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定細思,兩人能融內力於一處已夠神奇的了,然則其威力未必是二人內力的總和。而今有天罡劍牽制,分散掉二人的一半內力,怎樣想也依然是穩贏之局。
不過他見二人全然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下也是疑竇滿腹,心念電轉間,忽然想到一事:“不好,這小子一定是想用比拼內力的法子粘住我,然後那些叫花子,臭道士就可乘機突圍而出了。”
言念及此,登即恍然,忙叫過地絕劍虞翻,附耳密授機宜,又把令旗交到他手中。
左丘明和慕紫煙走過來,笑道:“柳教主,恁的神神秘秘的,可是交代後事?”
柳三鳴反脣相譏道:“該交代後事的是你們,若尚未安排趕緊說,無論你們有什麼心事,我都可爲你們達成。”
慕紫煙道:“咱們別在口舌上爭高下,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四人不約而同一齊出掌,左丘明接住柳三鳴,慕紫煙則接下劉祁。
一千多人的目光登時齊集到四人身上,便如圍觀一場亙古未有,驚天動地的豪賭一般。
天罡劍劉祁一上手便竭盡全力,如翻江倒海般攻將過去,柳三鳴心機深沉,只出了七分內力,而留了三分內力以備不虞之變。
左丘明和慕紫煙卻是一攻一守,慕紫煙主攻,左丘明則主守。
二人的身體便如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內力庫,雖力分兩端,卻仍充沛強韌之至,兩人並未有過商議,此時卻是一般的心思:先集中內力敲掉天罡劍劉祁,然後再傾全力除掉血魔。
這可謂是武林正邪雙方的大決戰,任哪一方落敗,其後果均是不可想象,是以雙方人衆的心均是怦怦狂跳。
天罡劍劉祁甫攻三下,便覺對方內力如山之猛,如海之雄,自己內力攻將過去,便如一朵朵浪花撞擊到巖壁上,一撞之下便化爲無形,而對方內力卻於頃刻間反攻過來,直如一面銅牆鐵壁向自己橫壓過來。
大駭之下忙不迭轉攻爲守,卻感到對方的掌力一分分的逼近,全然阻御不住,當下心駭欲死,只盼教主那面大展神功,以分解自己的壓力。
柳三鳴雖只是與左丘明對掌,對於三方的內力情形還是辨析入微,於天剛劍劉祁的窘況亦瞭然於心,沒奈何只得拼盡全力猛攻,希冀能穩住局面,不意催加內力過後,情形依舊,似乎自己追加的三分內力全擊到了空處。
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一生狡詐多智,機變無窮,向來只有別人中他的陷阱,上他的惡當,而今驀然醒悟到:自己怕是也中了別人的圈套了。
就在他驚疑未定的瞬間,慕紫煙那方已於逐漸逼迫對手的同時,蓄積了內力,猛然間掌力疾吐,開聲吐氣道:“去。”
天罡劍劉祁只感如被巨木撞中一般,身子已如彈丸般被拋向半空,口吻一張,一股鮮血如箭一般噴射出來。
在空中留下一道悽豔壯觀的軌跡。
柳三鳴便乘二人全力攻向劉祁的電光石火間,陡地催運十二分內力猛攻,並不是要攻暇抵隙,而是藉此掙脫左丘明掌上的粘力。
一攻即退,騰身後躍,一個起落已到了自己教衆的方陣後。
左丘明內力雖強,臨敵經驗終嫌不足,柳三鳴全力猛攻的一剎那間,內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不意柳三鳴竟爾藉此逃脫。
他不暇細思,騰身躍起,慕紫煙與他兩手相握,心意相通,左丘明一動,她的人已在半空中,
兩人如兩頭大鳥般直撲向落地未穩的柳三鳴。
地絕劍虞翻見劉祁被震斃,悲憤填膺,他與成子傑、劉祁和趙君侯本各稱霸一方,各不往來,聲名也大致相若。
然則二十年前聚在一處圍殺血魔,卻被血魔一一收服,同爲血魔麾下長老。
而四人日日談武論劍,朝夕共處,情好日增,孰料到頭來一日間便折了三位,心中之傷痛實非言語所能形容。
待見左丘明和慕紫煙追至,手中令旗一揮,四個方陣的教衆一聲吶喊,戈矛齊舉,向武當和丐幫兩派猛攻,虞翻順勢將手中的令旗全力向左丘明擲來,響起尖銳的破空聲。
左丘明劍勢外引,已將破空而至的令旗撥向空中,虞翻人隨其勢,已然欺至二人身旁,刷刷刷一口氣攻出二十餘招。
二人全副心思都放在柳三鳴身上了,卻未料到虞翻會突然發難,而且手法凌厲之極,一時猝不及防,被虞翻搶進身前。
虞翻號稱“地絕刀”,一柄單刀上實具驚人之藝業,左丘明劍在外圍,回撤不及,無奈之下只得鬆開與慕紫煙相握的左手,點、戳、抹、鉤,霎時間也還了二十餘招。
兩人一番對敵,均是快如疾風閃電,着着都兇險之至,任誰稍有疏虞,都是殺身殞命之禍。
慕紫煙在旁看得動心駭目,挺劍在手,卻不敢上前助攻,只因兩人頃刻間身形變化萬端,移形換位更是迅若輕煙,弄不好便會誤傷了自己人。
