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我覺得你們倆會有很多話題呢。”
路遙剛落座，洛雪葳便笑着開啓了話題。
微胖的老外笑着點點頭：
“這個嘛，要看你怎麼想。”
“哦？”
看着洛雪葳那好奇的目光，文森特·海丁聳聳肩：
“其實從理論上來講，如果是技術交流的話，那麼我們倆聊的東西你絕對聽不懂。是吧？路。”
“當然，海丁先生。您說的很對。”
他的語氣很客氣。
一來對方的歲數擺在這，二來……也是行業內地位的問題。
別管對方懂不懂技術，能坐穩ARM亞太地區的銷售部門總經理，對方在業內的地位絕對不會低。
前輩嘛，客氣一點總沒錯。
“瞧，維斯娜，總不能我倆光聊天，而忽略了你這位美麗的女士吧？”
“哈哈，文森特，聽到你這麼說，我真開心。”
文森特·海丁聳聳肩，做出了謙虛的模樣。
還真別說……雖然歲數看起來不小，但就憑藉着這花言巧語的模樣，路遙估摸這位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一位情場殺手。
更別提……人雖然胖，但看着確實也不醜。
這時，服務生端來了一杯黑乎乎的啤酒。
“路遙，嚐嚐，是不是那個味道。”
“OK。”
路遙應了一聲，舉起了杯子：
“很高興認識您，MR海丁，好久不見，維斯娜。”
三個酒杯相碰，路遙嚐了一口……一股酸不溜丟苦了吧唧的味道盈滿了口腔。
不喜歡。
難喝。
但偏偏臉上還得做出滿意的神色。
“嗯，就是這個味兒！”
隨着他的誇讚，對面的老外也點點頭，感嘆了一聲：
“老實講，能在異國他鄉喝到屬於英格蘭的酒，這感覺是真的好。”
說着，他把杯子裡殘留的酒水一飲而盡。
對服務生示意了一下，意思是再來一杯。
而洛雪葳則微微一笑：
“那就多來，文森特，我很歡迎你的。”
“哈，當然。”
中年人答應着，很快，新一杯啤酒拿了過來，三個人開始就着啤酒的話題聊了一會兒。
但沒持續多久，那邊似乎有什麼相熟的客人過來，洛雪葳便打了個招呼後主動離席了，桌面上只留下了路遙和文森特·海丁。
“那麼，年輕人，你現在在哪個大學？”
“復華大學，海丁先生。我現在是復華大學電子系的研究生。主攻芯片設計。”
“哦？”
文森特·海丁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色：
“你今年多大？”
“嚴格意義上來講……19。”
“哦？”
這下，老外是真有些意外了。
19歲的研究生？
“你幾歲上的大學？”
“我去年纔剛上。”
“……一年時間，你升入了研究生？”
“是的。”
“哇哦。”
他略帶驚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路遙後，笑道：
“據我所知，你們這考研究生應該是很難的吧？好像要求許多東西……”
聽到他的話，路遙一時間心裡竟然有些摸不準。
不是，哥們前段時間保研風波雖然不至於鬧的滿城風雨……但有心關注的人，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你真不知道？
還是說女間諜頭子沒和你說過哥們的情況？
他心裡一時有些不解，但卻拿出了最萬金油的說法：
“硬性條件的話，有英文的46級，不過我很幸運的是去年12月份就已經考過了。再加上一些研究成果，學校最後決定給予我保研名額。老實講，我也沒想到。”
“看來你的研究很受重視呢。”
老外說着，舉起了杯子，倆人碰了一個後，他笑着問道：
“不過，我就不問你研究的是什麼了。想來你的研究應該也是保密的吧？”
“是的，是保密的。我很抱歉。”
“哈哈，當然不用這樣，年輕人，我們公司裡的項目也都是保密的。嘴巴嚴，是我們的傳統，不是麼？”
說着，他來了句：
“有興趣來ARM工作麼？”
“……？”
路遙一怔。
心說好傢伙。
你特麼再直白一點？
而看着他那意外的模樣，老外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還別說，他喝啤酒口挺大。
這杯酒明明才被端上來不久，但他這幾口，杯子裡就剩下了最後的三分之一了。
“作爲行業從業者，你應該知道我們公司吧？”
“當然，ARM的名字任何一個從業者都不會不清楚。”
“沒錯。”
老外笑着點點頭：
“所以，感興趣麼？”
他沒說什麼“我們公司多厲害”，或者是“我們能爲你提供什麼”之類的話語。
也不需要。
就像是路遙說的那樣，只要是從事這方面的人，沒有任何一個人不清楚ARM這個公司到底屬於什麼地位。這家總部設立在劍橋，由蘋果注資的公司，在移動端的這個時代而言，是不折不扣的皇冠上最璀璨的那顆明珠。
地位嘛……在移動端芯片裡面，ARM架構就相當於手機裡的蘋果，CPU裡的英特爾，國家中的美國，石頭裡的沙特。
在2014年，RISC-V架構基金會成立之前，它可以說是以“造價低，功耗低”壟斷了市面上所有的移動端芯片架構市場。並且，哪怕有RISC-V這個完全開源的架構，對它而言也沒有造成多大的威脅。
