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奧妙



劉澤清的整個動作,快若霹靂,而在他看清眼前來人之後,緊張的臉龐一下子就鬆馳下來。

推劍入鞘,劉澤清埋怨道:“天如兄,你要把人嚇死啊!”

來客年四十左右,面相十分清秀,臉龐和眼神都是有典型的文人氣質,看到劉澤清的反應,他只是仰首大笑起來。

這個“天如兄”,便是當時赫赫有名的清流領袖人物之一,在江南一葉能擁有呼風喚雨的力量,雖然不是朝廷高官,而實際能量足能影響到朝政的大名士之一,赫赫有名的復社創始人和社首……張薄張天如!

早在劉澤清當上總兵官之前,張溥在往北京的路途中經過兗州,結識了當時在兗州駐防,正在興起途中的劉參將。

以劉澤清在兗州士族家裡當過僕人和門客,後來成爲衙門裡混事的捕盜弓手的能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非常了得,自是哄的張溥對他十分的欣賞,認爲他是武人中識得文墨,懂得經義,知道忠義的良將,從那時候起,張溥替他揚名,替劉澤清謀上位的手段就開始了。

登萊一戰,別的武將撈的好處哪裡能及得上劉澤清一半?太子太師,左都督,總兵官,武職官除了封爵外的一切好處,有張溥的搖旗吶喊和支持,加上張岱等復社中人的吹捧,劉澤清雖是武夫,聲名卻直入朝堂!

到如今,劉澤清終於要跨下張溥等人早就預先替他設計好的一步,張溥的臉上,也是滿滿當當的全是欣慰的笑容。

“天如兄,請上座!”

對着張溥,劉澤清剛剛那種市儈嘴臉一下子就全消失不見了,還有那種身爲大帥,生殺予奪的威武霸氣也是一點兒瞧不着了,整張臉上,也就只剩下友好和熱誠。他站起身來,親自替張溥搬來椅子,請這個老朋友坐下,自己反主爲客,竟是坐到了張溥的下首去。

“這怎麼好呢?”張溥人是坐了下來,笑着道:“我在這裡成惡客了。適才進來,因爲想瞧你做什麼,叫你家的總管莫要聲張,你可不要怪他們啊。”

“這怎麼會。”劉澤清瀟灑一笑,答道:“我不至於這一點雅量也沒有。再說,天如兄是何人,那是我劉某的大恩人,我的家不就是天如兄的家一樣?”

“哈哈,言過了,言過其實了。”

“天如兄此來有什麼要緊事,是路過北上入京師嗎?周先生沒有復位,這真是太可惜了!”劉澤清對復社和東林的動向一直很關注,京城的官場變遷當然也是他關注的重點,周延儒沒有成功復首輔之位,老朽範復粹卻成了首輔,這叫劉澤清微覺沮喪。

“呵呵,鶴洲啊,鶴洲!”張溥很感慨的拍了拍椅子的靠手,微笑道:“天子的心思,瞬息萬變,但這萬變,不離其宗,你難道沒有想到,爲什麼周挹齋沒有現在就被召回京師麼?”

“這個,我實在想不到。”

“還是天子要看楊文弱在湖廣

的所爲,如果再立大功……”

“那,周先生不是危險了?”

劉澤清大爲色變,東林黨和復社是他的背後靠山,張溥是最大的盟友,而張溥和周延儒現在也是政治上的盟友,時人盡知。如果楊嗣昌直入首輔掌內閣樞機,周延儒回不去,他的靠山也就靠不住了。

“呵呵,這新功哪裡是這麼好立的?”

張溥再次呵呵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他緩緩道:“去年東林四公子之一的吳次尾從京師回南,沿途所見,觸目驚心。河南與魯南,湖廣北部一帶,受旱之重,爲國朝近三百年來從所未有之事。年逾兩年,幾乎寸雨未落,赤地千里,百姓戶口十不存一,一縣一萬餘戶,僅餘不足千戶,而丁口賦稅,仍然不得減免,鶴洲,我問你,這樣的情形好比什麼?”

