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宛七色的睫毛恍如蟬翼顫了顫,眉頭擰緊,提了一口氣,“我也是很小的時候聽我生母說的,父親的結髮妻子是個鄉下女人,沒什麼學問但很善良,聽聞生了一個女兒之後與人私通,被祖母活活的浸豬籠了。”
“私通?”聽到這兩個字,宛墨染毛骨悚然,這古代,女人私通是大罪,且自己的子女也要蒙上一輩子的陰影啊。
既然是個鄉下女人,又有宛浩天這麼一個英俊又成功的丈夫,還不滿足?這沒道理啊?
“我就知道這麼多,”宛七色無奈的聳了聳肩,“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父親不過多久就娶了咱們現在這個母親進門。”
“我總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宛墨染摸了摸下巴,沉思了許久。
“先不提這個事,”宛七色岔開了話題,“這幾日朝堂上亂成一團,陛下有意要廢太子,皇后娘娘恐怕因此恨上了我們宛家了。”
“隨她吧。”宛墨染慢悠悠的朝着荷香園走去。
“過幾日就是陛下的壽辰了,”宛七色看她的神情波瀾不驚,繼續道,“你身爲陛下的義女,可得準備禮物纔是。”
她嗯了一聲,自從上次之事,陛下恐怕現在還沒消氣,這次壽辰若誰不小心得罪了他,就等着腦袋搬家吧。
想到此處,她眼底精光一閃,只怕皇后娘娘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要她的命,這下她可是腹背受敵。
轉眼便到了陛下的壽辰,夫人一直養着,不能出席宴會,宛濯秋便留下侍奉她,出席的只有宛浩天、宛纓漓、宛墨染、宛落雲與宛七色幾個人。
月上中天,陛下在青宴閣設立晚宴,宛墨染第一次踏入這個青宴閣,聽聞是陛下爲了自己的壽辰特意建造的,佈置的美輪美奐,奢華無比,恍如人間仙境,四處可見掛着的宮燈,金光絢爛,極爲奢靡。
此時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和女眷早已入席,珍饈美饌如流水端上來,陛下與皇后娘娘入座之後,歌舞響起,隨見歌姬們款款而入,扭動着婀娜曼妙的身姿,盡情的舞動起來。
宛墨染今日所傳的一身月白色衣裙,袖口領口處皆是金絲繡制的孔雀翎,加上寶石珍珠的鑲嵌,更是絢爛奪目,可她遠遠瞅着,景王竟然也穿着一件與自己大同小異的錦袍,若是二人站在一起,倒是天造地設。
她無奈的低下了頭,倒是惹來了陸君漓的目光,他的脣瓣微微勾起,端起酒盅肆意的飲了一口,又轉眼看向赫連信。
赫連信低垂着眸子,一襲墨色錦衣,銀絲繡成的精緻無雙的圖騰,倒是愈發襯托的他冷傲深沉,他自顧自的飲酒,連眼睛都不擡。
歌舞跳的正好,衆人只見太子從外面走了進來,皆是一驚,太子不正被囚禁着嗎?好端端的跑了出來,難不成趁着陛下壽辰爲自己求情?若是惹得龍興犯了,豈不是所有人跟着一起遭殃。
宛墨染靜靜的看着,並不做聲,仿若十分有興趣,她倒是想看看,這個太子又能翻出什麼新花樣。
衆人屏氣凝神,惴惴不
安的看向陛下,若不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廉國公力保太子,恐怕太子早已被廢,如今陛下只命令他老老實實的呆在太子府,可沒想到今日他居然跑這來了。
“陛下,”皇后和顏悅色的開口一笑。“這幾日太子在府中修身養性,並且還親自爲您準備了禮物。”
宛墨染的目光落在皇帝面上,此時只見他連飲數杯,並未說話,倒是一旁的皇后使了個眼色,太子這才拍了拍手。
他輕輕擊掌,只見門前一個身披輕紗的女子站在那裡,她紗巾覆面,光是靜靜的站着,就已經風姿楚楚,盈盈動人。
官員們伸長了脖子看着,這普通的美人太子殿下絕不會在這種場景上獻給陛下,可見一定是國色天香。
她一步一步款款而來,衆人看見眼前的少女,皆是一愣,只覺得眼前的女人太過美麗,柳眉鳳眼,冰肌玉骨,光燦燦的步搖點綴着點點水珠,血色羅裙高至腰間,繫着玉環御羊脂玉,行雲流水的舉止,身上的佩環叮咚作響,如臨仙境,走到臺階下,她俯身跪在地上,曼妙婀娜的身姿,凌波微步,羅襪生塵。
宛墨染隔着太遠,只是匆匆一瞥,那女子青絲如綢,膚如凝脂,不由惹起了她的興趣。
皇上看着也不由起了幾分好奇,沉聲道,“擡起頭來。”
只見一雙顧盼生輝的秋波,美目流轉靈動,突然,大殿上竟無人敢吱聲,皇帝的目光就在此刻爆出寒光,那種眼神,只有揮斥方遒的人才有,宛墨染不覺奇怪,這個女人究竟是誰,陛下爲什麼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大殿上沉默了良久,時間都要凝固成冰,過了不知多久,陛下的目光之中露出一絲殺氣,冷笑道,“果然是個美人。”
皇后微微蹙眉,太子這一招……實在太險了,她心頭一涼,強笑道,“既然陛下喜歡,就冊封爲嬪。”
一般敬獻的女子最高也只能封爲貴人,可皇后竟然開口冊封爲嬪,衆人皆是一驚,膽戰心驚的看向陛下。
陛下懶洋洋的靠在軟枕上,像是沒聽見皇后的話,太子的心頓時提了起來,掠過一絲強烈的不安,他也是沒有辦法了,纔想到這個主意,萬一弄不好又要遭到訓斥。
就在太子內心掙扎已久,正欲跪下主動請罪的時候,皇帝突然開了口,“既然皇后開口,那就封爲嬪吧,不知叫什麼名字?”
