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擡頭看去。
天空中那無數條金線竟齊齊匯聚於此，彷彿受到了某種牽引般，以扭曲糾纏的姿態，凝成一束粗壯熾亮的金色光柱，貫入方艙之中。
神聖能量如此之濃郁，實在是令人震撼！
【雖然我們也已經算是見過大世面了，這裡的神聖能量跟我們的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但這種強勢無差別吸納來源不同的“信仰之力”的存在，還是頭一次見。】
而吸納這些的源頭是什麼，柳笙已是心中有數。
她的雙眼看得火熱，但楊凌峰卻腦殼疼。
“你打算怎麼進去？”
“當然是利用您的警徽。”
“但我懷疑第一帝國的軍人根本不會買賬。”
果不其然，當兩人走向方艙的時候，門口守着的兩個軍官馬上冷冽一掃，動作利落地擡起槍口對着兩人。
“軍方禁區，不得靠近！”
“再上一步，我們就開槍！”
殺意毫不掩飾。
顯然是認真的，只要輕舉妄動，絕對會扣下板機。
然而，一道微弱的銀光在楊凌峰手上亮起。
“我是山海市警官楊凌峰，接到舉報，稱此處可能涉及非法行爲，特前來查看。”
楊凌峰舉着警徽，一步步試探着靠近。
這一下，確實讓那兩位軍官稍稍放鬆了一些，殺意如流水般撤去。
更爲敏銳的柳笙感覺到背後一陣微涼，竟是汗水沁溼了衣服。
楊凌峰倒是沒有，背部仍緊繃着。
儘管如此，槍口依舊未曾放下。
“這裡是考古現場，哪裡有什麼違法行爲？”一位軍官冷然說道。
另一位則不耐煩地揮手趕人：
“走走走！這裡是聯邦第一帝國劃定的S級禁區，管你是什麼警方，說了不能靠近就是不能。”
“可這裡仍屬東方帝國疆域，按聯邦規定，警方有權進行調查。”楊凌峰一邊緩緩向前，一邊說道。
對方嗤笑一聲：“這話你跟你的上級說吧，看看第一帝國軍方管轄的區域，你們東方帝國的聯邦警方能夠進嗎？”
另一人也道：“你連搜查令都沒有，別在這兒給我裝腔作勢，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楊凌峰舉起雙手，停下腳步。
“行行行，大家別激動。我就說兩句話。”
“說什麼，沒什麼好說的。”
“但如果聯邦警方死在這裡，你們確定真的不會引起外交問題？”楊凌峰緩緩說道，“統一戰爭的慘痛教訓，你們不會忘了吧？”
這兩句話，讓這兩位軍方的人默了默，似乎在思考着什麼，至少槍口已經稍稍偏移。
“行，具體是什麼事情，你先說，我們看看如何？”
“我就想進去看一圈……”
“這個別想了，兄弟，連我們都不能隨便進入。”
“我們負責外圍安保，裡面的事務不歸我們管。”
楊凌峰看得出這兩位軍官說的也是實話。
都是爲聯邦政府工作的，雖然體系不同又有着職級差異，但是這一點情面還是可以給的。
只是眼下算是踢到了石頭。
這時柳笙趁機上前，對他低聲耳語了一句。
楊凌峰閃過一絲疑色，但還是點頭，轉頭對這兩位軍官說道：
“我有話想要對沈教授說。”
軍官嗤笑一聲：“兄弟，你這是想一出是一出，說找誰就找誰？我們剛剛說了，連你站的這片地都算是禁區，還想見沈教授？”
“那如果我說——我帶來了一件失落的文物呢？”
此言一出，兩名軍官臉色頓變，神情驟然警惕。
顯然，他們知道確有一件文物失竊。
“你說說看，是什麼樣的。”一位軍士目光微冷說道。
“您應該也不知道吧？”柳笙忽然開口。
對方的目光立刻冷然掃來，槍口也是。
楊凌峰下意識側身，將她擋在身後。
“您只要問問裡面可以說得上話的——我叫賀桃，是鄭其然的舍友。”柳笙輕聲說道，緩緩擡頭，看向門上方的攝像頭，“如此，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兩位軍士皺了皺眉。
似乎摸不準柳笙說的話。
不多時，其中一人側頭，似在聽耳機中的指令。他壓低聲音應了幾句，“嗯嗯，好，我明白了。”
接着擡起頭來打量眼前兩人，“卓博士說你們可以進去了。”
“卓博士？”
就在此時，艙門處，一人影已緩步走來，身着白色防護服，聲音在面罩之下發出，相當富有磁性。
“你們好，我是沈教授的助理，卓彩雲。”
