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伊恩起身下樓的時候,發覺馬林那和艾妮絲正與一名年輕男子在大廳之中交談。只聽那年輕男子說道:“……將不勝榮幸。”
伊恩正有些疑惑,但待艾妮絲見伊恩下樓來時,忙招手道:“伊恩!快看馬林那老爹給你把誰帶來了?”馬林那與那年輕男子均聞言轉過頭來看向了伊恩,伊恩見狀,忙走到馬林那身前,衝馬林那行了一禮,說道:“馬林那大人。”說着,又轉向那年輕男子,靜候那人自我介紹。
卻聽馬林那笑着捻鬚道:“伊恩,我的孩子,這是學會裡的學者博爾科斯,他因爲之前在前線受了傷,所以一直在家靜養,這一次沒有被皇室召見。我嘗試着和阿羅爾那邊聯絡的時候,學會本部的長老們聽說伊恩和艾妮絲在維瑟爾的事蹟,願意派遣人來幫忙。”
博爾科斯聽馬林那說完後,禮貌地衝伊恩點頭微笑道:“您好,伊恩先生,您的大名我在學會中已有所耳聞。不過,我只是學會裡的初級學者,能不能幫得上您的忙還很難說,現在學會本部空虛,長老們也都在應對維瑟爾這邊學者們的問題,可能沒有很多時間來解答我們的疑惑。我只能就我所學給您力所能及的幫助。”
伊恩聞言,衝博爾科斯微笑道:“哪裡,學會願意幫忙我已經非常感激。”說着,與博爾科斯握了握手後,各自在壁爐前坐了下來。
馬林那見衆人均已坐了下來,便又說道:“就我所知,學會鑽研的東西數不勝數,不同的人研究的方向也是大不相同,博爾科斯,你是專門研究哪一方面的東西的?”博爾科斯微笑道:“回馬林那大人的話,我是專門研究一些失落的文明的。”艾妮絲忙道:“是不是就是以前曾經輝煌過的那些部族的文化?”
博爾科斯點了點頭,繼而說道:“也不一定是曾經輝煌過的文明,只要是曾經存在過的文明,都在我的研究範疇,比如說阿羅爾雪山裡的銀領雪人,蠻荒之地的阿扎爾半人馬部族等等。所以……我的研究非常依賴幻術師的能力。如果能通過他們的能力去回溯物品的記憶,我的研究就會變得輕鬆很多。只不過,學會當中的人多數都潛心於研究,沒有太多時間去修習魔法,有時候要防身都是一件難事。”
伊恩道:“那……這麼說,你也是一名幻術師?”博爾科斯卻道:“也?”伊恩笑道:“啊,我的朋友中正好就有一名幻術師,所以這麼說。”博爾科斯聞言,頓時興奮地雙目一亮,道:“真的嗎?!可不可以讓我見一見?”
伊恩說道:“嗯,如果她願意過來幫忙的話,你很快就可以見到她。昨天我已經給她寫了一封信,大概後天就能送到她的住所。”博爾科斯問道:“她已經能夠通過殘存的物品回溯以前發生的事情了嗎?”伊恩點了點頭,道:“可以了,但是據她自己說的,似乎並不怎麼厲害,這樣做會耗去她很多的魔法力,也會消耗去比所感知到的更多的時間。”
博爾科斯正欲說話,卻見科恩庫斯從樓上走了下來,便奇道:“居然是個喚靈師?真是個稀罕的生物。”艾妮絲聞言,不由莞爾一笑,道:“博爾科斯先生,在你們學會的人眼中,所有會動的都是生物而已嗎?”
