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智度把左丘明、慕紫煙、木石和張金貴請到方丈室中飲茶。
大家坐地後,智度笑道:“真是世事如雲哪,昨天咱們也是這些人,今天已經立起了同盟、盟主,你這一手可是俊得很哪。”
左丘明囁嚅道:“大師,這裡沒外人,您就別盟主來,盟主去的了。”
木石笑道:“是啊,大傢俬下里還和過去一樣,明小子我是知道的,而且他也玩不出這一手,是不是張幫主給你出的招兒?”
張金貴忙擺手道:“真人,這裡可沒我的事,不信你讓左丘公子自己說。”
木石道:“我不用問,除了你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高招。”
張金貴道:“冤乎枉哉,我敢發誓,今天早上我還不知有反血同盟這檔子事呢。”
慕紫煙笑道:“真人,您可真是錯怪張幫主了,組建反血同盟是我提出來的。”
木石詫異道:“真的是你?”
慕紫煙道:“這個名是我想出來的,具體事還是他自己拿的主意。”
張金貴得意道:“怎麼樣?我說這裡沒我的事吧。”
左丘明道:“晚輩做事魯莽,事先也未和幾位前輩商量,徑自做了出來,尚望見諒。”
木石笑道:“你是擺明了要先斬後奏的,而且你也知道這事是沒得商量的。智度大師和我都不會同意。”
他有意漏過張金貴,自是不相信他與此事無關。
智度嘆道:“真沒想到左丘公子的影響力如此之大,振臂一呼,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處了。”
左丘明道:“我也沒想到大家會這麼給面子,足見血魔教之不得人心了。”
張金貴道:“這我倒是想的到的,本來我們三人和成子傑、趙君侯他們四人的聲望差不多,是以大家都遊移不定,左丘公子一加入,這天平立時便傾倒在我們這一邊來,是以……”
木石接口道:“是以你昨晚就找到了左丘公子,給他大灌迷湯,就把他推到了今天這個位子上,是不是?”
張金貴嘆道:“是便是了,我知道瞞不過你多久的,真人要打要罰儘管來吧。”
木石笑道:“豈敢,也許真是你做對了也未可知,在我的眼裡,他只是個永遠也長不大的明小子,可我今天發現,他真的是長大了。”
智度道:“左丘公子,我請你來還有一事,有一件物事要交給你。”說着,他從木榻上的枕箱裡取出一物,遞給左丘明。
左丘明展開來一看,原來是一面錦旗,雖沒有他白天亮出的反血同盟那面旗大,卻也差不了多少,上面用金線繡着五個大字“天下第一人”
他失聲道:“這是我師傅的?”
智度道:“對,就是你師傅的,他當年退隱之時把此物交到了我師傅手上,讓本寺代爲保管,我師傅後來又交給我保管。
“我一直把它放在枕箱裡,怕已近四十年了,我想今天是時候把它交給你了。”
左丘明道:“大師,我今天的笑話已鬧得夠大了,可禁不住再這麼錦上添花,我說什麼也夠不上這天下第一人哪。”
智度道:“你現今已是中原武林之首,你不是天下第一人誰又是?
“當年尊師確是武功第一,但武林中人公贈
他這面旗幟卻因他德望才具皆爲武林之冠,你雖比不上尊師,但照樣學去,也差不了多少。”
木石道:“是啊,許多事不能單以武功而論的,現今血魔教主柳三鳴武功是第一,難不成咱們把這面旗送給他去?”
張金貴也道:“左丘公子,其實尊師把這面旗交給少林代爲保管,不也是想讓自己的傳人再來拿它嗎?要不然他毀了它或是扔了它都可以,何必鄭而重之地託人保管呢?”
智度道:“你不但要接受它,明天還要把它插在大帳的一側,我們要先從氣勢上壓倒血魔教。”
木石道:“好,大師這主意可是再妙不過了,這盟主大帳也得做得富麗堂皇些。”
張金貴笑道:“已經在做了。”
左丘明笑道:“好啊,你們覺得怎樣好就怎樣做,反正這場笑話已經開頭了,就把它進行到底吧。”
翌日,大雄寶殿前豎起了盟主大帳,俱是鵝黃色綢緞所制,大概是少林寺把給高僧作袈裟用的布料都用上了。
大帳前,左側豎着的乃是“反血同盟”大旗,右側乃是“天下第一人”大旗。
無論何人一見到這兩面大旗,均肅然起敬,躬身下拜,起作用的多半還是那面“天下第一人”的旗幟。
左丘明並不喜歡如此張揚其勢,擺明了是底氣不足,借勢張威的意思。
但衆人都堅執這樣,他也就不好出言冷了大家的心了。
同時心裡也是深深的慚愧,實在是自己這盟主太沒起色,假若師傅在此,何用大帳、錦旗,怕是連張桌子都不用,談笑間便可將這場劫難化於無形。
大帳裡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張金龍交椅,龍銜明珠,鳳託日月,不是皇宮御用之物,也是親王的座椅。
左丘明看到這張椅子,也嚇了一跳,悄悄問木石道:“道長,這不會就是龍椅吧?”
