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嘆道:“這倒是。可誰能想到居然被扣了頂盟主的帽子。”
慕紫煙失笑道:“聽你這話倒是冤的了不得,可我又不明白了,爲甚做了盟主卻反倒不好問了?”
左丘明道:“我先前只是一江湖閒人,向他們詢問不妨,他們願意告訴你就告訴你,若有難言之隱也就不說了,可我作了這勞什子盟主後,他們就得實話實說了。
“這其中若關涉到少林門戶的隱秘難言之處,豈非強人所難,況且我在寺中一直沒看到精擅伏魔金剛杵的智能大師。”
慕紫煙失聲道:“你是說智能已被……”
左丘明道:“我可什麼也沒說,只不過少林此番面臨生死存亡,招回了在外的所有僧俗高手,智能大師卻不露面,自然很說明問題。”
鄭敬之道:“少林門規綦嚴,這等大事自然不會等閒視之,諒必早已處置穩妥了。”
一行人說說笑笑,路上倒也不寂寞,坐下所騎均是萬中選一的良駒,不一日已進入湖南境界。
每日夜裡,左丘明和慕紫煙都合修內功,一天也不敢耽擱,兩人均知單憑個人的內力,較血魔還差着一大截。
兩人合力雖比他強盛許多,但未必能隨時都會兩人在一起。若是落了單,豈非只有逃之夭夭的份兒了。
功力愈深,兩人愈是心驚。
兩人單獨所練的內功心法已然博大精深了,終其一生,亦難達其極致。
然則一旦雙功合修,先前所練的心法便相形見絀,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兩人心中均有無數的疑問,但事關自己最崇敬的恩師,誰也不敢宣諸於口,更不敢在心裡亂猜疑,只有姑且存疑了。
這日傍晚到了一個小鎮,左丘明正待找尋客棧,鄭敬之道:“不用找客棧了,前面就到家了。”
冰歆如笑道:“爺爺,您是想家想糊塗了,這兒離家還有好幾百裡呢。”
鄭敬之笑道:“乖孫女,爺爺再老糊塗,也不至於忘了家在哪兒。“萬馬堂是爺爺的家,可沒誰規定爺爺只能有一個家啊。”
言伯起笑道:“如兒,萬馬堂的產業遍及全省,一入湖南咱們就可處處爲家了,你也都認識一下,將來可都是你的了。”
冰歆如笑道:“別,還是給大哥、二哥留着吧,我家的錢我還不知怎生花呢,再加上這些,壓也要壓死我了。”
鄭敬之嘆道:“是啊。冰賢侄倘能平安歸來,你就是花上十輩子也花不完你的陪嫁。”
徐小乙道:“鄭堂主,其實你們這些富人也夠累的,錢多了還想多,又怕偷又怕搶的,就不如我活得自在了。”
左丘明笑道:“你倒好意思說嘴,有誰能像你那樣,天下的富人豪宅都是你的銀號,能從誰那提就從誰那提,連張收條都不打。”
鄭敬之正容道:“徐小乙,你技藝雖高,可總難免有個閃失,老朽送你一處產業,保你一生衣食無憂,你戒掉這行如何?”
左丘明笑道:“鄭老前輩慷慨豪爽,可惜找錯人了,讓他戒偷比殺了他還難辦,他不是缺錢花,只是愛好。”
鄭敬之不信道:“這也能上癮?”
左丘明道:“您若不信,讓他自己說吧。”
冰歆如笑道:“雞鳴狗盜又怎地了?有時也能建大功,若不是他那一偷,我弟弟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言罷唏噓,顯然是想到了她弟弟冰仲愷。
徐小乙合掌道:“冰姑娘聖明。”
衆人都笑了,慕紫煙道:“小乙,她鼓勵你偷,你以後就專偷她家的,反正她家錢多的花不完。”
徐小乙笑道:“慕姑娘,她家不就是你家嗎,我偷起來你可別心疼。”
慕紫煙臉驀地漲紅了,揮手便打,啐道:“死小乙,打你個好心沒好報的。”
徐小乙早就縮頭藏頸,兩腿一夾,坐下馬嗖地一下竄了出去。
衆人竊笑不已,慕紫煙手舉在半空,訕訕道:“人就是不能有好心,真是沒好報的。”
鄭敬之笑道:“慕姑娘,你別生氣,我這點子產業如兒怕是看不上眼了,就送給你作陪嫁吧,小乙再偷如兒的你就不必心疼了。”
慕紫煙對這位老爺子倒真不敢怎樣,只得別過臉去。
言伯起笑道:“岳父,您這可是瞎操心了,左丘公子現今是武林盟主,天下財物還不是予取予奪。”
左丘明道:“言掌門,你這樣說,我豈不成了一代暴君了。”
說笑間已馳出十餘里,但見羣山環繞中現出一處莊園來。
蒼茫暮色中,幾處炊煙裊裊,犬吠之聲時聞,朦朧山色,益發襯托得莊園如夢似幻。
左丘明讚道:“好個所在,大有田園景象。”
莊中的下人們似乎已料到他們要來,莊裡早已預先有所安排了。
把他們接進莊後,便有僕婦們端上洗臉水來,待衆人淨過面後,又奉上清茶,僕婦們便退出去了,只有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寸步不離地跟着鄭敬之。
須臾,掌上燈來,大廳裡明亮如晝,衆人啜着清茶,都有種回家的感覺。
鄭敬之問道:“王鵬,房間可都收拾好了?”
