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有人找你!”
卓翔應聲不理,一個藍衣少年怒氣騰騰地挑着一籃罐子砸進他的沙盤上。
“學長!”
“沒想到你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學長期望他當真是個臥底,又不想他迫於各種原因淪爲對立面的軍閥分子。
“學長!你可知北洋政府那些人說,他們有軍力,不怕全國民衆遊行示威!我抓他們只爲我自己藝多不壓身!而且我是最優待他們的!是吧?舍琿!”卓翔委屈巴巴地解釋。
“我可以證明!”舍琿擠進來說。
“你受控制嗎?”學長明確提問。
“你是沒看見我把北洋軍警給打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倒是我這個官!是如約欽封的!我拒絕喪權辱國,斷交兩度復辟,靠自己欠着東家資費!守土有責!的確不能讓鄰鄉有事!我沒想過成爲軍閥!”
學長神情失落地說:“我理解你的苦處!你本該跟大家好好在一起!卻主動離開他們,掌權揮兵!現在大家有所損傷,你這是幹什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打鳥呢!”卓翔親自給學長打水做飯。
“也是!對列強來說,中國現在的確是蟲吃蟲!他們是黃雀獵鷹,一飛進來都把中國搗沒了!”學長同感道。 шшш ¸тtκan ¸¢Ο
“我已經請示了先生!執行的都是先生們的命令!北洋政府算什麼?一聲不吭!崇洋媚外忒積極!我能不着急嗎?山東是我老家!”卓翔把罐子打開,果然是學長的最愛。
“我相信你!但有一天,你不可信了呢?”學長厲聲責問。
“現在只有值得信任的人才可以知道我是臥底!這條不歸路上,會有無數應該的東西!但只要想到能如願以償地爲先生,我就願意承受這一切!我當上這個全才官職之後,他們求我救人表明衷心,政府逼我殺人顯示愚忠,不能殺也不給救,才踏出第一步!這是咋的了?”卓翔背向窗口說。
“山東已經沒事了!”學長鬆一口氣說。
“不是沒事吧?跟東北一樣!”卓翔能想到日本在山東的景象堪比東北。
“重要的是陳先生!你原來對新思想不感興趣?”學長埋怨道。
“不是不感興趣!是事實!”卓翔爲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難民理直氣壯。
“你的身世沒忘本!換了別人,早就覆水難收了!”學長敬仰卓翔是難得的名家之後,更值得欽服的是其家皆許國遭難。
“其實這裡沒有學生和民衆,有的只是我的學弟學妹!千軍萬馬的根源都是百姓!”卓翔把學長的最愛倒進粑粑上,一時半會不挪動,學長最愛滿嘴油辣,所以粑面上的辣泥堆得有壺杯那麼高。
“你饒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學長知道這裡是軍事用房不能這麼吃,卓翔這是給他破例,再說堆這麼高,浪費了辣汁,顯得只有糠粑好吃。
“還有下次?可以拿給仲甫先生吃!守常先生身體不好!”卓翔用筷子挑一粒大泥搽上學長的嘴脣。
“召集大家開會!幹了吧?”學長再怎麼想,北京城這麼遠,拿過去都黴了,正好夠千軍萬馬分的。
“好!”卓翔這就把拜學長所賜的拙作處理了。
“堂堂的北京大學出了一個軍閥?”同學們怨聲載道,嫌卓翔衆叛親離。他明知道就算全鄉死光了也不會妥協,還要去染指職權,甚至對立無助。
“卓翔!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卓翔回來解救仲甫先生,被攔路質問。
“我的苦衷!是我回北京第一個認識孫先生!你說我什麼心情?”
卓翔這些年的抑鬱寡歡,都是因爲孫先生、蔡將軍,其次纔是北大師生。
“我跟先生交流意見了,下個世紀的中國,必是革新的中國!先把他們給咱家掐了!”卓翔不會做前車之鑑的傻事,倒是有新路在等着他走。這話在壞人聽來沒什麼,在好人心裡聽着懸乎。
“哥!仲甫先生要出獄了!”卓華躍進他的懷裡說。
“清者自清!”卓翔害怕家人會跟先生說他壞話,先生會第一個討伐他,但他可以真的負責邊防,到時候救國就還是一家人的事。
“先生,卓翔不解,爲什麼孫先生不回來?”
“總不能湊齊國仇家恨吧?”
“我好想不止在北京、山東、東北,在全國各地跟你們在一起!”
“都說全中國都知道《新青年》,學長那邊天天人人以淚洗面!”
“先生,你說下個世紀的中國會是什麼樣子?”
“對付這種人,只能跟老上司申請鋤奸行動了!”
“我想回家!我可是非常重視北京城的那個樣子!”
先生抱着卓翔的筆記本,回憶起他受孫先生影響的樣子,悲喜交加地哽咽流淚。
“學長!有水!”