“卓博士，您動作真快！”
方纔還厲聲呵斥柳笙兩人的軍士此刻神情一變，語氣頓時恭敬起來。
說明這就是僅次於沈教授的話事人。
“當然，時間緊迫。”卓彩雲緊緊盯着柳笙，“我們等你很久了。”
“快進來吧。”
柳笙和楊凌峰相視一眼，隨即一同跟了進去。
剛進門就是一間隔離室。
卓彩雲催促着柳笙換上掛在牆上的防護服。
“這位警官，您不如就在這裡等着。”
柳笙卻說道：“不行，楊警官必須跟我一起進去。”
【現在楊凌峰是唯一的信任來源，他要是走了，我這OOC指數就要爆了，那什麼OOC怪恐怕就要打上來了。】
卓彩雲聞言，目光古怪地在楊凌峰身上掃了一圈。
柳笙趕緊補充：“我目前仍是犯罪嫌疑人，警方有義務全程監督。對吧？”
“沒錯。”楊凌峰配合地點頭。
奇怪的是，卓彩雲對於柳笙是犯罪嫌疑人此事並不意外，只是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那行，你也趕緊換上防護服。”
這時，一名軍士上前提醒：“禁止攜帶任何武器，請將槍械放進來保管。”
一個籃子遞了過來。
在軍官的盯視下，楊凌峰解下了手槍，放了進去。
最後兩人用X光掃描過確實沒有武器在身，才被允許走進方艙之中。
甬道全封閉，由白色金屬板構成，遺蹟恐怕就在一牆之隔，可惜看不見，只有一扇扇門禁森嚴的門可以進出。
此時唯有腳步聲迴響其間。
“卓博士，您怎麼會知道我？”柳笙率先打破沉默。
“當然知道。鄭其然從這裡帶走了不該帶的東西，要不騰不開手，我們恐怕早就找上門去了。”
柳笙皺了皺眉。
卓彩雲隨即輕笑一聲：“不過，還好你會找上門來。”
“你怎麼如此篤定？”
“這是自然。”卓彩雲點頭，“這本就是一體的，不會彼此分離太久，根據吸引力法則，一定會機緣巧合之下彼此匯合。”
柳笙直覺這說的一定是她體內的靈器和那【一隻金烏】，但是——
“吸引力法則？”
她皺起了眉毛，總覺得這個概念也就在唐教授的藏書裡看到過，反正看封面就覺得是什麼心靈雞湯之類的。
【吸引力法則！一本書教會你，如何吸收宇宙能量，實現你的人生理想！】
“世界”用呆板的聲音複述出那本書封面上的引言。
難道傳聞都是真的，沈教授還真是某種“迷信玄學的民間科學家”代表？
不過，那些被以爲是玄學的東西，在柳笙看來都是確有其事。
“沒錯，我知道你們估計並不相信這一套，但不重要。”卓彩雲繼續說道，“現在這裡的一切已經證明，確實存在着吸引力法則，只是代價還不清楚。”
“所以我體內的到底是什麼？”
“你還不知道？”卓彩雲奇道。
“我應該知道？”
她沉默一瞬，低聲嘀咕：“看樣子……還沒覺醒。”
聽起來，她有些失望。
“算了，死馬當作活馬醫。”
【聽起來情況很嚴峻呢……】
再看這甬道里，偶爾也有穿着一樣的防護服的人匆匆而過，從門裡進出，全都是步履急促，如同在戰鬥狀態。
但遇到卓彩雲的時候，還是會點頭致意，顯然相當尊敬。
在這些人身上，也能看到一道金線流出，流向牆壁之中，同時也會分流出一絲向卓彩雲。
而卓彩雲的身上兼備流出流入，但最終匯聚成一條較爲粗壯的金線，往同樣的方向延伸。
【卓彩雲是沈教授的學生，我記得她在考古領域也是卓有成就，難怪信仰之力如此濃厚。】
越往前走，越是能夠看清，在外頭看着極爲粗壯的金線中，其中有一道極粗的金線，正在牆壁後頭緩慢移動。
這金線比卓彩雲還要粗壯，在此處顯然只能是一個人——
【沈教授！】
【或許就是學術泰斗級別的人，才能夠擁有這麼強烈的信仰之力！】
【或者，叫做“信之聯結”。】
柳笙看着，都有些心嚮往之。
【怎麼，你還覺得你的“信之聯結”不夠多？】“世界”默默說道。
【我只是覺得……爲什麼唐國不是這樣？要成爲神明才能夠擁有？】
【或許你所在的“試驗田”設定了單一來源的聯結結構，而這裡，應該是屬於試驗田之上的現實，所以可以突破這重限制。】
聽了“世界”的分析，柳笙在心海中暗暗攥緊了拳頭。
【所以我們遲早要突破那重限制！】
此時，隨着距離那粗壯的線越來越近，卓彩雲的腳步竟也是越來越急促。
然而，她卻忽然拐入另一條側道。
