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凡不是沒做過報告。
但……他的報告往往最多半小時就結束了。
可路遙呢？
整整說了接近4個小時。
簡直離譜到誇張。
可如果這些報告他能聽懂，那倒也沒什麼。
畢竟他們有時候調查或者分析某個事情的時候，也經常是在辦公室裡一坐，就是一整天。
時間也會過的特別快，根本察覺不到流逝。
但……這場報告卻不同。
因爲他聽不懂。
真正意義上的一個字都聽不懂。
這就很難熬了。
同時，看着口乾舌燥的路遙，他甚至還有些佩服。
到底是狀元郎啊……
人家學的東西都跟自己不一樣。
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怎麼研究出來的？
我聽都聽不懂，你們是怎麼看懂的？
不過……
這小子真厲害。
真不是一般人。
他正感慨着，忽然就聽見了不知誰嘟囔的一句：
“簡直是……天方夜譚。”
“？”
鄭小凡本能扭頭。
誰說的？
他正納悶呢，路遙的聲音響起：
“您有什麼疑問麼？”
“你的低通濾波器性能指標裡，是怎麼進行高頻分量的？”
“唔，很簡單啊，你看。”
路遙隨手翻到了一組公式上面。
“在幅頻響應中，當幅度隨頻率的增加逐漸減少3dB時，此時對應的頻率即爲低通濾波器的-3dB帶寬。增益一般分爲功率增益和電壓增益兩種，以輸出與輸入信號功率的比值來表徵功率增益，在芯片設計過程中，考慮到輸入輸出阻抗值不是標準的，所以通常情況下用電壓增益來反映信號的放大功能。功率增益與電壓增益的關係見式。”
就在鄭小凡還在琢磨那是什麼公式的時候，路遙又換了一組公式：
“所以我們要考慮濾波器的帶外衰減是指阻帶頻帶內的幅頻響應特性，表示濾波器在阻帶頻帶內對信號的抑制程度。往往在設計濾波器的時候希望帶外衰減越大越好，這樣濾波器的性能會越好。帶內起伏可通過低通濾波器通頻帶內響應幅度的極差來計算，最後是羣時延波動，羣時延反應低通濾波器在通頻帶內相位隨頻率變化的速率，不同頻點的羣時延就是羣時延波動。信號相位噪聲的好壞與羣時延波動的大小有着密切關係，兩者呈反向關係。還有什麼疑問麼？”
“……”
中年人懂哥眉頭越皺越緊，想了想，說道：
“你這些是運用超算得出來的推斷？”
“不是……我自己預估的。”
“預估？”
懂哥一臉不可思議：
“這麼龐大的運算量，你預估？”
“因爲我沒有權限去用超算。如果能給我這個權限，那麼……我同樣堅信我的運算結果是正確的。”
“你解決了傅里葉變換？”
“沒有，那一步，沒超算的話，我自己一個人暫時做不到。所以，這是一個還未完成的IC設計。但就目前的設計思路而言，我認爲路應該是走對了。”
“……如果給你超算權限呢？”
忽然，懂哥的一句話給路遙聽的有些懵。
“……給我超算權限？”
“對。”
懂哥點點頭：
“這個模型設計，你有把握在多久以內完成？”
“……我自己一個人？”
“……”
似乎聽懂了路遙的意思，這懂哥皺眉思索了片刻後，說道：
“如果只是這個模型，在有超算權限後，你最後完成的難度應該不算大……你是大一的學生？”
“是的。”
“……”
懂哥又不吭聲了。
而是左右看了看。
其他人的表情同樣平靜。
看不出任何想法。
他想了想，對路遙點點頭：
“好，今天就先這樣吧。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到時候我們會再和你溝通。”
“呃，好的。”
隨着路遙的答應，這場持續幾個小時的報告，終於是結束了。
貌似沒有任何結果。
也不對，路遙得到了一個結果。
那就是，目前，他暫時不能進行任何相關方面的研究，在電腦還回去之前。
同時，以後也不能在非工作區域裡，使用任何電腦來完成相關方面的工作。
無論是家裡，還是在任何地方，都不行。