學弟刨開一塊土坯,鐵器被浸溼了鋒刃,卓翔拿來鐮刀,小心翼翼地挖掘荒墒,欣喜地默言,老百姓有救了。
“呼!”卓華往裡面播種籽料,怕水分流失把白汽吹下去。
“好香!”
卓翔聽學長的話來這裡救被非法徵役的苦工,一根火苗翻下去,香飄十里,卓華拿鍋鏟撈出一沙熱氣騰騰的雜糧,山洞裡的工人可望不可及,工家從山洞裡的燈下衝出來倒是賊快。
“噗!”卓翔教大家如何在地裡覓食。
“舍琿!”卓翔給舍琿率先品嚐華南雜糧,自己帶卓華圍魏救趙。
“叔叔哥哥們!”卓華捧來一包米給工人一人一粒拿來吃。工人們怕得不敢拿,聞着味都三生有幸了。
“各位,看在本官的份上!請吧!”
“啊……”
卓翔特能理解他們身子骨上那非人的感受。軍閥如此,野人如此,漢奸如此,不是他們各自的問題,而是國難邦危的險情。
“好唉!你們!”
卓翔聽見奴工主回來了,瞬間轉身無意間拿槍口抵進了他的嘴。
“哥!”
“我從不如此!也並非不如此!我現在就可以替他們給你結賬!”
“唔!”
卓翔不想開頭做錯事,拿工人辛辛苦苦從石壁上接來的水把槍口弄乾淨,掏出一錠金子說:“換這些人夠了吧?”
“哦!”
這錠金子隨了奴隸主的意思,要是隻換人就用外國貨幣,卓翔這麼做只是不想徒增敵寇,讓他此生救亡圖存。
“學長心真好,得到消息就來救人了。”
卓翔沒有放過那個奴隸主,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怕他見利忘義當漢奸,就罰他補充後備。
“我又不瞎!杯水車薪!我想回家!”
全場鴉雀無聲,當下的家是不讓卓翔回去的,前腳沒做多少事,後腳就要回家?不是壞事也時候未到。
“行!到時候不分天南地北!”
卓翔想對救援行動反其道而行之,不能再便宜不法分子了,虧死自己不值得。
“啊?”卓華被人從後面拎走了,卓翔這才反應過來,卓華至今還幼小。
“哎呀!”卓華被扔進一個木盆裡,還被扒去背心等衣物,等待他的是路人不到一秒的觀摩和天公的風吹雨打及不法分子的凌虐。
舍琿跟在後面不便露臉,見卓華有難便拔槍下車,卓翔掏出勃朗寧跟他一起用槍口抵制惡人的臉頰。
“把人全給放了!”
人販子見自己得罪了權勢,恐慌地放下卓華的衣物,卓華抽泣地跟舍琿走,卓翔領走其他孩子,託卓華的因禍得福沒付出什麼代價。
“老哥!”卓翔當舍琿爲長領罰。
“看來以後讓你單獨行動是對的!”舍琿一臉苦相地寵着卓華。
北京胡同小院,卓翔讓卓華去參加北大的活動。
“卓華!好久不見!”大家還歡迎卓華這個孩子,卓翔已經是奮起直追的軍人了,他一直介意自己是清軍學兵,現在忍辱負重地投身革命、任重道遠地傾生救國。
“不好意思,今日我要大吃一頓!”卓華掏出一錠金子,順便在北京待一段時間就夠了。
“卓華,你的後背怎麼了?”牧羊姐姐發現卓華的身後有深色瘀溝。
“別提了,我哥聽學長說一嘴,忙了一天去救人!我忘了我有多小,跟他去的時候一撒手就被壞人抓去了!我哥在我這時候已經是愛國人士了!再小也是野人猛士!”
“所以你就來這裡散心治傷?”廚師哥哥給他端來孩子應該喝的豆漿。
“學長畢竟是學長,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我哥霸道,學長不走,先生不給走!”卓華講用餐禮儀,暫時不飯來張口。
“救什麼人?嚴重嗎?”廚師哥哥給他上齊了補品,其他姐姐給他拿藥。
“嚴重!杯水車薪!我哥要回家還不行!這是什麼人才能有的權利嗎?”卓華火冒三丈地尷尬,之前有多生氣,現在就招人煩了。
“這是什麼傷?”柏哥問。
“壞人扒我衣服!我哥給我穿的背心!”卓華的後背還稚嫩,掀起衣服來就鑽心疼。
“你哥這是衝動的嗎?”
“我們只是不想他一個人!舍琿哥有洋相,我還小!我哥聽着那些可憐人都活不長了!想做點事情!”
“那個學長是軍人還是文人?”
“退伍文人!”
“啊?”
哥哥姐姐給卓華擦完藥,和他一起擦乾淨手並喂他吃飯。
“成家立業的事怎麼樣了?”
“你哥真能打啞迷,看來還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