就像是WINDOWS一樣，當普世化上升到ARM架構這種層次時，廠家最注重的“兼容性”就是他們最好的防身利器。
脫離不了，也無法徹底脫離。
所以，壓根不需要聊什麼員工待遇，科研力量之類的。
“ARM架構”這幾個字，就是他們最大的金字招牌。
“呃……”
路遙的腦回路也不可避免的卡殼了一會兒，接着才搖了搖頭：
“我很抱歉……先生，我還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哈哈，它看上去很突兀，是吧？”
老外笑着，再次捏起了酒杯：
“並且，羅德，如果你的研究涉及到保密方面，你似乎很難再次出國了對不對？好像是有一個五年的週期？你的研究涉及到這方面了麼？”
“這……”
路遙略微有些猶豫。
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見狀，老外忽然擺了擺手：
“好吧。”
說着，他直接一口飲盡了杯子裡的啤酒，接着從西裝裡掏出了一個很精緻的小盒子，在裡面拿出了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對我們感興趣的話，打給我。相信我，年輕人，ARM是任何年輕的研究人員最終的應許之地。我還有其他的事情，我們下次見。”
把名片留給了路遙後，他很客氣的擺擺手，徑直離開了。
路遙拿起了桌子上的名片，看着對方瀟灑離去的背影，眼神下意識的眯了起來。
其實站在側面而言，這人走的不太禮貌。
大家湊一起了，你自顧自的喝完酒就離開了？
在天朝的酒桌文化裡這樣顯然不禮貌。
但對方是外國人。
而英國人的酒桌文化是什麼樣的，路遙其實也不太瞭解。
不知道這樣是不是他們的習慣。
可從從業角度而言，他當然有這個資格。
作爲ARM亞太地區的銷售大經理，他走到哪，別人都得看他臉色。
要是陪着自己在這嘰裡咕嚕聊個不停，那反倒是奇怪。
而作爲大佬，下班時間來喝杯酒，喝完就撤退。反倒是最符合身份的做法。
至少從目前兩個人的地位上，他肯定是上位。
偶遇，留下名片聯繫方式，然後瀟灑離開……好像還很合理？
他琢磨了一會兒，洛雪葳走了過來，意外的問道：
“他走了？”
路遙回神，看了她一眼後，點點頭：
“嗯，剛走。”
“好吧。”
女間諜頭子點點頭，坐到了路遙身邊。
侍者快速端來了了一杯掛着水果的雞尾酒。
“這下明白我非要喊你來的原因了吧？”
“？”
見路遙的眼神有些疑惑，她笑着聳聳肩：
“他和我堂哥，是大學時代的好友。”
“……你堂哥？”
“對，不過我們年齡差距有些大。倆人大學時代是好友，我等於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很多年的關係了。他常年在香江，我去香江的時候會和他見面。他這次是因爲公司的業務，來到了魔都，我就想着介紹你倆認識一下。別見怪，路遙，他的工作還是很忙的，能抽空過來喝兩杯已經是難得的輕鬆時光了。”
聽到她的話，路遙也沒管真假，而是說道：
“他剛纔給我留了個名片……問我有沒有興趣去ARM公司。”
“哦？”
女間諜頭子看上去有些意外，問道：
“你答應了？”
“沒有。”
“爲什麼？”
“因爲……”
路遙用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停頓，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名片後，說道：
“我現在也出不去啊。”
“？”
洛雪葳臉上滿是疑惑：
“爲什麼？”
“我保研了，你知道麼？”
“呃……不知道。”
“前段時間還在網絡上鬧出點風波來着……”
路遙把事情的大概經過說了一遍後，洛雪葳好奇的問道：
“所以……是因爲你研究的那個超頻芯片，學校才讓你保研的？”
“是的。”
路遙也沒管她是故意說錯，裝作無知，還是口誤。
無所謂。
“那這個芯片……你既然能保研，說明已經設計完成了？”
“嗯，最基礎的模型已經設計完成了。”
“哇哦，什麼時候上市？”
“……”
路遙這下是真無語了。
心說你再小白一點？
都特麼本地狐狸，你和我談什麼聊齋？
但該演出的他還是裝作視而不見，笑着搖了搖頭：
“它是設計，又不是成品。”
“這麼說，買不到嗎？”
“這我到不知道。反正模型我已經提交上去了，至於下一步怎麼弄，就看學校怎麼想的唄。但現在的問題是……我沒辦法出國。”
“？”
洛雪葳一陣納悶：
“爲什麼啊？”
“因爲這裡面涉及到那些保密條例，雖然我不是公職人員，但作爲這個模型的研究者，它是有一個保密期的。保密期內，我沒法出國。”
“呃……”
女間諜頭子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麼，問道：
“所以……你很心動？”
“嗯。”
路遙抿着嘴，看着手裡那張名片微微點頭：
