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自己的話不管用,輕輕推了一下洛昊的手臂,帶着撒嬌的語氣道:“昊,你快跟替寧小姐說一句,你相信我,不是她推的。”
寧唯站定腳步,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等待洛昊的回答,等了一瞬,聽到身後他語氣淡淡的,不鹹不淡的說:“親眼看到的是媽,我沒看到不好說。”
‘親眼看到的是媽,我沒看到不好說。’寧唯渾身一震,這句話像是千斤重般砸在她的身上,以至於她的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擡都擡不起來。
前幾天用那張嘴說出世界上最美好的語言,幾天後,說出如冰錐般扎進她心口的話也是用這張嘴,洛昊啊洛昊啊,你這話,不就是說,方心媛親眼看到了,所言定不假嗎?
他的話音落下,整個空間都寂靜了幾秒。連洛震輝都面露詫異的看着他,只是他明明好像說得事不關己漫不經心,爲什麼渾身的氣勢卻讓人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心躥上來呢?
寧唯嘴角勾起一絲笑,那笑怎麼看都不如哭來得乾脆,卻比哭更看得讓人難過,她心下冷然,左手抱着右手,雙腿麻木的機械般朝前走,嘴裡輕吐出幾個字——“是啊,我推的。”
剛纔咄咄逼着她承認的方心媛,這會聽到答案卻又覺得異常的平靜了起來。
韓悅晴像是不敢相信般,腿一軟就跌進洛昊懷裡,眼淚又開始唰唰的流下,表情是哭着的,眼睛裡亮晶晶的卻比笑還好看。
洛震輝目光陰沉,看不出神色,站在樓梯口一路看着寧唯走向大門。
寧唯走到大門口,便見提着藥箱的醫生匆匆而來,她隱約聽見身後韓悅晴說讓洛昊快來追她,洛昊卻只是輕聲說:“醫生來了,看看傷着沒有。”
方心媛見她快要走出大門,立刻高聲道:“將這個惡毒的女人抓起來!在洛宅行兇,還妄想就這麼走?”
她的話音落下,兩面立刻都有四個男家僕拿着木棍出來要攔寧唯,只是她身後響起洛昊的一聲低喝:“誰敢動她!”
洛昊喊完,見衆人都困惑驚詫的看着他,他停頓了一下,一聲低喝:“將她趕出去!”他這喝聲中的決斷凌厲之意嚇得靠在他胸前的韓悅晴打了個哆嗦。
言罷,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寧唯,否則這鑽心的痛要讓他窒息過去了,他剛纔情急之中喊出來不許別人動她,要是不說將她趕出去,所做出對她毫不關心,也不信任的樣子,豈不是白費。
洛昊這兩句話,有些矛盾,以至於那些家僕站在原地不敢動,只是看着寧唯慢慢走出去。屋內倒也再沒有人說什麼來反駁洛昊的話。
寧唯臉色蒼白,整個人如遭雷擊,死氣沉沉,她眼睛澀得連眼淚都掉不出來,剛走了幾步,突然見葉安陽匆匆的跑了進來,見到她以後立刻停下腳步。
葉安陽看着寧唯灰敗黯然的臉愣了一下,立刻上前檢查她身體,擔憂又急切的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目光看向裡面,見所有人都在場,人人臉色各異。
寧唯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拉了一下他,低聲說:“咱們走吧。”
葉安陽冷冷的繼續在每個人臉上掃了一遍,最後定在洛昊身上,眼神裡有意外,有憤怒,最後都化爲一絲無奈,他立刻扶着寧唯往外走,腳步卻又猛然停住。
“你脫臼了?!”他震驚的抓着寧唯在身側的手臂搖了搖,她手臂像是鞦韆似的在身側蕩了蕩,只是肉連在一起,骨頭已經和身體分開。
寧唯立刻把拉着他手臂的手收回來,扶着自己的晃動的胳膊,有些惱的說:“我說咱們走!”
