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愣神之間,柳如煙已經將外面穿着的大紅長裙給脫了下來,正要脫裡面穿着的白布內杉,張棄冷冰冰的聲音已經響起,“柳姑娘,這裡是燕國公府邸,不是京師的芬翠樓。”
柳如煙木然的眼光閃過一絲譏誚之意,但動作還是停了下來。
張棄按耐住自己的情緒,這個女人在想什麼,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女人,真是牽着不走打着倒退。
“柳姑娘實話直說了吧,我這裡現在有一個職位,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作我的文案,我張棄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是非得娶姑娘爲妻才行,只要你能幫我完成現下的一些事情,完事之後,可以任你去留,絕無阻攔,如何。”
柳如煙的目光終於產生了變化,先是詫異,再就是不信。她不停的對自己說道,柳如煙啊柳如煙,難道你被男人騙的還不夠嗎,男人的話都是不可相信的,尤其是這些身居高位之人,說出來的話更是和放屁無異,你可千萬別再上當了,話雖如此,但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的渴望不可抑制的生了出來,又有一個聲音不斷的說道,這也許是你最後的機會了,如果能夠把握住的話,自己也能象一個人一樣活着,能掌握住自己的命運。
張棄見自己的話明顯有些效果,於是微笑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抄抄寫寫罷了,也不是非姑娘不可,只是現下我的心腹都忙着別的事情,這件事情又必須得有個可靠之人才行,我也不瞞你說,我看你在這裡無依無靠,便於掌握,卻是最最可靠的人選了,怎麼樣?答不答應只要你一句話而已。”
一個本來萬念俱灰之人,突然之間有人將一條嶄新的路擺在了他的腳下,其間難以抉擇、不可置信、擔憂恐懼之情自是難以計數,柳如煙臉色變換不定,這時的表情也生動了起來。
張棄將臉色一正說道:“剛纔我也說了,這事也不是非你不可,如你勝任還罷了,但如果發現你不能完成,那我看青樓妓館纔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柳如煙聽了這話,臉色一陣蒼白,隨即卻是下了決心,站起身來跪在了張棄面前,:“小女子必儘自己全力做事,只盼不負大人所託就是。”她自稱爲小女子實是表明自己已經將這公主的身份拋棄,以後在張棄面前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好,既然如此,你先休息一晚,明日到書房來見我就是。”說完張棄也不再廢話,轉身出屋而去。
柳如煙詫異的看着張棄的背影快速的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之中,心說這位燕國公大人還真是有些讓人琢磨不透,京師之地,青樓是消息最爲靈通之處,她早就聽聞北疆出了個了不得的英雄,但過了一段時日,這人竟然將朝廷派在北疆的統治使張騰給斬了,京師的傳聞又是一變,這人的形象又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毒之輩,不過不管傳聞如何,這人在北疆殺的人卻是不會少了的,在柳如煙的印象之中,這樣的人應該是個五大三粗的蠻橫之人,不過今日一見,卻不盡然,這位大人看起來只不過是個平常之人,但她在青樓日久,這觀人之術還是有的,對方眼中那不斷閃過的寒光厲芒卻又表明這人不象表面上一樣簡單,也不知他能給自己什麼樣的事情作,剛纔還是萬念俱灰,只想着尋死覓活,但現下有了一線希望,竟然又患得患失起來,想了半晌,心中毫無頭緒,經歷了這許多常人一生也難經歷一次的事情,她實在是有些神思睏倦,不知不覺之間,在這個陌生之地竟然安然睡了過去,再也不去想明天等待自己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翌日,柳如煙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之時,她心中一驚,聽見屋裡動靜,已經有侍女進來服侍,待得柳如煙梳洗完畢,走出院門之時,早有張棄的親衛等候多時,恭敬的帶着她拐彎抹角到了張棄的書房以外。
