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之家酒館。

獵人之家酒館地處薩馬爾莊園西邊的一片叫做“灰鬃”的密林正中的小丘上,說是個酒館,倒更像是個供獵人們歇腳的休息站。眼下入了冬,在酒館中逗留的獵人也見少。

伊恩周身縈着藍光出現在獵人之家時,周遭寥寥數個獵人均是看得目瞪口呆,個別還握緊了手上的長弓,意欲防身,酒館中的女眷們更是發出無意義的驚呼。一時間伊恩與酒客們均陷入了沉寂。

忽的,科恩庫斯清冷的聲音自伊恩身後響起:“這麼快?!……嗯?你——”伊恩回過神來,轉身說道:“嗯,是別人用傳送門將我傳送過來的。”科恩庫斯打量了酒館中衆人一眼,繼而說道:“看來,你似乎沒有資格來指責我大白天的就把死靈放出來。”

伊恩揉了揉前額,笑道:“這也並不是我想看到的。”只見酒館中已有數名獵人持弓站了起來,正欲質問,便見科恩庫斯手中木杖連轉,隨着他低喝一聲“Haunt”,一道道鬼影隨聲而發,直擊酒館中的一衆獵手,只見鬼影重重而至,遮蔽了那些獵手的去路,卻並沒有進攻的意思,伊恩方纔鬆了口氣,繼而便聽科恩庫斯說道:“走吧,浪費時間跟他們解釋,他們也不一定會相信,倒不如當從來沒在這裡出現過。”說着,將木杖往背後一插,率先疾步而出。

伊恩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前的鬼影一眼,繼而微微一笑,便隨着科恩庫斯離開了獵人之家。

一路無話。

待奔出樹林之後,二人各自鬆了口氣,只聽伊恩說道:“你剛纔施放的魔法,好像並不具有殺傷力?”科恩庫斯瞥了他一眼,繼而說道:“只要我有心傷人,他們可以死得很慘。”伊恩笑道:“我知道。”說罷,朝着遠處隱約可見的薩馬爾莊園張望了一番,又道,“薩馬爾莊園那邊有什麼發現?”

科恩庫斯蹙了蹙眉,道:“未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沒有親自進薩馬爾莊園,只是將死靈釋放出去粗粗地看了一遍。薩馬爾莊園裡面,你有沒有進去過?”伊恩搖了搖頭,道:“只去過大廳和餐廳,原本我尋找暮影人也就是爲了去薩馬爾莊園裡面好好查探,怎麼了?死靈在裡面有什麼發現嗎?”

科恩庫斯點了點頭,道:“雖然不是很細緻,但是也有些意外的收穫。這個薩馬爾莊園的詛咒應該已經非常長久了。”伊恩贊同地點了點頭,道:“嗯,薩馬爾老爺曾經跟我說過,這個詛咒的時間至少已經有三年了。三年前——”

尚未等伊恩說完,科恩庫斯便截口說道:“遠遠不止,這個詛咒至少已經持續了十多年。”伊恩一怔,說道:“十多年?”科恩庫斯點頭道:“對,我用死靈去追溯那個奇怪的氣息,發現那個詛咒最早是在十四年前開始的,只不過這個詛咒來得非常緩慢,直到最近三年薩馬爾莊園裡才逐漸出現異象。”

見伊恩面色凝重,似是陷入了沉思,科恩庫斯不由皺眉說道:“伊恩?”伊恩回過神來,繼而抱歉地一笑,說道:“是嗎……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發現?”科恩庫斯微微眯起雙眼打量了伊恩一番,說道:“看來你對這個時間很在意,是不是十四年前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

伊恩搖了搖頭,道:“我現在沒有證據證明我的猜想,所以說了也沒有什麼意義。你繼續吧。”科恩庫斯冷冷哼了一聲,又道:“那個詛咒氣息最爲濃厚的地方,是在地下室之中,不過很可惜,我釋放死靈追尋那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到了地下室時,發現裡面氣息異常混亂,沒有辦法很好地感知究竟是來源於何處。”

