆了下，委婉地勸道，“強扭的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