“你就把它想象成未經許可不準研究就行。你這個東西……似乎很了不得，肯定到涉密研究範疇了。但具體以後你該怎麼研究，我還真不清楚，得看他們對你東西的評估……如果真的跟你說的那樣，屬於超一線尖端科技研究，那你以後……”
“不會是要把我丟到深山老林裡吧？”
食堂裡，路遙一邊挑着琳琅滿目的菜品，一邊無語的問道。
鄭小凡樂了：
“哈哈，怎麼？捨不得魔都的繁華啊？”
“肯定啊，我女……璃姐咋辦？”
“嘖。”
看着路遙那副不捨的模樣，鄭小凡搖了搖頭：
“具體我也說不好，我們是國安，通常情況下和你們這些聰明人接觸，大多都是追蹤危害國家安全的時候……但具體內部是怎麼樣的，我還真不清楚。不過……你小子真厲害啊。你才大一，是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的？你難道是天才？”
“……凡哥。”
給自己舀了一大勺米飯的路遙看起來很是無語：
“你見過哪個普通人高考能考到720的？”
“呃……”
鄭小凡愣了愣，這才意識到，可不麼……
這小子……本身就是個天才啊。
而這幾個小時確實也把自己的精氣神耗盡，繼續補充能量的路遙端着滿滿當當一大餐盤的飯剛和鄭小凡一起坐下，外面一個人走了進來，直奔鄭小凡：
“鄭隊，有電話找你。”
“唔……”
鄭小凡有些無語，看了一眼自己的飯，心說我纔剛吃上。
但他還是點點頭：
“嗯。”
同時對路遙說道：
“你先吃，我一會兒過來。”
“好的。”
路遙應了一聲，鄭小凡便快步離開了。
來到了自己辦公室，他拿起了電話：
“喂？”
“……凡哥，是我。”
“小初？”
一聽動靜，鄭小凡便一愣。
他本能的看了一眼自己辦公室的座機……
無語的說道：
“你還真是神通廣大啊，竟然能把電話打到我的座機上。”
“因爲你的電話打不通。”
徐若初那邊直接言簡意賅的問道：
“路遙在你那？”
“呃……對。”
“他……是有什麼事情麼？我聯繫不上他。”
“這……”
鄭小凡有些無語，心說就一個假男朋友，你那麼上心幹嘛？
要麼說你和胡璃關係最好呢。
想了想，他說道：
“他在我這呢，我倆剛要吃飯。”
“那他什麼時候走？”
“……”
鄭小凡猶豫了兩秒，說道：
“估計吃完飯就可以了。”
權限之內，他已經給了最大程度的關照。
而徐若初確實聽懂了，下意識的鬆了口氣：
“呼……”
吐氣的動靜，甚至讓電話都傳來了幾聲風噪。
顯然，她的心情並不平靜。
“那我去接他。”
“唔，行，本來我還說給他送回學校呢。那你來吧，我讓他快點吃。”
“嗯，謝謝凡哥。”
“哈，沒事。”
他電話掛斷，走回食堂的路上，順帶拿回了自己和路遙的手機。
剛到食堂就看到了路遙已經把那一盤子飯吃了個乾乾淨淨。
正回碗呢。
“給。”
看着遞來的手機，路遙問道：
“我能走啦？”
“嗯……一會兒小初來接你。”
“？？？”
路遙一懵。
“誰？”
鄭小凡直接翻了個白眼：
“你女朋友。”
“……”
看着無語的路遙，鄭小凡笑的有些惡趣味：
“嘿嘿嘿，你小子……厲害啊。行了，趕緊吃吧，小初一會兒來接你。這邊暫時沒你什麼事情了，至於具體的……你等我消息就好。不過……你護照下次見面得給我拿過來。”
聽到這話，路遙點點頭：
“意思是我再也不能隨便浪了？”
“可不……話說你上次去日本幹嘛去了？”
“泡溫泉。”
“……和胡璃？”
“嗯。”
“……”
鄭小凡又是一陣無語。
可看着路遙那副天生當鴨的長相，難得的點了點頭。
嗯。
還別說。
確實有這資本。
當然啦。
這是玩笑話。
他隨手拿起了一不鏽鋼碗，給路遙盛了一碗湯：
“多吃點，來我們這的人基本都是別人送飯……能真正來我們食堂吃飯的人，可真不多。”
路遙笑着點點頭：
“嗯，機會難得，我吃到撐！”
“哈哈哈哈~”
……
對於國安的飯，路遙只能說……機關食堂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哪怕飯點過了。
一頓飯，他是真吃撐了。
但雄渾的熱量還是在快速彌補着他的腦力。
可隨之而來的，就是一種疲憊感。