“惠音公主到。”守在門外的親兵敲了敲緊閉的房門,輕聲道。
“進來。”
柳如煙進得房門,遊目四顧,這間書房寬敞明亮,但佈置卻是簡陋,屋中更是顯得有些凌亂,幾張桌子之上擺着的都是書籍紙張,張棄這時坐在桌後,眉頭緊索,旁邊一張椅子上坐着一個女子,正在伏案寫寫畫畫。
張棄頭也不擡道:“坐下說話。”
那個女子到是站起身來,仔細的打量着柳如煙,待柳如煙坐定,張棄道:“翠兒,你跟她說說都要幹什麼,我先出去走走。”
說完站起身來出了房門。張棄邊走邊想,這律法之事看樣子這樣是不行的了,不過幸虧還不用自己憑空制定法規,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是將全北疆的人都動員起來,也不一定能夠用,看樣子要制定一部詳細的北疆律法在現在看來不異於癡人說夢,但先制定一個框架還是現實可行的,大宋律法凡三十四卷,分成六個部分,七百八十餘條歀,其間還有衆多的小節,可謂是包羅萬象紛繁複雜,不是專門之人,想要弄清楚細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史書之上往往將立法之事一帶而過,說的都是各個帝王的豐功偉績,真真是對人們思想的一種誤導,這時看來,制定出一部合乎時代要求,而又完美的律法纔是一個帝王真正的功績。但其間有多少人爲此嘔心瀝血,又有多少人爲此奔波勞苦,歷史上竟然只是片語帶過,也不知道這些編史之人是如何想的。
一年時間實在是太過短暫了,現在看來,要想制定完備的北疆律法至少需要十數年的時間才行,而且其間需要的人才更是一個重要的關鍵之所在,現下看來,還是得先沿用大部分的宋法纔是可行的。
在張棄思緒連篇之時,李翠兒和柳如煙的對話正在進行當中。
柳如煙看着眼前的少婦,要不是對方自我介紹了一下,還真難以想象,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年紀,也不如何出色的女子就是燕國公的正室夫人。
不過對方年紀雖幼,但舉止溫婉,落落大方,對人溫和親切,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柳姑娘,我們來說說該作的事情吧。”見對方點頭稱是,李翠兒指着桌上的書籍說道:“這些都是我大宋的律法條文,不瞞姑娘說,我家相公武人出身,對這些文鄒鄒的條款看不大懂,我們呢,就是將這些東西弄得簡單一些,最最重要的就是將話句之間斷開,然後拿給我家相公看就是了。”
柳如煙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這麼簡單的事情她還真是沒有想到,不識字的武夫她到見過不少,但一個武夫要精研律法她可是沒有聽說過。
李翠兒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道:“姑娘是不是覺得我家相公行事有些怪異,還有些不自量力?”
柳如煙臉色一變,趕緊躬身道:“夫人言重了,如煙薄命之人,哪裡敢質疑國公大人的行事。”
李翠兒這時卻是拉起了柳如煙的纖手,笑着說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氣,如果柳姑娘不嫌棄的話,妾身託大,就叫姑娘一聲妹妹吧。”李翠兒雖是比柳如煙小上許多,但這些年來在張棄身邊,卻是人人敬其三分,在氣度上自是比柳如煙強上許多,這時說要喚柳如煙爲妹妹,態度從容,根本不容柳如煙有所拒絕。
“妹妹不必疑惑,我家相公非他人可比。”說到自己的丈夫,李翠兒臉上立時露出了自豪之色。
