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城防軍統領衙門,一片燈火通明之中,進進出出的人們臉上都是神色凝重,雖然人流不斷,但卻並不喧鬧。
正廳之中,方正坐在書案之後,旁邊的關任則在不停聽着手下探子的回報,然後根據情況不斷的發出這樣那樣的命令。
這時有人來報,“報統領大人,衙門外副統領江將軍派人來求見。”
方正和關任兩人眼神都是一凝,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是暗道,來了,兩人別看表面之上都是鎮定自若,但這心裡可是焦慮的很,所謂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對方的一舉一動都已在他們的監視之下,旦等對方出招,這等待的滋味可不怎麼好受,這時對方已經有所行動,兩人心中都是鬆了口氣,心中興奮的感覺油然而起,這次事情下來,將奸黨一網成擒,皇上回來可是大功一件。
兩人默契的一笑,方正道:“叫他進來。”
不一時,一個身披盔甲的漢子走了進來,跪倒在地道:“末將一等尉官陳通給統領大人見禮了。”
“起來說話,不知江副統領派你前來有何事?”
陳通躬身道:“統領大人,副統領派末將來請統領大人前往副統領衙門一趟,有要事相商。”
方正心中冷笑,但臉上卻是現出驚訝之色道:“我這裡公務繁忙有些脫不開身,不知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非得我親自走上一趟?”
“末將也不十分清楚,但副統領大人讓我告訴大人,他捉住幾個可疑之人,得到消息,今夜有人謀反,我家大人正在訊問犯人,派末將來通知統領大人屈尊到副統領衙門走一趟,也好商量一下對策。”
方正假裝大吃了一驚,道:“此事當真?什麼人膽子這麼大,敢在我大燕都城亂來?”
陳通的樣子愈發的恭謹,“副統領大人出行的時候碰到了幾個刺客,還好只受了些輕傷,刺客也被擒下了三人,消息就是從他們嘴裡問出來的,據他們說他們還有些同伴就在天安城內,他們已經派人去暗殺巡察司司官趙大人了,副統領大人不知他們說的是真是假,又不好太過招搖,於是這才讓末將來見統領大人,還請統領大人過去一趟。”
方正立時大怒道:“真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在天安刺殺大燕重臣,好,你先行一步,回去告訴你們江將軍,我隨後就到。”
待得陳通走出大廳,方正的滿面怒容消散殆盡,微笑着對同樣笑得象只偷了雞的狐狸一般的關任道:“關大人,我這就去走上一趟,其他的事情可就交給你了,下面的人一會兒我會交代下去,都聽關大人全權調遣,萬望關大人能行事果斷迅速,我這條性命也就交託給關大人手裡了。”
關任這時臉色一變道:“方將軍,您的意思是想去赴約?”
方正從容道:“關大人沒聽說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關任急道:“可是將軍,現在沒有必要冒如此風險……”
方正笑道:“我知道,但我這面若是大軍一動,你道這些逆賊能一點消息也無?若是演變成城防軍對攻的局面,你我事後怎麼收拾,這些城防軍都是我大燕精銳,就是勝了,傷的也是我大燕元氣,普通士卒知道什麼,還不是上官讓幹什麼就幹什麼,那些逆賊雖是該死,但手下軍卒大部都是無辜之人,我這次去就是要先擒住江晌,若是能夠成功,也少流些我大燕士卒的鮮血不是,皇上待我不薄,今天正是我等報效皇恩之時,怎能惜身以圖自保,再說我功夫還過得去,當年在革蘭鐵騎之中殺進殺出也沒見他們將我怎的,就憑江晌,能耐我何?”
