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天,冰仲愷吃了些藥粥,雖然還是不能開口說話,呼吸卻有力多了。
冰歆如看了,歡喜不已。
左丘明隨沖虛子來到屋外,沖虛子忽然問道:“左丘公子,你那日要向武當求援,卻是爲何?”
左丘明道:“這兩日我就要爲病人接經續脈了,需有人護法,這等施術我從來沒做過,並無十分的把握,更不能受外界干擾。”
接着便把自己如何把冰仲愷救出,如何盡殲追敵的事說了一遍。
沖虛子慨然道:“貧道不才,這護法的事大約還勝任得來。”
左丘明一揖道:“多謝道長,只是血魔勢力龐大,手段又毒辣無比,弄不好會給貴觀帶來滅門之禍。”
沖虛子笑道:“出家人學的是什麼?不就是勘破生死關嗎?貧道雖魯鈍,這生死二字早視之一如了。”
第三天早上,冰仲愷睜開眼睛了,卻一連聲的叫痛不止,嘶聲哀鳴,冰歆如唬得花容失色,全沒了主意,左丘明和沖虛子卻是大喜。
沖虛子笑道:“冰公子恢復知覺了,看來左丘公子晚上就可以動手施術了。”
左丘明出指封了冰仲愷的昏睡穴,令他昏睡過去。
徐小乙吃了幾日素,便犯了酒癮了,自行下山買了一方豬肉,兩隻雞和兩罈好酒,用馬馱着帶回來,自己在竈下收拾起來。
左丘明因晚間要施術,不敢飲酒,徐小乙只得獨斟獨飲,冰歆如笑道:“小乙,我陪你喝一杯。”
徐小乙大喜道:“冰姑娘,你也會喝酒,怎不早說?”
冰歆如笑道:“我哪裡會喝酒,以前在家時偶爾也喝上一杯半杯的,哪像你們成罈子的喝。”
她斟了一杯,雙手遞給徐小乙,道:“小乙,我敬你一杯。”
徐小乙益發高興,嘻嘻笑道:“今天這太陽怎麼從西邊出來了,這杯酒我一定得喝。”
冰歆如笑道:“這酒你當然得喝,你是我們冰家的大恩人嘛。”
徐小乙接過酒杯纔要喝,一聽此話,慌不迭放下,道:“冰姑娘,你是成心不讓我喝這杯酒怎地?你罵我幾句,打我兩下也沒什麼,你若這樣說,我喝了這杯酒不噎死纔怪呢。”
冰歆如笑道:“我又沒說錯,若不是你恰巧偷回來我弟弟的金鎖,咱們怎能知道我弟弟在哪?又怎能把他救回來?你不是我們冰家的大恩人嗎?”
徐小乙鬆了口氣,道:“這也不過是歪打正着,人可是公子救回來的,你要謝也該謝他纔是。”
冰歆如笑道:“我纔不謝他呢,欠他的太多了,索性全不認賬,死賴到底,他做多少也是白饒。”
徐小乙拍掌大笑道:“對,姑娘這話再對沒有了,我也和姑娘一樣,給他來個全不認賬。”一仰脖,把酒喝乾了。
隨後又面有得色的道:“姑娘,我這雞鳴狗盜之徒也不是一點用沒有吧?”