用腦過度，雖然補充了能量，但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打了個哈欠。
哈欠聲中，鄭小凡一指那臺X6：
“到了。”
很快，X6停在了倆人身邊。
路遙直接拉開了車門：
“凡哥，我走了啊。”
“別急。”
鄭小凡搖頭，打開車門後，對徐若初說道：
“小初，你倆回去就行。不過你不要問路遙來我這發生了什麼，他也不好回答。”
徐若初一愣。
想了想，直接問道：
“凡哥，你就告訴我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事。他可是天才~”
“……謝謝凡哥。”
“哈，行。你們去吧。”
嘭的一聲，鄭小凡關上了副駕駛的門，揮了揮手。
X6離開了。
……
車內。
氣氛無與倫比的安靜。
一直開出來這片建築的範圍，徐若初看了把座椅放平，躺在上面一個勁打哈欠的路遙，這才問道：
“很累麼？”
“嗯。我做了接近4個小時的研究報告。喝了三瓶水，吃了兩大盤飯……這會兒用腦過度了。”
徐若初一愣：
“四小時的報告？”
“嗯。”
“……是你研究的那個？”
“……”
路遙沒吭聲。
徐若初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也在看着自己，並且眼神有點“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意思。
瞬間，她秒懂了。
“明白了。”
“嗯……”
路遙重新閉上了眼，喃喃說道：
“有些事，不想瞞你，怕你擔心，但……我不能說，你也別問。”
話音落，他便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一片冰涼。
“……好涼。”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麼？”
“……”
路遙下意識的睜眼。
徐若初在開車，目視前方。
喃喃自語：
“但……是好事就行。”
“對不起啊……”
“沒關係。”
她不會說自己爲了找到路遙動用了多少關係……
沒必要。
他沒事。
是好事。
就行。
……
路遙睡着了。
就在她說完“沒關係”之後，還沒到下一個紅綠燈，就傳來了鼾聲。
所以，這一路，她把車開的很平穩。
甚至有些不滿財富花園的地庫入口爲什麼要安兩個減速帶。
而把車停到停車位上後，她也沒熄火，而是靠在椅子上，側着臉，看着他的睡相。
眼裡一陣恍惚。
恍惚間想起了倆人的初識。
那天，他好像也是把自己留在車裡，沒有吵自己……
哦對。
窗戶還留了個縫。
然後……你個狠心的傢伙就自己走了！
莫名的，她臉上出現了一絲惡趣味。
“路先生，路先生！誒，醒醒，路先生！我們到了！”
“啊？”
路遙迷迷糊糊的睜眼。
“我們到家了。”
“哦……”
大腦還在死機的路遙本能的解開了安全帶，推開了車門。
徐若初這才下了車，看着他那走路一步三晃的模樣，過去攙扶住了他。
倆人就這麼一路進了電梯，到了家。
路遙迷迷糊糊的覺得這地方有些陌生，好像不是自己的“家”。
但……他確實困了。
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順着本能，他直奔沙發。
然後一頭砸了下去。
徐若初沒出言喊他，或者說讓他去那個屋子睡。
只是正常的脫鞋、進屋、看了一眼路遙後，幫他脫掉了運動鞋，襪子。
接着走到了客臥，幫他拿了條被子後，自顧自的開始燒水，泡茶，接着才坐到了他頭前。
託着路遙的頭，放到了自己腿上。
一邊打開了電視。
同時，把手放到了路遙的頭髮上，開始輕輕的按壓。
黑暗的客廳裡，只有電視的光亮。
照耀到她的臉頰上面。
一片安心。
他沒事，就好。
“呼……”
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