說到這裡,當年在千軍萬馬之中直取革蘭大汗的豪氣好像又回到了方正的身上,神采飛揚之間,身影好像也高大了幾分。
關任見他心意已決,對他的豪氣也自心折,也就不再多言,只是一抱拳道:“此一去,將軍一定保重,不爲別的,我大燕需要將軍這等將才,此事過後,我定在富春樓擺宴給將軍慶功。”
“好,到時一定不醉不歸。”方正哈哈大笑道。
“將軍此去放心,別的事自有關任來作,必定不負將軍所託就是。”
方正見他說的誠懇,男兒相交貴在知心,兩人相識雖然有些年了,但搭夥辦事還是頭一次,再說關任出身影部,身份陰暗,心思詭秘,方正對這樣的人物不願過於接近,但這次事出,兩人配合默契,不知不覺之間,交情漸深,但兩人都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平日裡也儘量不會表現出來,但方正此去卻是生死難料,不知不覺間,一股莫逆於心的感覺在兩人心間升起。
方正本是豪爽之人,自是不願婆婆媽媽,哈哈一笑之間,抱了抱拳,“那就有勞關兄弟了。”說完也不待關任答話,轉身走出大廳而去。
關任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緊走兩步,跟着方正走出大廳,招手喚過一個神情彪悍的漢子,低聲嘀咕了兩句,這才大聲喚住正跟手下交代的方正,“統領大人,我這裡有幾個人還堪驅策,你帶着他們一起去吧,說不定還能幫上些忙。”
方正也不推辭,只是朝關任會意的一笑,讓人牽過座騎,這時他的親兵還有幾個身材魁梧,面目深沉的漢子也已經快速集合完畢,一揮手,四十多騎絕塵而去。
不提關任怎麼佈置兵馬,單說方正一行人來到天安城防副統領衙門,方正的統領衙門在天安城西,管着的是城西和城東的防務,而江晌的副統領衙門雖歸他管轄,但卻是單成一體,管轄的是城北防務,而城南則是張霸的轄區。
這副統領衙門坐東朝西,規模上並不比統領衙門差了,門口更是有兩個石獅子分列在兩旁,門前站着十幾個江晌的第三軍的兵士,都是手按刀柄,身子挺的倍兒直,着實有些威風煞氣。
方正打老遠看了就是一陣冷笑,他和江晌雖是份數同僚,但對這個平時笑笑哈哈,誰也不得罪的副統領卻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這當中當然有對世家子弟的一些偏激看法,還有就是對江晌這樣的官場作派有些深惡痛絕罷了。
到了門前,老遠就已經有等候的江晌親兵迎了上來,等一行人都甩鞍下馬,江晌已經哈哈大笑着走了出來,這時的江晌卻是一支胳膊拿白布纏着,還滲出些血色在外面,臉色也是一片灰白,怎麼看怎麼都是個傷重之人,江晌一躬身道:“統領大人,下官迎接來遲,還請恕罪。”
方正也皮笑肉不笑的迎了上去,虛扶了一把,假裝急急道:“江將軍,怎麼回事?傷的這麼重,聽說你遇到了刺客,傷的這麼重還出來幹什麼,這可是我的罪過了。”
兩個人又是虛情假意的客套了一番,這才各懷心思的向衙門內走了進去。
到了大廳之上,方正的親兵都被他留在了外面,待得兩人坐定,有人端上茶水,退出房門,並將房門關上,這時大廳之中卻是就剩下了江晌和方正兩人。
方正見廳中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心下大定,怕的就是進了副統領衙門對方就當即翻臉,到時雖然自己也不怕什麼,自信能殺出條學路,但這次來的目的多數是完不成了,現在既然剩下了他們兩人,擒下江晌,號令第三軍投降的機會又大了一些,他到一時也不着急,關任調動人馬也應該費些時間,還有就是清楚內賊的事情也得關任來作,留出些時間總歸是好的,不妨先與對方虛與委蛇一番。
江晌暗自觀瞧方正的臉色,他是心懷鬼胎之人,且能走到今天一步,也與他的謹慎小心是分不開的,這大廳之中周圍的牆壁都是空的,已經埋伏下了二百多名親信士卒,只待他一聲令下,就能衝出來將方正砍成肉泥,但他素知方正勇猛絕倫,不到萬不得已這樣硬拼的事情他是不會作的,方正手邊的茶水中就放有劇毒,只要對方喝上一口,量他有天大的能耐也無濟於事。
方正是想拖些時間,而江晌則是爲保萬一,兩人雖然各懷心思,但都不是輕舉妄動之人。
方正臉上露出着急的神色道:“江將軍,你的屬下說什麼有人謀反,可真有此事?”