“醫生,快給那位寧小姐先看看是不是脫臼了!”韓悅晴小臉滿是着急的朝走向自己的醫生喊。
醫生聞言才轉身朝寧唯走了一步,寧唯突然吼道:“走開!”她吼完眼淚啪嗒一下落了下來,然後立刻滿是哀求的看向葉安陽,她就想快點離開這裡。
葉安陽猶如對她的痛感同身受般,眸子裡滿是不能言明的憐惜,他俯身將她打橫一抱,闊步朝大門外走去。
衆人看着他們的背影,心思各異,百感交集。
洛昊眼眸若有若無的追隨着她的身影,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只是眸底深處全是無人能識得的痛苦神色,她走後,他渾身肌肉似乎放鬆了下來。
葉安陽將車開得飛快往醫院趕,側頭看着面無表情的寧唯,他醞釀了很久纔開口道:“你說讓我放心,纔多久沒見,你這副身子就成了這樣!”
寧唯恍恍惚惚的聽着,這話好像洛昊也說過大致的意思呢?他說她照顧不好自己,他總是不能放心,總爲她操心.
她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閉上眼睛,輕聲對葉安陽說:“我先睡會。”
葉安陽側頭看着她,心疼的將她額頭的細汗抹去,又將她散落在臉龐的碎髮撥開。
“你好好開車吧,我死不了。”寧唯半睜開着眼睛斜睨他,悠悠的說。
“你現在不痛,一會復位就痛了,你拿脫臼鬧着玩嗎?”葉安陽不滿,兇巴巴的說。
寧唯長長的嘆了口氣,“復位痛歸痛,你不好好開車,我擔心自己沒法活着到醫院接受復位啊。”
葉安陽哼了一聲,非要和她作對的又將她吊在一旁的手臂輕拿着放在她腿上,吩咐道:“快拿着你的手。”
兩人到了醫院後,寧唯一副事不關己,反而葉安陽急得團團轉,看着醫生給她復位的那一聲‘咔’還把眉頭皺的擰巴在一起,而寧唯只是很淡定的‘啊’了一聲。
“要去我家住嗎?”葉安陽將綁着繃帶的寧唯小心的扶進車內,啓動車子後問。
寧唯搖頭,“不用。”她聲音軟軟的跟他說了家裡住址。
葉安陽深深的看了會寧唯閉着眼側顏,心裡嘆了口氣,踩下油門,朝她說的地址方向開去。他以朋友的名義在她身邊守護,但能做到的卻還是太少。
車子行駛在馬路上,葉安陽偶爾就會側頭去看寧唯,看到她的睫毛輕顫,想停下車好好抱抱她。
認識她六年有餘,喜歡她六年有餘。
第一眼看到時喜歡,卻不承認他的人生中會有了想要的東西,因此無視掉自己的感情,這是他的第一個失誤。
她說要離開酒吧,明明留下了號碼,卻認爲眼睛看不見,心裡自然無愛,捨棄掉號碼從此不再聯繫,這是他的第二個失誤。
見到她以後,感情的洪水就像蓄髮的猛獸,下定決心這次不放棄不分開,看到的卻是她戴着別人給的戒指。這是他所有失誤造成的最後一個失誤。
他知道她並沒有睡,於是問:“小妮子,你還記得嗎?”
車內寂靜了一會,寧唯頭微微側了一下,“什麼?”
“那個時候,我被稱爲是你的保鏢,但其實,好多時候,正因爲我的保護,你反而受到很多傷害。”
寧唯語氣軟綿綿的回:“沒有啊……”
“鑑於我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不乏有許多姑娘的追求,但我獨獨護着你,你不是沒少被那些姑娘爲難嗎?”
“嗯,這麼說還真是呢,替你擺平了不少鶯鶯燕燕。”
“又因爲你自己有幾分姿色,不少猥瑣大叔想佔你便宜,被我擋開,他們反而被激發了佔有慾,有次我去到時,你被按在臺面灌了一瓶的酒……你說保鏢有什麼用。”
“聽你這麼說,姐還是混過江湖的,大風大浪都見過了呢。”她自嘲道。
葉安陽目視前方,因爲回憶到了以前,眼裡多了一絲惆悵,“你知道通過這些,我明白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