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繼續前進，穿過三寶海峽，過炎蘭城，航行在浩瀚的蒲甘海上。
穿過安蠻羣島南部海域，看到遠處島上的燈塔在一閃一閃。
馬塞洛和萊昂不由一愣，難道明國在安蠻羣島也開有港口，駐有軍隊？
離開龍口港第十九天，船隊抵達錫蘭島高朗港。
這裡成了大明海軍在大南洋非常重要的港口。
它東可以進三寶海峽，北可以去天竺半島東部的榜葛剌，以及西部的柯枝、鄭陵果阿等港，直至波斯和阿拉伯地區。
西可以直達東非蒙巴薩、索法拉等港口。
住了一晚，一大早何塞就找到馬塞洛和萊昂。
“侯爵大人，萊昂，我們就此告別了！”
“怎麼，我們不是要跟你們一起北上了嗎？”
“不，我們接到確切的消息，古吉拉特、比賈普爾、哈邁德納格爾、卡利卡特扎莫林四個蘇丹國正式結盟，動員了大約十萬軍隊，向吉州城發起了進攻。
這些傢伙，選了一個最軟的柿子。”
在大明待了這麼久，馬塞洛能聽懂選最軟的柿子捏是什麼意思。
“吉州城防禦最弱？”
熟悉情況的萊昂說道：“侯爵大人，柯枝、鄭陵以及果阿港，歷史悠久，天竺人和阿拉伯人此前經營了數百年，修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非常堅固。
葡萄牙佔領之後，也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擴建和加固。明國的槍炮非常犀利，又有強大的海軍做外援。
沒有海軍配合，天竺人不要說十萬人，就是二十萬、四十萬也很難攻破這三座城市。
反倒是吉州城，只是零星的幾座城堡，非常小，配置的防禦工事很單薄。港口也很小，明國人應該不會在那裡駐紮艦隊。
唯一的屏障就是島嶼與大陸之間的海域。
只是這個距離並不遠，天竺人很容易就克服。所以吉州城是大明在天竺西部最薄弱的地方。
看來天竺人花了不少心思去偵查明國人。”
何塞點點頭，贊同萊昂的分析，還補充道。
“還有一點，我大明在天竺收購的棉花，有一大半就是在吉州港上船。反明聯盟順應天竺各邦百姓民意，反對的是大明棉布傾銷，攻打吉州港，正合那些憤怒的天竺百姓心意。
這些蘇丹，自有自己的一番考慮。”
馬塞洛和萊昂對視一眼，“那我們如何通知巴士拉和阿巴斯的葡萄牙人去接管第烏、蘇拉特和達曼港？”
根據和談的結果，大明把這幾處港口歸還給葡萄牙人。
大明認爲這幾處港口很雞肋，但是對於葡萄牙人卻很重要。因爲他們不用再躲在奧斯曼和波斯人的地盤上，看人家臉色。
其次有了這些港口，葡萄牙人可以迅速恢復天竺到南海，天竺到奧斯曼，天竺經東非到西地中海的航線，航線恢復，貿易也能隨之恢復。
目前明國人還沒有精力開拓到地中海以及西歐、北歐的貿易航線，它可以完全掌握在葡萄牙人手裡。
壟斷啊！
再想想明國人那如山如海，種類繁多的貨品，運到歐洲去會被瘋搶。
這些全是錢啊！
葡萄牙要想抑制住西班牙的野心，國庫必須有錢。
有錢才能造船、招兵買馬。
而馬塞洛和萊昂知道明國正在全力開發新大陸，大量的船隻和人手被調往那裡。
那可是西班牙的命根子，尤其是新西班牙總督區的銀礦，在秘魯總督區銀礦被明國人搶走後，那裡是西班牙唯一的銀子來源。
很明顯，非常擅長戰略的明國人肯定會把西班牙人的銀礦作爲重點打擊。
沒了財源，耗也耗死你了。
趁着西班牙錢袋子被明國人捏住，葡萄牙應該拼命地展開東西方貿易，做壟斷生意多賺錢。
所以馬塞洛和萊昂纔會這樣着急。
何塞聳聳肩，“侯爵大人，萊昂，接管也不用急在一時。”
馬塞洛和萊昂沉下心一想，是啊，現在明國擺明了要拉開陣勢，給天竺那些沒見過世面的蘇丹王公們一些顏色看看，給他們立一立大明的規矩。