“這次我家相公是想着在北疆制定出一部律法來,此時看起來還無頭緒,但我家相公要作的事,從來不會半途而廢。”說到這裡,滿臉堅定之色,好像自己丈夫真的是無所不能一般。
日月如梭,轉眼間已到景帝七年春,這一年對於大宋來說卻開了個不是那麼好的頭兒,剛剛經過了戰亂之苦的章州、泉州、凱州百姓剛能緩過一些勁兒來,一場波及三州的大瘟疫爆發了,瘟疫先從夏河北岸水災地區一些村落中發生,接着以驚人的速度開始向外擴散,在古代這樣的瘟疫簡直就是無可抵禦的,在瘟疫爆發的重災區,人們成批的死去,還活着的,紛紛開始北上,將瘟疫傳播的更遠更廣,整座整座的村鎮變成死域,田地變得荒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死於瘟疫的人口就已經超過數萬之多,開始之時,各州節度使還力圖隱瞞,但到了這時,他們卻慌了手腳,一面向朝廷告急,一面派兵控制瘟疫地區的邊境,想要將瘟疫控制在一定的區域之內。但爲時已晚,瘟疫以不可控制的速度向着更廣的區域開始傳播蔓延。
朝廷在得到急報之時,在上呈皇帝御覽,官員商定,幾個來回下來,辦法還沒出來,情勢已經是越發不可收拾,百姓在恐慌之下,大量的流民產生了,剛剛平定下來的叛亂又有復發的跡象,平亂官兵還沒等來得及撤出災區,已經有一些士卒病倒了,接着病倒的人越來越多,軍心振動,如果這時李緯還在的話還好說,起碼以李緯的威望將疾病控制住還是能行的,但新上任的元帥乃當今國舅範韜,此人吃喝玩樂到也是一把好手,但一無領軍經驗,二無威望,此次能由他領軍,還是憑着是軍務省中丞範續的侄子的關係,叛亂又已經平定,範續也是想着讓他在這裡弄些功勞好處的意思,那成想碰到了這麼個倒黴的時候,心中慌亂之下,竟是自己先跑回了京師,將大軍扔給了副帥韓起,二十餘萬大軍,主帥先逃,軍中又開始流行瘟疫,誰又願意在此地等死,不過一月功夫,大軍竟然散了三分之二。
朝廷在半月之後終於有了動作,派遣軍隊封鎖了災區向京師的道路,其他朝廷竟是再無辦法,此時又正值春耕之時,對生產破壞之大,令人不敢想象。朝廷經過了連場的大戰之後,竟然再也無力賑濟災民,一時間,數百萬災民紛紛背井離鄉,向着還算平靜的北疆涌了過來。
張棄這時已經得到了消息,急招吳去、段聞到北望城商議對策,瘟疫張棄是熟悉的,在華國曆史上曾經幾次爆發過大規模的瘟疫,對國家的生產、經濟造成的傷害之大,是難以想象的,有的王朝更是在這瘟疫面前轟然倒下,但在這個時代,瘟疫其實也還是容易控制的,只要手段及時得當,糧食充足,控制瘟疫還是很容易的。因爲這個時代的瘟疫傳播途經還很單一,一般都是水源,飲食傳染而已。
隨即,北疆整個動員了起來,三州節度使派兵封鎖大流河沿岸渡口,在大流河北岸各地設立難民營地,準備接收難民,命令各地開始向百姓購買糧食,調往難民大營。
規定北疆各地戒嚴,百姓飲水必須是燒開的熱水,排便污水必須由專人倒在指定的地點進行掩埋處理,一旦發現得病之人,立即進行隔離等等措施。
並調集北疆各地的大夫前往各個難民大營,隔離在難民大營的難民不得隨意外出,不聽命令者,就地斬首,只有在隔離一個月之後,發給關防才能走出難民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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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張棄派黑牛帶領剛剛組建半年由革蘭奴隸組成的一萬騎兵匯合南部草原各部軍隊共七萬人馬,開始進攻中部草原各部,張棄給黑牛的命令就是掠奪一切可以掠奪的食物,別的東西全都給南部草原各部族,現下糧食纔是北疆最最需要的東西,雖說張棄承諾一年免稅,但當此非常之時,張棄也不得不開始向百姓徵集糧食,但卻也不能自毀其言,只好憑藉着在北疆建立的巨大聲望行事,不過到是還很有效,北疆百姓紛紛在留下足夠自家食用的糧食後,將多餘的都拿了出來救濟災民。
張棄知道,這時北疆面臨着一個巨大的考驗,但這也是北疆今後發展的一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