冰歆如笑道;“是,麻煩你以後再多偷幾家,專揀武功高強的人下手,說不定還會有什麼奇遇呢。”
左丘明微笑不語,自顧吃了兩碗米飯,就飲着茶思忖起晚上的施術方案了。
晚上,左丘明叮囑徐小乙和冰歆如:不論遇到何等意外變故,既不可大聲喧譁,更不可衝進屋子裡來,又對衝虛子一揖道:“一切拜託道長了。”
沖虛子只笑了笑,攜劍坐於門外。
左丘明心中忖思已定,凝神運功,倏忽間運指如風,連封冰仲愷三十六處要穴,將其奇經八脈間的聯通完全隔絕。
要知冰仲愷此時全身經脈已如久腐之木,脈絡間的聯通處更是脆弱不堪,左丘明也是絞盡腦汁想了很久纔想出這麼一個法子,那就是:將其周身脈絡切
割成無數小段,然後逐一修復補強,到得最後再逐一打通,以完成大小週天之功,真可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三十六指點畢,他已微微見汗,這三十六指實乃他生平武學精華所萃,自覺這三十六式“清風指”並不遜於少林寺的“拈花指”和“大力金剛指”,可惜既無人看到,更無人喝彩。
他把冰仲愷扶坐起來,一掌貼其後心,灌輸內力過去,護住心脈,另一手或以掌撫,或以掌拍,以振疲起衰。涵養滋潤其經脈。
如是施術一連四個時辰,比及天明,方得以完成第一步:修復。
他自感內力已然消耗不少,不敢貿然進行下一步“築基”階段了,他收了功,扶冰仲愷躺下,自己也盤膝運功,一個時辰後才起身出門。
沖虛子正像門神般神威凜凜地執劍守在門外,冰歆如和徐小乙都是胡亂睡了一小會,便早早起來在這裡等候。
冰歆如急急問道:“怎麼樣?”
左丘明笑道:“不管怎樣,他的經脈是保住了,只要再有三天風平浪靜,便可大功告成了。”
沖虛子進去替冰仲愷把了脈,駭然歎服道:“左丘公子,都說令師學究天人,功參造化,我看公子也達此境地了。”
左丘明道:“家師究竟怎樣,我這做弟子的是一點邊也沒摸到,道長之言謬讚太過,委實不敢當。”
冰歆如道:“我弟弟好了嗎?”
沖虛子笑道:“好了,他周身經脈不但完好如初,而且經脈間蓄有大量內力,單隻這些內力便足以使他成爲內家高手,貧道不逮遠矣。”
冰歆如道:“那他怎麼還不睜開眼睛,也不說話?”
左丘明道:“他周身大穴都被我封住了,自然睜不開眼睛也說不了話。”
冰歆如道:“那他何時才能像好人一樣地睜眼說話呀?”
左丘明道:“三天以後的這個時辰。”
冰歆如雖然着急,也只得罷了。再看弟弟面色微紅,已無憔悴衰疲之色,芳心喜慰不勝。
沖虛子兀自在爲冰仲愷把脈,竟戀戀不忍釋手,他雖聽左丘明對他說過施術方案,也確信左丘明有此能力,但親眼目睹了這從所未見,匪夷所思的神奇事,還是大爲激動。
早飯過後,左丘明和沖虛子各自回房靜坐調息,冰歆如和徐小乙守着冰仲愷。
左丘明正物我兩忘間,忽聽得“喀”的一聲輕響,似是有人躍上了屋頂,他徐徐收功,手提長劍,出得屋後,縱身躍上了屋頂。
他腳跟尚未站穩,迎面一道寒芒耀眼,他揮劍一封,“當”的一聲,發出金鐵交鳴之聲,他驀感劍上一股大力襲至,身子晃了幾晃,忙運功力,從劍上反攻回去,腳下也站穩了。
那人全力一擊居然沒能把左丘明逼退屋下,也是大驚,“咦”了一聲,收回了劍,笑道:“左丘明,真有你的。”
左丘明定睛一看,頓感啼笑皆非,苦笑道:“慕姑娘,你這是爲何?”
慕紫煙淡淡一笑道:“沒什麼,我是想探探你武功的深淺。”
左丘明笑道:“可探出來了?”
慕紫煙道:“比我雖差也差不了多少,也夠難爲你的了。”
左丘明肚裡發笑,對她適才這一劍倒也着實佩服,又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慕紫煙道:“你們躲在這兒確是很難找,是你的對頭們把我帶來的。”
左丘明四下望去,不禁驚呆了。
但見四周樹木後,草叢裡都隱伏着人,足有一百多人,已把紫陽觀圍得鐵桶一般。
慕紫煙笑道:“你這對頭也比我的少了許多,不過看起來武功好像都不一般,要不要我出手替你料理幾
個?”