“當然。這可是ARM公司，哪個芯片行業的研究員不想去？更何況……娜塔莉亞也在，不是麼？”
“好吧，我懂了。”
女間諜頭子點了點頭：
“那你準備怎麼辦？”
“不知道。”
路遙笑着聳聳肩，把名片裝到了兜裡後，說道：
“先老老實實把研究生課程讀完唄。”
“我覺得也是。你是天才，並且才19歲，許多事情不用急於一時不是麼？而且我和他的關係很不錯，等你準備好了，和我說聲，我和他親自去說就是啦。相信我，絕對沒問題的。”
“……嗯。”
路遙點頭，端起了酒杯：
“感謝你，維斯娜。”
女間諜頭子同樣舉起了杯子：
“謝我哪方面呢？”
“各個方面。”
路遙笑着，和她把杯子碰到了一起。
接着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再來一杯？”
“不來了，明天還得去學校呢。”
“再來一杯吧。一會兒我們可以去MIXX玩一會兒。愛蓮娜最近老是說你好忙，如果被她知道了你來了這邊卻不去那邊，她一定會生氣的。”
“哈哈……”
路遙笑的有些尷尬。
又有些心虛。
主動躲開了她的視線。
絲毫沒看到女間諜頭子的眼神裡劃過的那一絲意味深長。
……
在紳士俱樂部待了一會兒，路遙便起身告辭了。
到底沒去MIXX。
本來洛雪葳還說要送他，但他擺擺手，指了指旁邊的代駕小哥：
“我直接找代駕就是了。”
“好吧，那回去早點休息。”
“嗯，你也是。”
禮貌道別，和代駕談妥了價格，路遙坐上了賓利的副駕駛。
到達後，他已經有了三分醉意。
俱樂部裡的酒杯屬於那種他也不知道叫啥名字的扎啤杯，就世界盃啤酒廣告上那種。
一杯估計至少700毫升。
他喝了兩杯，這會兒已經開始飄了。
結算完了費用後，他直接回到了胡璃的家裡，先洗了把臉後，才撥通了鄭小凡的電話。
而鄭小凡顯然已經知道了他那邊的情況，知道他見了誰，但卻不知道都聊了什麼。
路遙把大概的情況複述了一遍後，鄭小凡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後，說道：
“嗯，和我們的預計差不多，路遙，她們現在對你應該採用的是一個長線腐化的過程。”
“……意思是不打我這個射頻芯片的主意了？”
“當然不可能。你能不能別那麼單純……這兩件事其實不衝突的。按照我們的分析，射頻芯片這邊，應該是那對雙胞胎在負責，而洛雪葳則是在對你進行招募。因爲根據我們的情報，她說的她的堂哥和這個文森特·海丁是同學的事情是假的，文森特·海丁的大學同學裡沒有華裔……雖然還沒具體查明他上學時都和誰比較要好，但至少在公開資料上來看，他們那一屆，只有兩個華裔女性。這種說法不太成立。所以不排除文森特·海丁是接受了其他人的指派，來見你。他來魔都來的也很突兀，並且沒有任何工作安排。”
“原來如此。”
路遙也沒問他爲啥情報網反應這麼快這麼準確。
有些事情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
許州官放火，就得許百姓點燈嘛。
“那我接下來怎麼做？”
“繼續唄。你有胡璃那個完美藉口，做的一切都是想和她在一起，這理由是最合適的。”
“……哥，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說這是最完美的藉口。”
“嗯，雙胞胎那邊我咋辦？最近我都沒咋見粉毛。”
“適當見一見，適當玩一玩。你不是躲着她，只是抽不出來時間而已。但現在你既然說了你的項目已經忙完了……那就多瀟灑瀟灑，明白了吧？”
“那如果她們問我射頻芯片這些事……”
“暫時不會。你現在纔剛完成，所有的事情都是最敏感的時候，她們不會那麼蠢。我估計至少要等到你對這些事情不那麼敏感的時候，可能明年，可能是後年……畢竟你的研究成果是領先的。並且你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洛雪葳今天這個動作就代表着他們對你的渴望要超過傷害你。所以不存在什麼危險，你放心大膽的做就行了。”
“明白了。”
“嗯，喝了兩杯酒，沒事吧？”
“還行，就是有點暈。”
“那早點休息。”
“好。”
路遙掛斷了電話，靠在沙發上有些迷糊。
但……他今天感覺自己真的睡的有點多，這會兒是一點都不困。
正無聊的時候，手機“叮”的一聲。
他拿起來一看。
竟然又是楊潁。
“你回來了？”
路遙看下時間。
9點40。
於是回覆道：
“嗯，剛回來。你也回來了？”
“對，我看你車回來了。我去找你吧？你有空嗎？”
路遙習慣性的左右看了看。
接着回覆了一條：
“在你那等我吧。我過去。”
“我工作室還有人。”
“那算了。”
“別……你給我十分鐘。”
“好。”
10點20。
路遙敲響了房門。
帶着五分酒醉的他今晚沒了以往的溫柔。
可卻讓這個宅男女神再次體會到了什麼叫極樂。
快1點的時候，酒差不多醒了的路遙回到了胡璃那，匆匆洗了個澡後徹底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