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小漓的睡意很淺，顧墨南的碰觸雖然很輕但她還是察覺到了，瞬間睜開了眼睛，將臉上的雜誌拿了下來，擡頭瞪去。
怎麼是他。
“你怎麼在這？”鍾小漓覺得意外。
見她醒了，顧墨南更是名正言順地將她摟緊自己的懷裡，好在座位很寬敞，就算被他摟在懷裡鍾小漓也不覺得擁擠。
看她這麼迷糊的模樣，顧墨南原本就不錯的心情越加的愉悅了，他晃了晃手中的公文包，很淡定地說道：“要去南城出差，嗯，順便照顧某個笨丫頭。”
鍾小漓自然知道後面一句話纔是真實的，但能和他一起去南城還是很高興，不由得咧着嘴笑了，“我還以爲又要好久不能看見你了。”
“笨丫頭。”他怎麼捨得那麼久不見她，顧墨南揉亂了她柔軟的髮絲，眯着眼笑得很愉悅，“剛剛看你在睡覺，一定是昨晚沒睡好，飛機到站還要三個小時後呢，先睡一會兒。”
他摸了摸鐘小漓的頭，溫柔地笑了。
“嗯。”鍾小漓點頭，靠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
南城的秋天和北城截然不同，樹蔭繁茂，連空氣都是溼潤的，隨處可見的各色菊花遍佈在街巷的每個角落，呼吸間都是淡淡的清香。
鍾小漓喜歡這裡，她伸展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眯着眼睛，下頜上揚，好像在享受某種無法言說的感覺。
這是她生長的地方。
顧墨南跟在她身後，雙手自然地插在西褲的口袋裡，眼神溫和，鍾小漓動作輕靈地轉了個身，對着他笑，“我好久沒有回來了，這裡還和以前一樣，一點變化都沒有，真好。”
隨意瞥了眼四周新建立的高大建築，應該是某個新建立的商場，過去絕對不是這樣的，只是在這個笨丫頭心中，感覺沒變。
他勾了勾嘴角，也不說破，“那是因爲記憶中的感覺沒變。”
“你怎麼知道？”鍾小漓輕快地走着，她準備先去祖母家裡住下，至於顧墨南，原本是讓他自己找酒店的，這人臉皮卻厚的很，應跟着過來了。
對於鍾小漓的問話，顧墨南但笑不語。
他剛剛從紐約回北城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感覺，縱然時代變遷，環境有了很大的改變，但那種故鄉的感覺卻從未改變。
或許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感，融入骨血，刻入靈魂。
見他不說話，鍾小漓也沒有多問，因爲蘇家老宅已經到了，顧墨南望着眼前這座白牆青瓦的牆微微有些驚訝。
蘇家老宅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園林建築。
牆並不是特別高，歲月的侵蝕在上面留下了斑駁的痕跡，站在門外可以看見從牆裡面探出來的枝條，開滿了繁花，色澤豔麗而明亮。
見顧墨南盯着那裡看，鍾小漓停了下來，笑着說道：“這是朱槿，但我更喜它扶桑，在古代可是有神樹之譽，祖母喜歡它花開繁盛，一年之中幾乎都是花期，而且一叢之上就有數百朵花，看到豔麗的紅色簇擁在枝頭就會覺得格外的熱鬧”
說到後面，鍾小漓有些黯然地嘆了口氣。
熱鬧！
人老了，似乎都害怕孤單。
顧墨南看出了她眼內的悵然，笑着摟住了她，“原來笨丫頭喜歡熱鬧，我看你整天窩在家裡還以爲是個喜歡冷靜的性子，看來我錯了。”
“誰喜歡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啊，至少我不喜歡。”鍾小漓鼓着臉頰，清涼的眸子有着魔力一般讓看着他的人不由得心軟，顧墨南摸了摸她的頭頂，笑了，“我也不喜歡一個人，所以笨丫頭一定不可以一個人走遠了，否則”
餘下的話顧墨南沒有說出來，只是看着她笑。
鍾小漓也沒有多想，往前走去，在旁邊的是牆上按下了門鈴，她來的突然並沒有提前和老宅的人打招呼。
開門的是蘇家的老人，樑爺爺。
他看見俏生生站在門口的鐘小漓，立即紅了眼，哽咽着臉，淚眼婆娑地抱住了她，“小小姐你長大了。”
“樑爺爺，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鍾小漓笑着抱住了這個身子筆挺卻滿頭銀髮的老人，他似乎在蘇家待了很久很久，反正她從記事以來樑爺爺就在蘇家。
似乎自己的父親都是他看着長大的。
“祖母還好嗎？”鍾小漓一邊往裡走，一邊想着問道。
樑爺爺面帶微笑，眼內卻劃過一絲無奈，“還是老樣子，少爺夫人，還有小小姐你們都不在這裡，老夫人她，唉，不好受啊！”
鍾小漓鼻子有些酸，吶吶的說不出話來了。