伊恩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通過死靈追尋氣息,其實你是通過氣息流動來感知周圍環境,所以根本不需要眼睛去觀察?但是一旦有氣息干擾,你就會像失明一樣,是這個意思嗎?”科恩庫斯道:“差不多吧。”伊恩沉吟道:“這麼說,那個地下室,我們必須要想辦法去一趟。”

科恩庫斯說道:“恐怕沒有這麼簡單。”伊恩奇道:“爲什麼?”科恩庫斯說道:“我自從發現那個詛咒的氣息源自地下室之後,就嘗試着在一名薩馬爾莊園的僕人出門時擊昏他,在他身上附上了百目鬼,試圖通過精神操控讓他去地下室那裡看看,可是……從早到晚那裡一直都有人嚴密把守,沒有人能輕易走進去,而我操縱的那個人,也是一點武技都不懂,在那裡我還沒通過他說一句話,就直接被守衛打了出來。”

伊恩說道:“這麼嚴密的把守,來人連問話都不問一句就直接打跑……一定有不得了的秘密在裡面。”科恩庫斯贊同道:“嗯……所以,他們這羣人居然沒有想到自己嚴密把守的東西就是詛咒的來源,也是夠蠢的了。”

伊恩笑道:“這也不奇怪,詛咒真的開始顯現威力是近幾年的事情,而他們嚴密把守的那東西,如果你說的沒錯的話,至少已經有十多年了。這十多年都沒有發生什麼,當然就很難想到會是那個東西在作祟。就像是,你從小吃到大的東西,其實一直在傷害你的身體,但是十多年都沒有出現什麼病症,只是近幾年纔開始身體不適,你又怎麼會想到是這個吃了這麼多年的東西在損害着你的身體呢?”

科恩庫斯瞥了他一眼,冷然道:“以後說前半段就行了,不用舉例子,我聽得懂。”伊恩卻只是聳了聳肩,笑道:“好吧,如你所願。以後我說話儘量簡短些。”說罷,低頭思慮片刻,道,“現在要做的,就是想辦法進那個地下室一趟。那裡既然被這麼嚴密地把守着,恐怕我們兩個外人更加沒機會進去,我們也很難說服薩馬爾家族的人相信詛咒源自他們把守的東西。”

科恩庫斯沉默片刻,繼而說道:“你身上也開始有那種氣息了,你知道嗎?”伊恩一怔,道:“真的?你沒有認錯?”科恩庫斯猶疑着點了點頭,道:“你剛從傳送門出來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當時還以爲是死靈在薩馬爾莊園裡探查得久了,所以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帶有那種氣息,現在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消散去,而你身上一直都隱隱帶有那種氣息,不是那麼強烈,所以纔會錯認。”

伊恩沉默片刻,繼而輕嘆一聲,道:“難道真的是隻要進過薩馬爾莊園的人,就會沾上這種詭異的詛咒嗎?”科恩庫斯說道:“要說這是一種詛咒……其實還很難講。”伊恩奇道:“這又是怎麼一說?”

科恩庫斯說道:“因爲那種氣息更像是一種無差別的魔法,詛咒一般而言都有明確針對的對象,因爲詛咒總是一方對另一方的怨恨。我以往見過的詛咒,都是某個家族世代沿襲下來,比如短命,比如病痛,卻很難解開。但是薩馬爾莊園的這個所謂詛咒,卻是無論何人都會沾染上,無視血統,無視種族,連莊園裡的牲畜也都受到了影響。”

伊恩朝着薩馬爾莊園望了一眼,說道:“這麼說來,是不是隻要摧毀了那個魔法的源頭,很可能就能終結薩馬爾莊園的詭事?”科恩庫斯點了點頭,道:“理論上是這樣,但是在真正接觸到他們嚴守的東西前,一切都還只是空談。”說着,又打量了伊恩一眼,說道,“你當初是以什麼身份進薩馬爾莊園的?”