左丘明笑道:“不必,不過你是怎樣進來的?”
慕紫煙道:“他們好像是許進不許出,我進來時沒人攔着,也是他們運氣。這一次你準備怎樣騙過他們,還是用我的桃花瘴?”
左丘明大笑道:“這法子雖好,再用怕是不會靈驗了。”
他頓了一下,又問道:“慕姑娘,你來找我有事嗎?”
慕紫煙臉一紅,冷冷道:“我找你幹什麼,我是來還冰家妹子的衣服的。”
左丘明心中釋然,暗道:“只要不是找我就好。”
對密密佈在周圍的對手卻是計無所出。
沖虛子也已聞聲知警,躍上房來,見到慕紫煙,遲遲疑疑問道:“左丘公子,這位是……”
左丘明道:“這位姑娘是鳳凰宮少宮主慕紫煙慕姑娘,是自己人。”
慕紫煙道:“左丘明,你我不過是認識,連朋友都談不上,哪來的自己人,少跟我套近乎。”
左丘明苦笑而已,實不知自己哪兒又得罪了她,也無心理會。
沖虛子卻是駭然心驚,但見慕紫煙言詞雖冷,適才猶和左丘明談笑晏晏的,是友非敵無疑,否則單隻鳳凰宮,就足以令人頭痛一生了。
卻聽屋下冰歆如的喊道:“慕姐姐,是你來了嗎?”
慕紫煙笑道:“好嘴甜的妹子,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你上來看看吧,你們被人家包圍了。”
冰歆如愕然,不知她是說笑還是真的,這“被人家包圍了”,從她嘴裡說出來,倒像是一樁值得慶賀的喜事。
冰歆如着急道:“慕姐姐,我上不去呀。”
慕紫煙笑道:“我來幫你。”
她飄身落下,右臂挾着冰歆如,腳一點地,又到了屋上,指點四周道:“你看,我沒說錯吧。”
冰歆如看了,驚得說不出話來。
慕紫煙拍拍她肩膀笑道:“妹子別擔心,你那位公子詭計多端,一定會再想出什麼法子騙得這些人死去活來的。”
左丘明卻覺得一點也不好玩,對衝虛子道:“道長,請你把貴觀的人都聚集到這邊來,看來我們要有一場大戰了。”
沖虛子飄身落下屋,去安排了。
冰歆如道:“這……這可怎麼辦哪?”
左丘明雙手一攤,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還能有什麼法子。”
慕紫煙道:“你也想不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上策了。”
左丘明搖頭道:“上策是沒有,中策也沒有,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的下策。姑娘有甚錦囊妙計,還望不吝賜教。”
慕紫煙冷冷道:“我若像你那般天縱英明,上一次也不至於陷身絕谷,被人救了一次,就欠下還不了的人情。
“一見面就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啊?倒似我天天都有解脫不了的麻煩,等人去救似的。’”
左丘明恍然,原來是這句話上得罪她了,可自己想想也沒甚過錯,她怎會生恁大的氣?
冰歆如忙打圓場道:“慕姐姐,我又得回一個弟弟,帶你去看看。”
慕紫煙果然又驚又喜道:“你弟弟?他們不是……”
冰歆如嘆道:“本來也真算是個死人了,倒是他從別人手中救回來的,又把我弟弟治好了。”
慕紫煙不服道:“瞧你把他說的這樣神,一定是你弟弟本來就沒事,他滿口胡柴的騙你,也就你信。”
冰歆如巧笑嫣然,也不和她爭辯,越是看着這二人不和,心裡就越開心。
慕紫煙託着冰歆如落下了屋,去看冰仲愷了。
沖虛子卻躍上來,悄聲問道:“左丘公子,咱們是堅守還是殺開一條血路衝殺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