木石道:“正是。”
左丘明忙擺手道:“快撤下去,這東西可坐不得。”
木石笑道:“無妨。這雖是龍椅,卻不是朝廷上大會羣臣時所坐的那把,而是皇上在西花園休心養性時所坐的,雖也是禁物,就少了許多講究了。
“還是那年我入京時與皇上論道,皇上龍顏大悅,硬讓我坐在這張椅子上,用八個小太監把我擡回了府邸,這把椅子就賞給我了。
“我哪用得着它,恰好咱們立盟,我就借花獻佛,送給盟主作賀禮了。”
左丘明笑着坐了上去,硬硬的,也沒什麼舒服的,遠不如坐在少林寺的蒲團上自在。
他帶來的人都坐在他左首下首,他對慕紫煙笑道:“我怎地總覺得咱們是在演戲?”
慕紫煙嬌笑道:“連演戲都不是,是在做夢。”
左丘明詫異道:“做夢?”
慕紫煙道:“是啊,人生如夢嘛。”
帳中人都笑了起來,唐邃笑道:“盟主,是夢也得好好做一做,這夢可是不會醒的。”
須臾,血魔教的人馬開上山來,見到這等陣勢都大吃一驚,再見到那兩面大旗,更是神色慌張。
柳三鳴和手下長老們也都駐足觀瞧那面“天下第一人”的大旗,心裡卻都在嘀咕一件事:“清風老人真的復出了?”
成子傑道:“
教主,您看這事?”
柳三鳴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成子傑道:“可是這面旗?這可不是亂來的,少林寺也沒這膽子,就算他們狗急跳牆,也絕不敢做這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
柳三鳴道:“少林寺不敢,有一人卻敢。”
成子傑道:“左丘明?”
柳三鳴道:“一定是他,他一招手間就把這些人都拉了過去,雖說是大家給他師傅面子,他的聲威也不容小覷,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他了。”
成子傑笑道:“教主寬心,本教根基已固,縱然清風老復出,也未必能有所作爲,遑論這黃口小兒了。”
柳三鳴嘆了一口氣,轉身進帳去了。
智度、木石和張金貴等人看在眼裡,均是欣喜不已,這面“天下第一人”的旗幟果然抵消了不少血魔教的兇銳之氣,而他們也不似往日那等囂張了。
三通鼓聲響過,成子傑走出來高聲道:“我家教主有請貴盟盟主說話。”
左丘明早在那張椅子上坐的不耐煩了,聞聲便離座走了出來。
木石悄聲道:“你一定要離他遠些,防他突然出手傷人。”
左丘明點點頭,向場子中心走了過去,對面柳三鳴也走了出來,兩人相距丈餘各自站住。
柳三鳴拱手道:“左丘盟主,恭喜了。”
左丘明還禮笑道:“何喜之有,這也是被逼無奈,依我說,你還是解散了血魔教,找個地方頤養天年,我也把這同盟解散掉,落個天下太平,豈不是好?”
柳三鳴笑道:“好倒是好,只不過太寂寞些了吧。”
左丘明道:“人活着就得忍受寂寞,那些不甘寂寞,跳梁妄作的人多半都會死得很快、很慘。”
柳三鳴沉吟不語,忽然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個既無野心,更無雄心的人,爲何要玩這一手來對付我?即便我們先前有過種種誤會,我相信都是可以解釋清楚的。”
左丘明道:“是,誤會可以解釋清楚,你們對我怎樣我也可以不計較。”
柳三鳴道:“那還有什麼哪?我知道你絕不會爲了出名,更不會爲了在武林中的地位而與我作對。”
左丘明一字一句道:“太武山莊全府上下的性命。”
柳三鳴仰臉望天,苦笑道:“人我殺的多了,無論誰爲了我殺的人找上我都沒錯,如此說來你我之間一定要有場龍爭虎鬥了?”
左丘明道:“不死不休。”
柳三鳴道:“好,看來也不必那麼麻煩的一場場鬥下去,咱們乾脆把武林當賭注賭上一把,我勝了它是我的,你勝了它是你的。”
左丘明搖了搖頭。
柳三鳴笑道:“你不敢賭了?”
左丘明道:“不是不敢,而是我根本沒這麼大的賭注,你也沒有。武林並不屬於誰,而是屬於大家的,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一份,而你的錯誤就在於想把每人手中的一份都奪過來,握在自己手裡,這是做不到的。”
柳三鳴驀然狂笑起來,道:“就衝你這句話,我一定會做到,而且一定要讓你看到。”
左丘明道:“那就走着瞧吧,不過我也要和你賭上一把?”
柳三鳴道:“你和我賭,賭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