江晌笑道:“也是末將運氣,將幾個刺客抓了回來,審問的時候幾人確實招供說還有些同夥在天安伺機而動,他們竟然已經派人去刺殺巡察司司官趙大人,我已經派人去趙大人府上保護,不過還未有消息回來,最主要就是不知這些人說的是真是假,末將也不敢擅自調動兵馬,所以才找統領大人來商量一下,看看我們該怎麼辦纔是。”
方正順着他的話緩緩道:“刺客在哪裡,我想親自問一下。”
江晌這才裝做不好思的道:“這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打鬥起來悍不畏死,捉下的這三個本就受了重傷,我又被刺傷,手下的軍卒都着急了一些,給這幾個刺客上了大刑,統領大人您來晚了一些,幾個刺客熬不過都死了。”
方正假裝一愣道:“這樣啊,事情不太好辦,還是讓我想想吧。”說着拿起桌上的茶水端到了嘴邊,江晌神色一緊,方正是什麼人,當年那也是謹慎慣了的人,現在身在不測之地,又早有防範之心,對方端上來的茶水怎麼敢喝,這時只不過是作個樣子罷了,偷眼看到江晌的神色,心中不由冷笑了一聲,接着裝出焦慮之色,又將茶水放到了桌子上,江晌心中着急,起事在即,他可不想一晚上都跟方正耗在這裡,還有多少的大事等着他來主持,心中恨不得將方正按住,親自將茶水灌到他的嘴裡去,但方正一直也沒有離開刀柄的手卻時刻提醒他,眼前之人看上去人畜無害,但着實是頭猛虎,能夠輕鬆除掉此人最好,按耐住自己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臉上卻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方正和江晌兩人正在這裡耗着時間,但城防大軍的調動卻是瞞不過江晌派在那裡的監視之人,城西的一處民宅之中,幾個高大漢子一臉冷汗的看着一隊隊殺氣騰騰的軍隊集合開出營房之外,幾人之中一個領頭模樣的漢子趕緊一把拽過一人道:“你們都在這裡給我繼續監視,我去稟報將軍。”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但就在這時,房門碎裂之聲傳來,幾個手持兵刃的漢子一擁而入,也不跟他們說什麼廢話,白刃閃動之間,鮮血飆飛,幾個原來在屋內的漢子不一時就已經變成了幾具冰冷的屍體,帶頭的漢子揮了下手,幾個人迅速將屍體擡了起來,其他人則進入其他屋內搜索,又是幾聲慘叫聲傳來,搜索完畢,其中幾個人拖着幾具屍體匯聚到了正屋之內,一羣人也不多話,擡起屍體迅速出門,不一時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這樣的場景在不同的地方不停的上演,有備算無備之下,江晌派在幾個方向的探子被迅速清除一空。
關任這時卻是看着手裡的一份情報嘿嘿冷笑,這是派在張家米行外面的探子的回報,這上面是探子看到的到米行領取軍械的一些軍隊的名單,雖然天色昏暗,一些人穿着便服,不過其中也有些正規軍人,大燕的軍隊之中凡營級部隊,皆有自己的獨特標識,認出來並不困難,再說這些探子對天安城防軍極其熟悉,去領軍械的又都是些軍官,就算有些人穿着便服,他們也都認得對方是誰,去取用軍械的人當中到有十之六七都被認了出來,其中也不乏除第三軍之外的其他部隊。
看完名單,關任立即傳令道:“速傳陳渠,吳大可兩位軍正到我這裡來。”
不一時,兩個頂盔貫甲的將軍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陳渠,吳大可聽候大人吩咐。”
這時關任沉聲道:“兩位將軍免禮,陳渠,你帶齊本部人馬迅速包圍副統領衙門,注意,不可放走一人,如若有人頑抗,殺無赦,務必保證統領大人安全。”
兩人都是一愣,今夜的事情就透着蹊蹺,統領大人臨走之前將領軍大權交給了這位莫名其妙的關大人不說,還擅自調動兵馬,這可是殺頭的罪過,兩人都是一陣遲疑,這到也怪不得兩人猜疑,關任和方正兩人在不明江晌等人底細之前那是誰也信不過的了,就連這手底下的領軍大將事前也是毫不知情,這時圖已窮匕已現,這纔將他們招來行事。
關任知道現在形勢急迫,也無心跟他們詳細解釋,只是拿起手邊早就準備好的皇后旨意厲聲道:“皇后娘娘付我全權調動兵馬之責,若是不聽號令,我現在就斬了你們。”說到這裡已是滿臉殺氣。
兩人接過旨意詳細看了一遍,心中雖然還有疑慮,但方正臨走之前確實將領軍之權交給了眼前之人,且有皇后旨意在,兩人再無遲疑,陳渠大聲道:“陳渠遵令。”說完也不多話,轉身調動兵馬去了。
關任接着道:“吳大可聽令,速速拿下第三營營正李仁以及第四營營正段天德,其麾下全部由你接手,將官一律拿下,之後你帶人維持天安城秩序,今夜天安城宵禁,閒雜人等一律請他們回家,不聽勸告者,一律拿下,形跡可疑之人可就地斬殺,不過儘量約束士卒,有敢肆意妄爲者,軍規論處,去吧。”
吳大可應了聲是也轉身而去,關任這才微微鬆了口氣,接着傳令道:“給張霸將軍傳令,可以動手了。”
隨着關任發佈的一系列命令,整個天安都好像動了起來,到處都是成隊的軍人的身影,一些或明或暗的據點都被影部在事先拔除,剩下的也都已經不足爲患,天安城的百姓都被嚴令回家,不得出門,一些試圖想頂撞的,立時引來一陣拳打腳踢,鼻青臉腫之下被人壓着進了城防軍駐地,一張大網慢慢鋪開,就看能網住多大的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