博爾科斯慚愧地撓了撓頭,起身上前衝科恩庫斯伸出手來,說道:“您好先生,剛纔說話冒犯了,我叫博爾科斯,哇,真的是個喚靈師——咳咳,我是說,嗯,我是學會的學者。哦我的Wisophoy啊,這惡鬼面具真逼真——”
見科恩庫斯寒霜般的目光自面具後透了過來,博爾科斯不由打了個寒顫,強顏笑道:“呃,喚靈師先生,請您不要見怪,我從未見過活的喚靈師,實在覺得太稀奇了。”科恩庫斯冷然說道:“我也很久沒見死的學者了,現在有點想見一見。”
博爾科斯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喚靈師先生真是幽默啊。”說罷,灰溜溜地走回壁爐前,衝衆人無奈地聳了聳肩,又安靜地坐了下來。科恩庫斯打量了衆人一眼,繼而衝伊恩說道:“伊恩,如果沒什麼事,帶我進維瑟爾圖書館裡一趟,我有些東西想查一查。”
伊恩正欲說話,便聽馬林那說道:“孩子們,那你們就好好忙吧。我和小艾妮要去孤兒院帶孩子們去看近衛選拔了。”說着,衝艾妮絲點了點頭,二人便一併離開了莊園。
博爾科斯見二人離開,便衝科恩庫斯說道:“喚靈師先生!您想要查些什麼東西,說不定我知道,可以讓你少跑一趟。”科恩庫斯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繼而說道:“你是研究魔法的嗎?”博爾科斯聞言,木然搖了搖頭,科恩庫斯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繼而說道,“那你幫不上我。”
伊恩見狀,便打圓場道:“博爾科斯也是想幫忙而已,科恩。”博爾科斯聞言,連忙猛然點頭,道:“對對對,科恩先生,我只是想幫忙而已。雖然我只是個初級學者,研究的方向也是失落的文明,但是魔法這個東西也接觸過一點點,說不定還是能提出點自己的想法。”
科恩庫斯搖了搖頭,道:“你們這幫搞研究的,好奇心太強,話也太多。我看了就討厭。”伊恩無奈地搖了搖頭,繼而從懷中掏出喬伊交給自己的石板,說道:“正巧我有一件事情要請你看看,這是我的朋友交給我的東西,據說可能是阿羅爾冰湖裡一個古老遺蹟的東西,你——”
尚未說完,便聽科恩庫斯說道:“什麼?!”見二人都向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後,科恩庫斯忙道,“放下那塊石板,伊恩!”伊恩聞言,雖不明所以,但聽科恩庫斯語氣不容置疑,便順從地將那塊石板放置在了茶几上。
博爾科斯這才得以仔細打量那塊石板,只聽他說道:“伊恩先生,這塊石板您說是您朋友交給您的?”伊恩點了點頭,卻不由得朝科恩庫斯望去,一面有些漫不經心地答道:“嗯,就是我先前與你說的那個幻術師交給我的。”
博爾科斯說道:“阿羅爾冰湖的遺蹟一直都是古文明研究的禁區,因爲當年學會和近衛都傷亡慘重,現在阿羅爾學會本部甚至沒有留下任何有關阿羅爾冰湖遺蹟的記錄,所有存活下來的學者都不再有自己的神識,就像是被惡鬼奪去了心智情感一樣。”說着,望着那塊石板低頭思忖了起來。
伊恩見狀,便悄然走到科恩庫斯身邊,低聲問道:“剛纔你是怎麼了?”科恩庫斯亦低語道:“從這塊石板裡發出的氣息,和薩馬爾莊園的‘詛咒’十分相似,昨天我以爲你中了詛咒,大概是因爲你身上帶着這一塊石板。你剛纔把石板放在茶几上之後,你身上的那種氣息就消失了。”
伊恩一怔,正欲說話,卻聽博爾科斯說道:“這塊石板上的圖騰,看上去有點像阿羅爾一帶傳說裡的迪爾卡里鱗人的文字。”伊恩與科恩庫斯對視一眼,見彼此均是一臉疑惑的模樣,便扭頭問博爾科斯道:“那是什麼?”