“好比是坐在炸藥桶上啊……”

“嗯,是的,你說的不錯。”提起這般慘事,張溥臉上也有一點不忍,但還是侃侃道:“河南南陽幾府,還有皖北一帶,也是饑民處處。剿賊,武力只是三分,要緊的還是政治清明,地方官所用得人,賦稅也要減免幾分……這事兒,吾輩同仁已經數次上書,言及民間之慘,請皇上加以賑濟,不過,效果極差啊。”

這種深層次的交流,劉澤清就有點楞神了,他關注的只是人事層面上的事,對政治和軍事上的根本之事,那就缺乏瞭解和關注了。

其實當時的士大夫也並不是沒意味到民間疾苦,也不是沒有看到民間慘況,而且也是知道這種狀況再繼續下去的危險程度是與日俱增的。在崇禎十一年到十三年,這三年間,河南一省受災最重,湖北北部和皖北其次,在這廣大的數千裡方圓的地方,到處都是飢餓的流民,到處都是逃難的百姓,土地龜裂,生民十不存一,耕牛種子死光吃完,種種悽慘情狀,令人見之而忍不住淚下。

這種程度的災害,官府就算加以賑濟都免不了會產生問題,更何況從十二年底到十三年就開始加徵練餉!

七百多萬兩白銀的練餉!

此時三餉已經全部加齊,一共是兩千餘萬兩的賦稅,這些賦稅並不是加在宗室或是外戚身上,也沒有加在士紳和鉅商的身上,而是加在了農民和普通商人的身上!

天下騷亂,用劉澤清的說便是坐在了火藥桶上!

這些事實,張溥並不是不知道,但也是屁股決定立場,他和他的同夥們,也就是那些以直言敢言以清流自詡的士大夫們,上書言事時,極盡百姓之慘,請皇帝減賦減稅,修省敬天,但舍此之外,真正問題的核心他們卻是提也不提。

唐宋元明清,這五個王朝,兩個是異族建立,三個是漢人王朝,亡國的原因錯蹤複雜,但只有明朝是亡在財政崩潰上,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究其根本性的原因,朱元璋設定的體制當然是最要緊的原因,那種各自爲政的計稅和收稅方式,湖州的百姓要自己把

糧食送到駐在高郵的衛所軍中,海南的某個縣要替北京的城防工程燒製磚頭五十塊,然後自費送到北京,燒磚的部門直接和戶部打交道……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國家的戶部說是天下財計所在,但其實除了收入和支出外,毫無其它的度支功能,沒有統籌和精細化管理的職能和能力,在國家承平之時尚且不乏財政危機,在到了天災和人禍一起來的時候,崩潰也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而在這一鏈條中,皇室、宗室、勳戚、太監、文官,對財政壓力最大的毫無疑問是文官階層,以及提供文官的士紳階層。

明末的皇室用度已經十分儉省,如萬曆年間福王加冠之國用銀數百萬的事情已經不可能再發生,崇禎已經盡發內帑,而國庫一貧如洗,明明加三餉苦害天下,相同的徵收額度,清朝卻能平安無事,這其中的奧妙已經是不言自明。

明清更替,最大的不同第一是在宗室之上,數十萬宗室的養育費用被儉省下來,而清朝的財政收入在國初就有近三千萬兩,百姓卻能承受的住,卻是因爲清初就用最殘酷的手段打壓過江南的士紳,在納糧額度和商稅徵收上,清對士紳階層的徵收額度遠過於明!

這,就是奧妙所在!

明朝對士大夫階層的無底線的寬容和放縱,這纔是最主要的原因!

士紳擁有無限的特權,而且這種特權可以傳諸子孫!一代中式爲進士,世世代代都可擁不完糧納稅,一個家族一旦出了一個進士,很可能成爲百年以上的旺族!

在江南,這種家族制的成功放眼各州府到處都是,兩百年以上的旺族都比比皆是,甚至有一些家族在江南的小城中世代把持着中進士的名額,當地的財富,自然也就源源不斷的流向那個家族的手中。

士紳不完糧納稅,一旦中舉便是如此,只要傳出音信,其宗族或是外人就帶着田契前來投奔,然後這些人就成爲佃戶,隱戶,從此國家就收不到他們一文錢的賦稅,而他們只需給進士主人交納田租就可以了。

雖然還是要交租,但算起來不需要向國家納稅,不受黃榜和白榜的騷擾,沒有力役,這樣算來當然比給國家納稅要合算的多!

除了田地,在明朝中後期後,士紳與富商勾結的情況也是十分普遍,大名士和東林領袖錢謙益在無錫一帶有大量的莊園,同時還投入股本加到海商裡去,海上貿易獲得的利益當然十分巨大,錢謙益一次能帶兩萬銀子入京,在當時是鉅額財富,不經商的話,豈能輕易獲得這樣巨大的財富?

士紳經商,卻不納商稅,明朝的稅制複雜而稅率偏低,象和買這樣的陋規可操作的地方太多,大富商和士紳肯定不會納商稅,過稅關時也可以避稅,這樣就是把極低的稅率轉嫁到了平民商人身上,在崇禎年間,普通的商人也是遭受着和農民一樣的困苦。

三餉加而民間崩潰,其最大的奧妙,也就在於此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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