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齊裝作悲傷的樣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着察汗元帥的偉大,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七王爺的人,王保保還真是要被他入木三分的演技給感動到了。
安撫好敏敏特穆爾,王保保走到沙盤前面,指着潁州城說:“李將軍,我的人已經全部渡河,現在駐紮在潁州城北三十里的地方,等到第一批增援的軍官趕到,我們便對潁州城發起進攻。”
李思齊不住的點頭:“嗯,嗯。對,對。打蛇打七寸,潁州城是整個江南起義軍的心臟,只要能夠打下那裡,江南逆賊,將成爲一盤散沙,對我朝再無威脅。王將軍不愧是察汗元帥的傳人,用兵之神,眼光之獨到,當今朝野,無人能及。思齊佩服,佩服。”
聽着李思齊油腔滑調的吹捧之詞,王保保心底裡早就噁心到吐。他那點花花腸子,別人看不出來,王保保還能看不出來?嘴上說得好聽,什麼眼光獨到,什麼深得真傳,說白了就是一切都是你王保保出的主意,到時候出了任何事情,都跟他李思齊無關。七王爺會重用這樣的人,簡直是對朝廷的不忠。這個時候的王保保,真想拔出寶劍,一劍刺死麪前這個口蜜腹劍的漢人將領。
可是官場終究不是菜市場,他王保保,也不是仗義殺人的魯達。這場遊戲,還要繼續按照官場的規則玩下去。
王保保彎起眼睛,饒有興致的盯着李思齊,柳葉般的紅脣勾起一個看似真誠的弧度:“哪裡哪裡,李將軍在江南地區輔佐察汗元帥這麼久,一直以來都是察汗元帥的左膀右臂,真正論起功勞來,還是要數李將軍纔是。可惜啊可惜,李將軍的這份榮譽,恐怕危在旦夕了。”
說完,王保保故意低下頭去,裝模作樣的研究沙盤,不再理睬一臉茫然的李思齊。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李思齊終於按捺不住,出聲問道:“王將軍,請恕思齊愚鈍,不明白將軍的意思。”
王保保“嗯?”了一聲,好像根本聽不懂李思齊在說什麼,約莫着過了幾十秒之後,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連拍腦袋道:“你看我這個腦子,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李將軍,你大難臨頭了。這一次,連七王爺都保不了你。”
李思齊心頭一凜,眼珠子轉了兩轉,自己是七王爺的人,這件事王保保是怎麼知道的?既然他已經知道,想必獲取信息的能力要比自己厲害,如此看來,他所言之事,可信度可是極高的。七王爺都保不了的事情,到底是什麼?
李思齊端起茶壺,給王保保的茶碗裡續上茶水,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擔憂:“還望王將軍明示,救思齊一命。”
王保保眼神向四周掃了掃,李思齊即刻屏退身邊的士兵與參謀,親自拉上帥帳的簾子,一臉虔誠的等着王保保接下來的話。
看着他像狗一樣的眼神,王保保心底裡浮現出一絲輕視,只是想到他身後的七王爺和手下幾十萬元軍部隊,王保保才強行壓下心頭的噁心,平靜的進行着他早已經設計好的圈套。
“敢問李將軍,是否準備班師回朝?”
李思齊點點頭,多年官場縱橫的經驗讓他心頭引起一絲警覺,莫非王保保是想要勸說自己留下來?他眼神之中的溫度驟降,盯着王保保道:“王將軍,准許我班師回朝的是皇上,我這裡有聖旨爲證。”
言下之意,你王保保想要阻攔我留下,是絕對不可能的。
王保保嘆息着搖搖頭道:“李將軍,你只知道皇上要你班師回朝,可知他要你回去是幹什麼?”
李思齊眉頭微微皺起:“幹什麼?我在危難之際,力挽狂瀾,保存了江南元軍的大部分實力,皇上要我班師回朝,當然是要嘉獎我了。”
王保保笑着搖搖頭,睿智的眼神發着光,盯得李思齊心裡直發毛。
“難道說,這裡面還有什麼貓膩?”終於,李思齊忍不住問出聲來。
王保保輕哼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嘆了口氣道:“李將軍,實話告訴你。察汗元帥之死,震驚朝野。江南元軍指揮層全軍覆沒,只剩下你一個人。我倒是想要代替朝中憤怒的大臣們問上一句:派到江南來的所有蒙古族精英全員死亡,爲什麼單單剩下你一個漢人將領安然無恙?”
李思齊心頭一驚,他只想着身後有七王爺撐腰,從來沒有將其他的大臣放在眼裡。可是到了現在,察汗的幕僚官員們眼見權力的天平開始向七王爺傾斜,無論如何也要折了七王爺一條臂膀才行。而這條臂膀,正是身爲漢人的李思齊!
王保保的聲音繼續響起:“李將軍,你要知道,我們的皇上,是難得一見的明君。明君治國,最怕的是什麼?”
元順帝的作爲,低階官員不瞭解,李思齊這個級別的可是一清二楚,鐵鍋的政治手腕,遠遠比他的年齡成熟。
李思齊聲音略微有些顫抖:“皇上最怕的,就是權臣專權。”
王保保“嗯”了一聲,隨即意味深長的說:“察汗元帥一死,朝中七王爺勢力一家獨大,江南大軍的指揮權還在你手裡。你現在還覺得,皇上召你回去是爲了嘉獎你嗎?”
李思齊的額頭上微微滲出一層汗珠,王保保說的沒錯,爲了保證統治的平衡,鐵鍋皇帝一定會聯合王保保,大力打壓七王爺的勢力,而七王爺手下,對皇上威脅最大的,就是手握重兵的李思齊,更何況,他還是個漢人!朝中察汗一派的勢力,勢必會將所有的矛頭指向他。
想到這裡,李思齊心裡已經隱隱發憷,難道說,自己這一次,是在劫難逃?
他拎着茶壺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多年來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經營,竟然換來一個給察汗殉葬的結局?無論如何,這都是無法接受的結果。
王保保輕咳兩聲:“李將軍忠君愛國,實在是難得一見的人才。我這一次前來,就是爲了給你指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