伊恩笑道:“是個對奇聞怪事好奇的學者,想通過這個事情進到學會裡去。”科恩庫斯蹙了蹙眉,道:“你認識學會的人嗎?”伊恩搖了搖頭,說道:“那倒沒有,如果我的朋友裡有學會的成員,那我也不必到處尋找暮影人的蹤跡了。”

科恩庫斯思慮片刻,繼而說道:“那到時候我們潛入地下室找到魔法的源頭後,再要進一步調查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伊恩點了點頭,道:“是啊,維瑟爾三大組織中,學會象徵着智慧和博學,如果沒有學會的學者幫忙,我們可能很難在調查的路上更進一步。而且……如果我們將魔法的源頭找到,卻沒有辦法破除那個魔法的話,學會也許也會變成我求生的一條路。”

科恩庫斯沉默良久,繼而說道:“現在我能想到的辦法有兩個,第一,是你將我一併帶去,隨便說個理由,說我是暮影人也可以。我們在莊園裡和薩馬爾老爺會面,到時候我想辦法用心靈操控去役使薩馬爾老爺前去地下室,如果是莊園的主人親自前去,那應該不會有問題。”

伊恩聞言,思慮片刻,繼而蹙眉說道:“你先說第二種方法。”科恩庫斯望了他一眼,說道:“第一種方法有什麼不妥之處嗎?”伊恩猶疑片刻,繼而說道:“我初次接受薩馬爾老爺召見時,他的周圍有幾個護衛,那些護衛中有一些修習魔法的人,我擔心如果你在廳堂之上施展心靈操控的魔法,會被他們看穿,到時不好收場。”

科恩庫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嗯,心靈操控施法的過程比較繁雜,在大庭廣衆之下的確容易露了馬腳。”說着,輕輕嘆了口氣,又說道,“那麼,第二種方法就是,你藉助大氣的力量,讓我們兩個隱身,直接去地下室將守衛者擊敗。”

伊恩搖了搖頭,道:“也不是很安全,只要我們一動手,就會現行,到時候如果被守衛者記住了樣貌,告到維瑟爾法庭那裡,不大不小是個罪名,恐怕要讓不少人操心。而且薩馬爾老爺權勢很大,和菲尼大臣交好,他如果不追究還好,一旦追究起來,捏造些罪名來打壓,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科恩庫斯冷笑道:“不願意給家族抹黑麼?”

伊恩笑道:“難道應該給家族抹黑麼?”科恩庫斯只是漠然聳了聳肩,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辦?”伊恩擡頭笑道:“還有一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科恩庫斯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有話快說,賣什麼關子?!”

伊恩笑道:“不要急,我的朋友。我這次去米勒郡遇到了一個挺厲害的幻術師,如果她願意幫助我們,也許我們這一趟就會輕鬆得多。”科恩庫斯說道:“她?這麼說,是個女人?”伊恩點了點頭,說道:“嗯,但是很厲害。”

科恩庫斯微微點了點頭,道:“她現在可以操縱多大的幻境?”伊恩說道:“她的能力極限我還不很清楚,不過我們只需要利用她製造幻象的能力,製造一個可以讓薩馬爾老爺說真話的幻象,也許就有辦法直接從薩馬爾老爺口中得知他們守護的東西是什麼。說不定甚至能讓薩馬爾老爺親手將那個東西奉上。”

科恩庫斯恍然道:“你是說——”伊恩微笑着點了點頭,道:“對,菲尼大臣。”、

科恩庫斯和伊恩對視一眼後,說道:“你……對菲尼大臣的瞭解有多少?”伊恩搖了搖頭,說道:“瞭解並不深,所以這一步仍然要冒點險,但是通過菲尼大臣的幻象來套話這一招有個好處是另外兩個辦法沒有的。就是憑菲尼大臣的身份,可以要求和薩馬爾老爺單獨談話,在屏退了左右的護衛之後,即便你在和他的談話中露了餡,你仍然有機會對他進行心靈操控。”

科恩庫斯聞言,竟微微一笑,說道:“原來你早就吃定了我,看來這個菲尼大臣,我是非扮不可的了。”伊恩笑道:“不過這個暫時不忙,我們先回維瑟爾一趟,菲尼大臣從前幾天開始都在主持近衛選拔的儀式,這陣子要是出現在薩馬爾莊園,別人想不起疑心都難。正好我們回去一方面聯絡米勒郡的幻術師前來助陣,一方面我要調查一下漢德家的事情,順便從他們口中去了解一下菲尼大臣的爲人和言行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