那管家模樣的人躬身道:“回老爺,小的們不敢偷懶,天天都盼着老爺到來,房間也天天都是收拾好的。”
鄭敬之滿意地點點頭,對左丘明笑道:“左丘公子,這裡地處荒僻,怕是要招待不週了,請多包涵。”
左丘明只是笑了笑,知道他不過是說兩句謙光的話,也不作答。
鄭敬之又道:“我們可是餓得壞了,王鵬,你都準備了什麼?”
王鵬恭聲道:“老爺,除了臘肝,臘肉,小的們還放倒了一口豬,一頭羊,還有一頭狍子,另外都是些天上飛的野物,不知夠不夠。”
左丘明失笑道:“這還不夠?若都吃下去,放倒的該是我們了。”
衆人大笑,鄭敬之揮手道:“去吧,快把東西端上來,另外把咱們最陳的幾壇酒拿上來。”
王鵬應聲而去,不多時,步履雜沓,下人們放桌子的,端碗筷的,上酒菜的,你來我往,各不相擾,也沒一人說話,顯是平素練熟的,看得左丘明等目瞪口呆。
上菜的間隙,鄭敬之道:“左丘公子,這裡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能打獵,左近獵物着實不少,我就是爲了每年到這裡打獵,纔在這兒安了一個窩。
“而今年歲大了,懶得動了,一年也來不了一兩次,你若有興,何妨在這兒住上幾日,老朽陪你打上幾天獵如何?”
冰歆如笑道:“爺爺,您這可找錯人了,他這人從不打獵的。”
鄭敬之詫異道:“這怎麼會?武林中人還有不喜歡打獵的?”
左丘明笑道:“晚輩自小在山中長大,除了師傅,每日耳目所接,便是這些飛禽走獸,便如玩伴兒一樣,是以不
忍動手傷害它們。”
鄭敬之恍然道:“是這樣,來人哪,那些野物不要端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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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明道:“不必,晚輩雖不殺,卻也不怪別人打獵,那些野物還是端上來的好,要不然小乙第一個饒我不過。”
慕紫煙笑道:“我是第二個,人都敢殺,野獸有甚殺不得的,鄭老爺子,我倒是要好生兒在這兒玩上幾天。”
鄭敬之笑道:“姑娘有興,老朽自當奉陪。”
吃過飯後,各人回房歇息。
左丘明見室中一塵不染,被褥也都是新的,顯是專爲待客用的。
桌案之上一頂小香爐內散發着縷縷清香。
他驀然感到有些累了,便和衣躺在牀上,兩對眼皮卻如大山般重,用力撐也撐不開,瞬間便在如海潮般洶涌的睡意驅使下沉入睡鄉。
當他醒過來時,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是置身大廳中,而且絲毫動不得,便如夢魘一般。
“怎麼會這樣?”他沉思着,以他的內功境界,即便睡眠也不會有夢,更不會被魘着了。
他驀然心向下沉,已然明白:“一定是中人暗算了,對手是誰?自然是血魔教主柳三鳴了。”
他心中充滿了苦澀,倘若正面交鋒,自己本事不濟,送了命也不冤枉,這等不明不白地栽了個大跟斗,着實要死不瞑目了。
可他細思自己到這裡後的全過程,依然想不明白對手是從哪裡下手的,他自小對毒藥,迷藥之屬就甚爲敏感,卻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人用麻藥作翻了,然則自己的嗅覺怎會失靈?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聽得一聲長嘆,左丘明聽得出是鄭敬之的聲音,忙道:“鄭老前輩,你也中人暗算了嗎?”
話一出口,便知自己問的可笑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敵人既然對自己下了手,焉能放脫一個。而一想到能與自己所愛的人和親朋至友死在一處,亦無大憾。
只聽鄭敬之嘆道:“我是中人暗算了,暗算我的人卻是我自己。”
左丘明笑道:“鄭老前輩,你也不必難過,血魔教早就對各派進行滲透戰術了,只是沒想到他們會滲透到這裡來。
“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手下有血魔教的人,亦無需自責,今日咱們斃命於此,同赴黃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只聽得幾聲唏噓,鄭敬之慨然道:“左丘公子,你就恁地信任我?到現在還未明白是我害了你嗎?”
左丘明一怔,霎時間如焦雷轟頂,耳邊嗡嗡作響,脫口道:“你?鄭老前輩?我們親如一家人,你怎會害我?”
一個人走近來,從後邊扶他坐起,明滅不定的燭光中,但見一張桌子旁,一人背對着他,正悠然獨酌,不是鄭敬之又是哪個。
左丘明瞪大了眼睛,被這突兀的景象驚呆了,同時如置身冰窖中,周身的血液也凝固了。
鄭敬之並不轉過身來,嘆道:“左丘公子,你可還記得我給你講過的太祖爺爺和沈萬三的故事?”
左丘明道:“記得,你也是想要那隻能下金蛋的金雞?可惜我早已把它毀了。”
鄭敬之道:“我沒想到偷雞不成反要把命蝕上了。”
左丘明嘆道:“我真不知你是怎樣想的,即便那勞什子《指玄寶鑑》。
“我沒有毀,即便你能拿到手,即便你殺了我,可你能逃多遠,能躲到幾時,你逃得過武林正邪雙方的追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