那女子一雙水眸彷彿會說話般,清澈的眼睛泛動着波光,“民女名叫阮漣漪。”
“姓阮?”皇帝眉頭一皺。
那女子連忙低下了頭,強撐着內心的緊張,使勁的點了點頭。
“那就冊封爲漣嬪吧,”皇帝淡淡的道,“不知道會什麼?”
“回父皇,”太子懸着的心終於沉了下來,忙拱手上前,“她的琵琶彈的甚好。”
“那就彈一曲。”
阮漣漪長舒一口氣,閃動秋波,接過琵琶,一甩水袖,素手波動着琴絃,轉軸撥絃了幾聲,一股動人心魄的力量突擊而來,宛墨染凝神一聽,只覺得那琵琶聲如清泉流
過,雨打芭蕉,暮雪初融,黃鶯啼鳴,簡直是出神入化。
一曲終了,衆人皆露出癡迷的表情,齊王陸靖軒不由嘆道,“這世上哪還有像阮小姐這樣的才女,能奏出此等天籟。”
陸君漓聞言一笑,突然看向宛墨染,她的反彈琵琶,那纔是世上無雙呢。
宛墨染的目光悄悄的落在皇帝身上,只見他神情朦朧,彷彿置身一場夢境之中,無法自拔。
太子這一回可算是廢了不少力,不光是容貌無雙,更兼氣韻超凡,打定主意要讓這女子在皇帝面前爭奪一席之地了,只怕日後這阮漣漪還有大用處。
皇帝一招手,吩咐道,“你上來。”
他的神情陰晴不定,將那女子摟入懷中,仔細的看着她的臉,過了片刻,突然大笑起來,“好,太子果然下了不少功夫,賞!”
太子這下總算安心了,這一場戲他可是賣力演出,十分忐忑,不僅冒了很大的險,就臉這個女子,也是費盡心思纔得到的,當然,她的好處不僅是獻給皇帝,還有後招呢。
太子就此入座,宴席繼續進行,已經月過中天,子時已過,後座的人都開始打哈欠,此時突然聽到陛下看向景王,大聲道,“景王。”
陸君漓起身聽命,他絲毫不懼,雙眼微眯,拱手淡笑,“不知父皇傳召兒臣所爲何事?”
陛下的笑容愈發和煦,“朕記得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
這話一出,後座的賓客猛地激靈一下,振奮起精神,在場幾乎所有的姑娘們都豎起了耳朵,眼巴巴的瞅着景王,恨不得口水都要滴了下來,一個個垂涎欲滴的模樣,當真是飢渴。
“陛下好端端的爲什麼要提起這件事?”宛七色拉了拉宛墨染的袖子,疑惑的道。
宛墨染搖了搖頭,緘默不言。
“父皇,兒臣並不想娶親,”陸君漓平靜的道,“兒臣不喜歡矯揉造作的官家小姐。”
陸君漓微笑着,說話直言不諱,可不知傷了多少女人的心了,宛墨染勾起薄脣,只是微笑。
文貴妃心頭一跳,這個兒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這種話,不是駁了陛下的賜婚?
卻聽見皇帝道,“哦,你中意哪家姑娘,朕替你主婚。”
沒想到陛下並沒有生氣,看來陛下看重景王殿下的傳言果然非虛,陸君漓脣畔勾起一絲邪魅的笑,目光從宛墨染身上掃過,倒是讓她心頭一愣。
“目前還沒有,”他淺笑着,肆意轉動手中的玉扳指,“若是兒臣日後有了心儀的女子,再請父皇爲兒臣賜婚。”
陛下沒再說話,拂了拂袖子,示意他坐下。
宴會還在進行,時辰已晚,宛墨染昏昏欲睡,便獨自離席前去偏殿小憩,可還沒昏睡多久,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的一陣嘈雜的聲音。
她凝眉緊蹙,揉了揉太陽穴起身,順着聲音過去,偏殿的外室裡,只有一男一女。
墨雪正要出聲尖叫,宛墨染連忙捂住她的嘴巴,這個男子,不是旁人,竟然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