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鏢局”在青州城的分局佔地極大,十分氣派,雖然現在大多數院子、房間都還空着,但初來乍到就置下這種規模的產業,也可以看出“四海鏢局”對青州府、或者說整個山東的護鏢生意發展前景的看好。
宴請青州城捕頭結束後,謝威和其他幾個鏢頭也回到了鏢局。
幾位鏢頭各自離開,回到自己的院子後,就只剩總鏢頭楊哲安和那位年輕的“秦公子”了。
“什麼‘小王神捕’,本以爲是個俊傑,卻沒想到不過是個六扇門混吃的差油子。”那“秦公子”的臉上盡是掩不住的失望之色。
楊哲安卻笑道:“小小姐,這官差嘛,本來不都是這樣麼?當初我那位謝師叔,初入江湖時那也是意氣風發、闖下赫赫威名的,在這青州府正道武林中,也曾是響噹噹的大俠。但入了公門,當了差人,有家人要養,有上官要伺候,應付的大多是芝麻蒜皮的小事,不油滑,不精明,那是混不到一府總捕頭的位置的。”
果然,這位“秦公子”、“秦鏢頭”,確實是女兒身。而且如王戈所猜測,就是“四海鏢局”秦家的小姐,或者確切地說,是秦天白、秦大宗師嫡親的孫女秦木燃。
秦天白有四個兒子,十一個孫子,但卻只有一個孫女秦木燃,他對這孫女是真真的視若掌上明珠,無比疼愛。而秦木燃也確實爭氣,從小不論是武藝還是學識,都不比她那十一個哥哥、堂哥差,在族學裡是有名的才女,也是有名的“女魔頭”……仗着自己功夫好、哥哥多,沒少欺負其他同窗、小夥伴。
如今已經十七歲,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父親幫她說了個親事,門當戶對不說,那男方各方面也都很優秀,還是個新鮮出爐的秀才公,再完美不過了,旁人聽了,無不讚嘆是樁好姻緣。
但秦木燃卻堅決不從,鬧得雞飛狗跳的。後來在路上偶遇,還把那“未婚夫”給揍了一頓,據說對方十幾個家丁護衛都沒攔住,最後還是趕來的三個哥哥合力才把秦木燃給拉了回來。
親事自然是吹了,甚至秦天白都親自帶着秦木燃和她老爹上門賠罪。
但回到家後,秦天白卻並未責怪寶貝孫女,反倒是和她長談一宿,最後讓她跟着楊哲安去青州散散心,省得在家裡又把她那脆弱的老爹老孃氣出什麼好歹來。
秦木燃撇撇嘴:“我就是有些失望,本以爲這個‘小王神捕’一心捉賊,是個真正的正道新星,和那些個沽名釣譽的什麼聞花樓七娘泡不一樣。卻沒想到……也是名不副實。”
楊哲安笑道:“小小姐,你有沒有發現,今日桌上,那幾位捕頭的態度?”
“什麼態度?”秦木燃疑惑道。
“通常來說,按輩分,按資歷,總捕之下,四位捕頭中,那小王捕頭應該位列最後。他到青州才三年,其他幾位捕頭,時間最短的也已經九年。他今年十九歲,其他幾位捕頭,年齡最輕的也已三十有四。但我今天聊到青州城內一些事情、一些人物,要如何打點、如何相處時,那幾位捕頭,包括謝總捕,第一反應全都是去瞟那小王捕頭,而那小王捕頭卻沒有看任何人。”
秦木燃皺眉道:“這能說明什麼?”
楊哲安笑道:“我剛到青州時,便先拜訪了我那位謝師叔、謝總捕,與他聊過這青州的人、事。謝師叔告訴我,那位小王捕頭可不是個簡單人物,現如今這青州城內,街面上的事情,小王捕頭髮話,比他這位總捕還管用得多。”
秦木燃還是有些不明所以:“是說此人交友廣泛,門路衆多?”
楊哲安搖頭:“謝師叔沒有細說,但我讓人打聽了一下,卻是發現……這位小王捕頭,確實是不一般。”
“小小姐,這江湖上之所以有這位‘小王神捕’的名頭,是因爲他一出道,就抓了‘追魂索’劉破這種大魔頭。然後流傳開的,都是他抓的幾個有名頭的大人物。但實際上,小王捕頭在青州這三年,如‘小七義’這般,栽在他手裡的各路邪魔賊寇,可不在少數,只不過並不是每次都能讓江湖風聞。這些人裡,論武藝,比那劉破還高的人,可也有過。”
秦木燃立刻說道:“他必是又用毒藥之類下三濫的手法得逞!”
楊哲安緩緩說道:“小小姐,便是下毒,那也不是隻要手裡有毒藥就能幹成的事。下毒一事,毒藥只是最末一環,甚至只是最不重要的一環,如何讓那些極具江湖經驗的高手中‘毒’,纔是真正困難的地方。他若真只是用毒,能放翻那麼多邪道高手,也足以說明他的厲害了。”
“而且……”楊哲安微微停頓了下,繼續說道:“我還偶然發現一件事情,這三年裡,有不少邪道高手,在青州府附近出現後,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沒有現過身。既沒有哪位正道高手放出誅殺結果,也沒有被官府緝捕的消息。”
“邪道高手,本就東躲西藏,見不得光,突然銷聲匿跡,也很正常吧?說不定是躲仇家呢?”秦木燃不解道。
“若只是一人兩人,那倒沒什麼奇怪的,問題是這並非個例。我總覺得這青州府,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太平。而這位‘小王捕頭’有着遠超他本身身手的能耐,在青州城三教九流中能量巨大,這些事恐怕多少和他會有些關係。”
原本秦木燃來青州城前,最感興趣的就是那位有“小王神捕”稱號的王戈,想着見識一下年輕一輩的正道高手。但見面後卻是大失所望,既不是高手,也感受不到什麼正氣,和原本的期待相去甚遠。
但是聽楊哲安這番解說,卻是又一下把她的好奇心給勾起來了。
不夠楊哲安也看出了她的好奇,趕忙說道:“小小姐,你最好離那王戈遠點。”
“爲什麼?難道你覺得他會對我不利?”秦木燃眉頭一挑,接着笑道:“就憑他那三腳貓功夫,我還真不信他能奈何得了我。噢,對了,他會下毒,這倒是個麻煩,看來以後在外面吃東西,得注意些了。”
楊哲安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像王戈這種表面平平無奇,實際卻有極大能量的人物,通常背景都不簡單。”
“魔教的人?”秦木燃一驚。
“說不準。”楊哲安搖頭,拿手指指了指上面:“也說不定是朝廷的人。”
“朝廷?”
“小小姐,別忘了,當今天子是如何得位的?錦衣衛可不單單隻有那些穿飛魚服的傢伙。”
看着秦木燃將信將疑的樣子,楊哲安也便不再多說了。其實他跟小小姐說這麼多,前半段是認真的,後半段倒是有些在忽悠了。本意是想要讓小小姐在青州城收斂點,不要太過自信,出去闖禍了,還是得他這個青州分局的總鏢頭來收尾。
楊哲安不知道的是,他信口開河瞎忽悠的話,卻恰恰擊中了大半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