剛剛緩過一口氣的柳三鳴眼睛霍然一亮,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他想也不想,橫身切入左丘明和慕紫煙之間,呼呼的連發三掌。
他掌力甫吐,慕紫煙已感熱浪逼人,情知自己單掌之力難以抗衡,一邊打出一記劈空掌,一邊飄身後躍,這三掌是避開了,卻和左丘明隔開了兩丈有餘。
柳三鳴離間之計得售,狂喜之餘,手都有些發顫了,他如影隨形,猱身而上,掌勢迭發,掌影彌空,將慕紫煙罩於其中。
慕紫煙還劍相攻,南荒鳳凰宮的劍術最爲凌厲,着着俱是殺招,雖暫居下風,凌厲之氣並不稍減。
左丘明一輪快攻穩住了陣腳,右手劍圈回,嗖嗖嗖三劍,攻的均是虞翻咽喉要害,意欲迫退他,好與慕紫煙會合。
虞翻早已猜測到他的心意,竟爾全不防守,同時反攻三刀,俱是同歸於盡的拼命招數。
左丘明焉肯與他拼命,只得仗身形變化卸開其攻勢,右手劍依然凌厲無儔地攻向虞翻。
兩人翻翻滾滾鬥在一處,左丘明數次佔得先手,均被虞翻兇悍不要命的打法扳平。左丘明雖則技高一籌,一時之間也無奈之何。
那壁廂血魔教衆拼死突入,總算將武當和丐幫的三座陣切割開來,圍成三個圈子,木石和張金貴殺了幾名教衆後,便被血魔教兩名長老纏住。
兩名長老一名辛進,乃中州人士,早年在武林中聲名不顯,不到三十歲上便忽爾失蹤,這件事倒也沒幾人注意,直到血魔教立教後,方始拋頭露面。
其實他也並非隱居深山,除了拜在柳三鳴門下修習武功外,也不時在江湖上走動,只是用的是另外的名字而已。
他一上來就找上了丐幫幫主張金貴,他用的也是一根短棒,一時之間和張金貴鬥了個旗鼓相當。
與木石真人鬥在一處的也是柳三鳴的一個弟子,姓穆名柬之,卻是從未在武林中露過面。
他不用兵刃,木石便
也不拔劍,以一套太極拳法與之周旋,不時順手將遊竄到身邊的血魔教衆除掉幾個。
一千多人捲入一場亂鬥中,場面也煞是壯觀,左丘明與地絕刀虞翻依然是膠着難解,虞翻已將生平藝業發揮至極致,兼且一股悍不畏死的勢頭,使這套地絕刀法平添了三分威力。
左丘明雖然穩持先手,但卻打不贏,走不脫,竟爾真被虞翻給粘住了。
慕紫煙卻是鬥得興致酣暢,她出道以來,也未遇過什麼真正的強敵,劍法中許多精微玄奧之處均無由施展,此番對上了柳三鳴,真是難得的對手。
她與左丘明的性子也是截然相反,左丘明爲人膽大心細,謹慎小心,與人對敵也是穩守爲上,攻取次之,每一招出必留有迴旋的餘地。
而她則是膽大心也大,血魔的名頭對她而言並無多大的威懾力,是以大戰伊始,便罄盡底蘊,一柄劍天矯如靈蛇,嘶嘶聲響中妙招、殺招泉涌而出。
柳三鳴本擬速戰速決,施重手先斃了慕紫煙,回頭再收拾左丘明,這二人一死,武當和丐幫依然是甕中之鱉,俎上魚肉,不消一天工夫便可令之灰飛煙滅。
孰料他一陣猛攻,非但未奏膚功,反而數次沒慕紫煙凌厲的殺着鬧得手忙腳亂,雖不致敗,卻也煞費周章纔將局面扳將回來。
如此一來,絕無餘暇去發出他的血魔掌了。
他的血魔功確是只練到了第七層,而且隱隱然有陽火焚身之虞,他二十年前便知自己所練的功法有致命的隱患,這期間也參研諸多別派武功心法,希冀能予以補救,卻始終不得要領。
他是偶然得到了一本練功秘籍,按法修煉,到後來才明白,修習上乘武功若無明師在旁指點傳授,闡揚其細微曲折之處,實無異於踏上不歸路,功力愈高,反噬之禍愈烈,走火入魔乃至萬劫不復的機率也就愈大。
他以絕大機緣得此秘籍,又以絕大智慧將之融會貫通,期間所歷兇險實難指數,卻均能履險如夷,然則到了最後,卻撞上了鐵壁。
近年來,他無意間得知世上還有一本奇書,那就是《指玄寶鑑》,正是創出血魔功的那位武學宗師晚年所作,也是修習血魔功至大成的不二法門。
聞訊之下,他便遣人四處搜求這本奇書,經過數年的明查暗訪,最後才確定這本奇書便在太武山莊內。
他親自登門與冰雄商議,任憑對方開出什麼條件,他都接受,並在庭院中連演十二種上乘武功,欲以這十二們武功的心法秘要來交換。
不想一向嗜武如命的冰雄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堅稱絕沒看到過這本書。
他與冰雄談了七天,當真是好話說盡,威逼利誘也無所不用其極,冰雄只是客客氣氣的一句話“不知道”。
柳三鳴大怒之下,便命手下的死士將冰府上下人等屠戮殆盡,又將冰雄夫婦兒子擄走,然後將太武山莊裡裡外外如篦子般梳了一遍,殊不料冰雄一面與他周旋,一面早將書謄寫在一束薄紙上,裝在玉佩裡裝轉移出去了,原書也於謄寫後即付之一炬。
原來冰雄也是於購來的一批宋版書中發現了這本《指玄寶鑑》,他武功雖平平,武學見識頗有過人之處,一見之下便知若是落到血魔手中,必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是以寧可家毀人亡,也不甘做千古罪人。
柳三鳴至今仍不知《指玄寶鑑》被左丘明得到並毀去的事,是以仍囚押冰雄一家四口而不敢殺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