在這隧道中，小觸手很興奮，因爲這其中多了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還有隱隱的血腥氣息，只是隔着面罩僅能聞到一絲。
而這裡明顯遠離沈教授所在的位置。
“請問卓博士，我們現在是去哪裡？”
“去找沈教授啊。”
柳笙默了默，“所以，我要做什麼？”
“這個不方便透露，去了你就知道。”
“那麼你們現在是在忙什麼？遺蹟挖掘到哪一步了？”
“不方便透露。”卓彩雲倒是冷冷回道，“這屬於第一帝國S級保密內容。”
“可是你們還需要我的幫忙。”
“什麼意思？”
“我只是覺得，應該開誠佈公一些。”柳笙攤開手，“我覺得我有知情的權利。”
“你身上的東西本來就屬於這裡，現在只是物歸原主，哪有什麼權利？”
柳笙猛地停住腳步。
“既如此，那我得重新考慮，是否還要繼續。”
卓彩雲也停下，目光凌厲地回頭：“現在是關鍵時刻，你別浪費時間。”
“我到底浪費什麼時間了？”
“你——！”卓彩雲咬牙，話到嘴邊卻嚥了下去，只冷聲道，“你沒有資格知道。”
“好。”柳笙點點頭，“楊警官，我們走吧。”
楊凌峰目光一閃，點頭應道：“好，走。”
眼見兩人轉身欲走，卓彩雲怒極，忽地一聲咔噠！
“站住！誰都不準走！”
“除非你們想死！”
柳笙和楊凌峰緩緩轉身。
卓彩雲手上竟然是一把精緻的小手槍。
槍口正顫抖着對準柳笙。
“楊警官，你可以離開，但是賀桃必須要留下。”
“賀桃是我帶來的，你必須說出她必須留下的理由。”
卓彩雲顯然已近崩潰，歇斯底里道：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沈教授……沈教授……她再不來，沈教授就沒命了！”
這番話讓楊凌峰神情一變：“所以你是要讓賀桃去救他？如果她去了，會發生什麼？”
卓彩雲的槍顫抖。
“不要逼我！”
剛剛問題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我會死，是嗎？”柳笙冷然問道。
卓彩雲不答。
楊凌峰上前護着柳笙：“那我不能任由她在這裡，你們都是瘋子！”
卓彩雲氣息急促。
一聲怒吼：
“不！要！逼！我！”
槍口猛然對準楊凌峰，扣下了板機。
砰！
槍聲響起。
但是楊凌峰一見到槍自然馬上做好準備。
矮身避開，閃電般疾衝上前，再一套擒拿精準制住卓彩雲，利落地劈手奪下手槍。
隨後又是一肘擊，將卓彩雲擊暈在地。
柳笙看着，默默豎起大拇指。
“我們趕緊走。”
楊凌峰收好槍，“你知道路？”
柳笙點點頭，“我知道。”
“行，我跟着你。”
……
卓彩雲是被一名路過的研究人員給搖醒的。
“卓博士，您怎麼了？”
“現在幾點？”
“啊？十點十三分。”
“該死！”
卓彩雲幾乎是從地上彈起，卻牽扯到腿部崴傷的疼痛，跌坐下來咬牙切齒道：“我竟然暈了三分鐘！這可是要誤大事的！”
來不及擦汗，她立刻按下耳邊的對講機，焦急喊道：“盧隊長，馬上進來支援！我的槍被奪了，人也跑了！”
很快，盧隊長帶着幾名全副武裝的軍士匆匆趕來。
“卓博士，怎麼了？”
“那兩個人搶了我的槍，還把我擊暈跑掉了。”卓彩雲氣得幾乎全身發抖。
盧隊長神色凝重：“我們在入口處並沒有發現蹤影……難不成進了遺蹟區？”
卓彩雲臉色一變，隨即搖頭：“不可能！要身份卡才進得去——”
話未說完，她手一摸，臉色頓時煞白。
身上的身份卡不見了。
她強撐着冷靜，嘴脣卻微微發顫：“……沒關係，還需要人臉識別。”
“那我們就沿着這條通道仔細找，他們三分鐘內走不遠。”
盧隊長迅速下令，帶人搜查。
可一圈搜下來，依然毫無蹤跡。
“他們一定是進去了！”
卓彩雲被人扶着走來，臉色陰沉得可以滴水。
“可是門鎖完好無損，沒有任何強制打開的痕跡。”盧隊長帶人檢查每一扇門，總結道。
“我不知道他們怎麼進去的！”卓彩雲近乎失控，“但是除了這條路，不會有別的選擇。”
眼見事態嚴重，她也顧不上保密等級，果斷叫來一位研究員刷卡開門。
推門而入。
眼前的，是一片斷壁殘垣遍佈的遺蹟。
放眼望去，許許多多一模一樣的白色身影，正低頭在現場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