葡萄牙湊上去幹什麼？
幫着明國人打天竺，反而會惡了那些蘇丹王公，以後怎麼做生意？
明國也不缺葡萄牙這幾艘船，這幾門炮，何必呢！
葡萄牙人現在在這一帶是勢弱羣體，需要在夾縫裡求生存，乾脆縮在巴士拉和阿巴斯，兩邊都不得罪。
等明國人教訓完天竺人，再出來做箇中間人，當個和事佬，多好啊！
可是馬塞洛突然想到，縱橫七海，除了西班牙人幾乎沒有敵手的的葡萄牙，現在淪落到這個地步，一時間又悲從中來。
他吸了幾口氣，強壓住心裡的悲傷和沮喪，說道：“阿方索，請你跟你們的主帥說一聲，我寫一封信，再留下兩位聯絡官，請你們派一艘船，把他們送到巴士拉。
送我們來東方的兩艘帆船，約好在巴士拉會合，得去給他們報個信。
此外天竺西部海域開戰，我擔心有些葡萄牙船長不明情況，胡亂參戰，破壞葡萄牙與明國來之不易的和平。”
何塞點點頭，確實有這個可能。
泛舟遠洋的船長和水手，各個膽大包天。
一旦看到明國跟天竺西部的反明聯盟打起來，以爲機會來了，想佔些便宜，伺機偷襲明國船隻，那樂子就大了。
何塞現在以明國人自豪，可內心還是願意看到葡萄牙與明國能夠和平相處。
“沒問題。”
何塞繼續說道：“陳指揮使下令，護送你們的和沈正使、王副使的船隊，明天補給完後，趁着北風，直接開往蒙巴薩。”
“直接開往蒙巴薩？嗯，這樣也好。
屆時我們在蒙巴薩，給附近莫桑比克島、摩加迪沙等港口的葡萄牙船隻去信，告訴他們我們與明國和談的消息，叫他們不要魯莽行事。”
“阿方索，護送我們的船隊，有多少船隻？”
“三十六艘帆船。”
馬塞洛和萊昂嚇了一跳，這麼多船隻，你們這是護送啊還是一路打過去啊？
“海軍部計劃在桑給巴爾島和好望角一帶各開設一個新港口。”
何塞神情有些複雜的話讓馬塞洛和萊昂的心抖了一下。
明國人終於開始向歐羅巴進軍了，不知什麼時候，這頭來自東方的龐然大物，會徘徊在歐羅巴門口，露出他嚇人的獠牙。
護送馬塞洛、萊昂、沈萬象、王用汲等人的船隊離開了高朗港，方向西南，揚帆全速前進。
何塞看着海面上遠去的白帆，心裡突然生出憂傷。
“曼努埃爾，我們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嗎？”
柯穆曼悠悠地問道：“阿方索，你是說你的葡萄牙波爾圖還是我的意大利倫巴第？”
何塞猛地轉過頭來，看着曼努埃爾，突然笑了，“都去媽的！”
兩人對遠處的孔多塞打着招呼，“走了，我們也要準備上船出發。”
孔多塞是馬塞洛留下的聯絡官，他認識不少天竺地區活動的葡萄牙船長。
何塞乘坐的船隻很快來到果阿港，這裡停滿了大明戰艦，一眼望去看不到邊，大約有兩百多艘大帆船。
戰列艦、護衛艦、巡航艦、武裝商船、武裝運輸船，有序地停泊在果阿港的內外海面。
何塞下了船，跟着一羣軍官坐上馬車，很快來到了果阿城堡裡的議事廳，白虎艦隊副都指揮使兼第一行司指揮使陳璘召開軍事會議。
他坐在主席臺最中間位置，左邊坐着海軍陸戰隊天竺特遣師師長童元鎮，右邊坐着行司指揮僉事兼政工主任李明淳。
主席臺就他們三位，連身爲第一行司副參謀長的何塞都坐在下面。
其中李明淳看着官職不高，但他是“監軍”身份，非常特殊。
同時還兼任天竺吉州、果阿、鄭陵、柯枝四港的都事，即行政長官。
陳璘目光一掃，下面坐着的數十位將領軍官神情不由一凜。
“給大家通報最新軍報。吉州沒有失陷，達曼港失陷了。”
會議室裡發出嗡地一聲。
什麼意思？
大家都知道，朝廷已經跟葡萄牙和談，放棄第烏、蘇拉特和達曼等天竺西北的雞肋港口，而白虎艦隊也早就退出那裡。
大明海軍對於波斯、阿拉伯地區的港口，除了亞丁港之外，其餘的都興趣不大。
現在的波斯灣不是二十世紀的波斯灣，相對來說很貧瘠。