博爾科斯說道:“迪爾卡里鱗人對我來說也只是活在傳說裡的一個種族,傳說他們是阿羅爾地區水域曾經的霸主,有着超凡的智慧和幾倍於如今世界的文明。他們棲息於阿羅爾地區的水中,全身都有鱗甲覆蓋,而樣貌和尋常人沒有差別。在水中他們幾乎是無可戰勝的,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們的文明一朝隕落,從此沒有了蹤跡。”
科恩庫斯聽罷,淡淡地說道:“聽起來就像個吟遊詩人唱的故事。”伊恩卻微笑道:“這個種族我們從來都沒有聽過,你不愧是學會的人,果然很博學。”博爾科斯嘿嘿一笑,道:“你們沒聽過纔好,這樣就算我是胡說八道的,你們也聽不出來。”說着,洋洋自得地大笑了起來,繼而又說道,“不過嘛,迪爾卡里鱗人的故事,我並沒有騙你們。雖然傳聞中他們的文明於一夕之間隕落,但是在阿羅爾地區多處古蹟的考察過程中,能夠發現一些殘缺不全的碑文,那種文字不存在於學會中任何典籍之上,學會中的文字研究者研究了許多年,才漸漸開始能夠破譯這些文字。其中一些內容,就是我剛纔告訴你們的故事。”
科恩庫斯說道:“那這塊石板上的字,是什麼意思?”博爾科斯說道:“這個字,應該是迪爾卡里文字裡的‘我’字,聽我們那裡的文字研究者說,迪爾卡里鱗人崇尚魚圖騰,所以他們在破譯文字的時候,就會將這個圖形當作‘我’字去看。”說着,思慮片刻,繼而又衝二人說道,“這個字應該也是出自某個碑文裡面,因爲這塊石板看上去僅是殘缺的一角而已,如果這真的是出自阿羅爾冰湖遺蹟的話,那……是不是說明那個遺蹟就是迪爾卡里鱗人文明的遺址?”說至此處,博爾科斯已興奮地兩眼放光,喃喃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迪爾卡里鱗人的傳說也許就是真的,他們真的有非常先進的文明,有着過人的智慧,即便在文明隕落之後也能玩弄後人於股掌之中。”
科恩庫斯漠然看着博爾科斯,繼而搖頭說道:“真是個瘋子。”伊恩卻微笑道:“我倒覺得很值得敬佩,窮極自己的力量去探索一件事,大概就是像他這樣,抓到一點點線索也會覺得其樂無窮的。”科恩庫斯冷然望了他一眼,繼而點頭說道:“哦,兩個瘋子。”說罷,衝伊恩說道,“不過這塊石板有點奇怪,它所帶有的氣息很寡淡,所以昨天我纔會錯認爲是我探查久了遺留下來的錯覺,這塊石板……應該是有封印在上面。”
伊恩點了點頭,說道:“嗯,有封印這件事我在拿到這塊石板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出來了,因爲聽說是從阿羅爾冰湖遺蹟裡拿出來的,所以不敢隨意去動這個封印。”科恩庫斯說道:“還好,這個封印將石板力量的源泉都封鎖起來,石板也因此沒有辦法去禍害別人。看來……這個幻術師我們真的要好好見一見,她對於無論那個遺蹟還是薩馬爾莊園的詛咒,都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博爾科斯原本一直沉浸於新發現的喜悅之中,這下見二人低聲交談,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探問道:“伊恩先生,科恩先生?你們在說什麼呢?”科恩庫斯聞言,循聲望了博爾科斯一眼,說道:“沒什麼,只不過在想博爾科斯先生也許是要啓程回學會再找些迪爾卡里鱗人的資料了,伊恩有些擔心自己招待不週。”
伊恩聞言,不由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卻聽博爾科斯說道:“不會不會,伊恩先生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這一次出門能遇到這麼有趣的事情我已經很滿足了。我還在擔心貿然跟你們請辭你們會不會覺得我沒有禮貌呢,不瞞你們說,我正想回阿羅爾本部去把所有迪爾卡里鱗人的資料找出來看看,如果有什麼新的發現,我會再來找您的。”
伊恩有些無奈地望了科恩庫斯一眼,只見他傲然微笑着,不由輕輕嘆了口氣,衝博爾科斯說道:“很高興認識您,博爾科斯先生,沒想到初次見面就要您爲我們的事情這樣費神,我着實有些過意不去。改天您再次光臨加西亞莊園,請務必讓我好好招待您一番。”科恩庫斯見狀,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便轉身走上了樓去。
博爾科斯有些失望地望着科恩庫斯的背影,繼而衝伊恩笑道:“好,不過,伊恩先生,我有件事情想要請求您。如果可以的話,您跟科恩先生說一下,讓他不要對我那麼兇,我只是對喚靈師有些好奇而已,可以的話,改天再來拜訪的時候,請他給我講講喚靈師的事。說起來,這喚靈師對我來說,也是活在傳說中,好不容易能見到一個活的,真是讓人感到興奮!”
伊恩頓覺哭笑不得,卻還是微笑說道:“好的,我會和科恩好好談談。”博爾科斯聞言,欣喜地點了點頭,繼而便告辭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