看出她的傷感，樑爺爺立即笑着轉移她的注意，“不過小少爺來南城後好多了，隔些時日就會從學校回來住幾天，又會說話，老夫人可高興了。”
“是嗎？”鍾小漓眼睛發亮，笑了起來，“蘇景煜那小子還會綵衣娛親，真是難得，下次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樑爺爺只是溫和地笑着。
看着前面兩個人忘我地交談着，又是哭又是笑，顧墨南站在原地就沒一個人回頭招呼一下，似乎他纔是客人吧！
“顧總。”助理提着兩個箱子站在顧墨南後面。
顧墨南伸手接了過來，淡淡地說道：“我記得你的家也是在南城吧？”
助理笑着點頭，“是的，顧總。”
“這裡很漂亮。”
助理並不知道顧墨南說這話的意思，只好笑着附和，並沒有多說什麼，顧墨南沒有再繞彎子了，直接揮了揮手，“在回北城之前，這些日子都算你的假期，去吧。”
這是給他放假了。
而且帶薪。
顧總這次在南城最少也會住兩個月，也就是說他有兩個月的假期助理懵了，隨後狂喜，激動地連連向顧墨南鞠躬道謝，“謝謝顧總，我，我”
沒等他再表示由衷的謝意，顧墨南立即讓他走遠，“你可以走了，我很忙，最近別找我。”說完，直接追着鍾小漓去了。
他再等下去估計也等不到某個已經將他忘記在門口的丫頭。
鍾小漓穿過臨水的走廊，站在前堂門口的時候才記起來自己似乎忘了什麼，驀然瞪大了眼睛，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怎麼將那個人給忘了。
她停下腳步，準備回頭去走，剛剛轉身，就看到一臉不悅的顧墨南站在三步之外的地方，不由得心虛地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樑爺爺這時候纔想起來剛剛在門外的時候除了自家小小姐還有別人，作爲一個老管家竟然將客人忽視在門外，四十多年來這還是頭一回，但這麼多年的飯也不是白吃的，他對着顧墨南禮貌地笑了一下，並吩咐僕人將顧墨南手中的行李接了過去，自己則是暗中卻打量着他的神色，“這些先生？”
和麪對鍾小漓的冷臉不一樣，對於樑爺爺，顧墨南笑得很溫和，也特別的有禮貌，他主動走上前，親切地打着招呼，“樑爺爺好，我是顧墨南，小漓的未婚夫。”
顧家，未婚夫。
身爲蘇家的老人，樑爺爺還是知道這一回事的。
得知顧墨南的身份後，他原本慈善的笑容此刻更是親熱，甚至激動地拍了拍顧墨南的肩膀有些渾濁的眼睛此刻更是發亮，他連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小顧啊，介意我這麼叫你嗎？”
顧墨南連忙搖頭，笑着說道：“樑爺爺喜歡就好。”
“好好好，你這孩子我一看就喜歡。”樑爺爺滿臉的笑意。
您老剛剛還徹底無視他呢，這一轉眼就是喜歡，鍾小漓眨巴着眼睛，調侃地看了顧墨南一眼，對方卻回了她一個曖昧的眼神。
哼！
鍾小漓瞟了他一眼，熟門熟路地往屋裡走去。
蘇家老夫人一直保有着以往的習慣，即使已經六十多歲了卻仍然穿着旗袍，她保養的很好年過花甲，卻很有氣韻，一雙眼睛慈愛而又祥和，讓人很有好感。
她站在古老的屏風旁邊，窗戶微微開着射進來的光線正好落在她背後，看見鍾小漓匆匆跑進來的身影，一向和藹的面容更是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一笑之間就讓人覺得極美，明明盤起來的髮絲早已發白，額頭眼角密佈着皺紋，卻還是讓人覺得美。
“祖母。”鍾小漓撲進她懷裡，抱着她撒嬌，“您怎麼就不去北城看看我們呢，知不知道囡囡好想你，嗯，爸爸媽媽也想你。”
蘇老夫人溫柔地摸着她烏黑的頭髮，眼內噙着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歡愉，“囡囡回來看祖母了，嗯，長大了。”
“祖母，我好想你。”鍾小漓抱着她不撒手，眷戀那陳舊卻溫暖的氣息。
“剛剛說你長大了，現在又撒嬌，也不怕人笑話。”蘇老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微不可查地看了顧墨南一眼。
是個極好的孩子，模樣俊，這氣質一看就不是常人，看着囡囡的眼神很溫暖。
對顧墨南的滿意讓她眼內露出了笑意。
顧墨南很知禮地往前走了兩步，微微彎了彎腰，作爲一個晚輩行禮是必須的，他正準備和蘇老夫人說話，鍾小漓那邊卻炸毛了。
“誰敢笑話我，祖母，祖母，祖母”鍾小漓甜甜地叫着她。
蘇老夫人笑彎了眉眼，“人家小顧還在看着呢，這麼大的人一點也不知羞，你呀，要當一輩子的小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