大明海軍作爲先鋒，在爲大明商隊開拓，所求的無非兩點，一是巨大的市場，二是豐富的資源。
大南洋符合這一點的只有天竺。
白虎水師的精力全放在天竺，以及維護天竺到南海的航線安全。
波斯灣、阿拉伯海域有什麼？
椰棗？
中東富庶地區，流着蜜和牛奶的地方，在東地中海地區，那裡是奧斯曼腹地，大明海軍要是殺進去，奧斯曼肯定要跳腳拼命。
奧斯曼目前對於大明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中間商。
大明許多貨品，被阿拉伯商人買了去，通過紅海北部的陸地運到埃及，或者在巴士拉上岸，運到大馬士革、伊斯坦布爾等地，通過地中海航線，轉賣到南歐、西歐和黑海地區。
阿拉伯商人賺大錢，大明商人也賺得不少。
這條商路，大明目前沒有實力去開拓，還不如讓給阿拉伯商人去做，大家各賺各自的錢就好了。
因此，大明海軍在阿拉伯地區保持得非常剋制，佔領了亞丁港，在紅海展示了一下肌肉，便不再深入。
尤其是跟奧斯曼使節團達成和談協議後，更是講究一個“友好相處”，有錢大家一起賺。
大明海軍放棄了達曼港以北地區，讓葡萄牙人在中間做緩衝，避免和奧斯曼、波斯發生直接衝突。
現在怎麼反明聯盟一轉頭把達曼港給攻佔了？
實在搞不清天竺人的腦回路！
陳璘繼續說道：“鑑於吉州港不好守，我們已經準備好放棄準備。聯軍在吉州對面海岸列陣，我們一支艦隊接應留守人員上船，準備撤退。
負責護衛的指揮使，臨走前命令護衛的六艘護衛艦和巡航艦向海岸開炮。
六艘戰艦向聯軍發射了大約三百發開花彈，大部分落在了聯軍前隊裡，很快引起他們的混亂。
聯軍前隊有上百頭戰象，被開花彈一炸，嚇得驚慌失措，調頭就跑，結果把後面的步兵和騎兵陣形全給衝散了
聯軍畏懼我們戰艦的火炮，後退了六十多裡，但是又不想無功而返，於是調頭衝向吉州北邊一百多裡的達曼港。
那裡已經是一座空港，聯軍很順利地衝了進去，然後興高采烈地宣佈，他們浴血奮戰，攻佔了達曼港.”
大家都愣住了。
頗有感觸，可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天竺人打仗都這麼抽象的嗎？
陳璘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我們重新回到了吉州港，並及時加強了戒備。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個問題是，天竺人佔領了達曼港後，又對蘇拉特港蠢蠢欲動。
可是按照朝廷跟葡萄牙人達成的協議，我們應該把達曼、蘇拉特和第烏等港口交給他們。
那意味着，我們必須揮師北上，重新奪回達曼港，或者現在已經失陷的蘇拉特港，好交還給葡萄牙人。”
這叫什麼事啊！
“行司評判了目前的軍情，發現這也是一個機會。
聯軍主力現在聚集在達曼港附近，我們在達曼港附近登陸，然後尋機對聯軍主力進行毀滅性打擊，以完成第一步的戰役目標！
好，現在行司下派任務”
任務下派完後，李明淳叫住了吳笪飛。
他鎮筸兵出身，在平定播州戰事中表現出色，成爲陳璘心腹愛將。
陳璘被調回海軍，他被調到海軍陸戰隊，現任天竺特遣師第三團團長。
“吳團長，有個特別任務要交給你。”
吳笪飛知道李明淳不是一般人，馬上應道：“請李主任吩咐。”
“這個任務是太僕寺轉過來，乙級機密。”
那就是第二級別機密，屬於非常重要的一種。
吳笪飛跟着李明淳來到一間戒備森嚴的房間裡，指着裡面的幾口木箱子。
什麼任務？
就這麼幾口木箱子？
怎麼搞得如此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