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墨染凝望着陸君漓離去的背影,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她不是不想愛他的,只是,她根本沒有再愛的勇氣了,她沒辦法再愛任何人,陸君漓很好,他真的很好,什麼都好,可是……
“墨染,”七色沙啞的聲音飄進了她的耳朵,她面上摻雜着苦笑,不知道是不是宛墨染的錯覺,她總感覺宛七色的心……在向他靠近。
“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景王的,”宛七色拉了拉她的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明明覺得陸君漓看宛墨染的眼神都不一樣,“墨染,對不對?”
宛墨染感到她的手在顫抖,甚至連手心都是冷汗,“我……”
說良心話,她知道宛七色的心意,她並不想與她爭什麼,是她的就是她的,宛墨染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凝眉道,“七色,你別這樣。”
宛七色不明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的心涌現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突然上前一步,緊握着宛墨染的雙臂,質問道,“你不會喜歡景王?你告訴我?”
宛墨染一愣,想都沒想就掙扎開,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我告訴你什麼?你想知道什麼?我跟景王殿下的關係嗎?你若愛他,就告訴他啊,何苦來糾纏我。”
宛七色眼中的神情一點點的黯淡下來,沒有錯,她在糾纏什麼,她害怕了嗎?
“墨染,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喜歡景王殿下,那年嫣染出嫁的那一日,你向景王表露自己的心意,那時我多麼羨慕你啊。”一滴滾熱的眼淚順着她的臉龐滴落,她苦澀的笑了起來。
羨慕嗎?宛墨染不以爲然,恐怕那是前世的她做的唯一一件大膽的事了。
宛七色望着她,最終低聲笑了出來,從她漆黑的眸子裡,印出了她的臉龐,她的眼淚滾滾而落,“墨染,我多想像你這樣。”
她的聲音很小,轉眼低着頭擦拭了眼淚,宛墨染心中一酸,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也沒說,悲涼的嘆了一口氣。
過了許久、許久,她一直沉靜的看着宛七色,直到屋子裡蔓延着一股難堪的沉默,宛墨染細細的瞅着她眼中的痛苦,她很無奈,沒有錯,她沒有做錯什麼,她並未處心積慮的討好景王,她從來沒有招惹過他,所以可以說,景王對她的感情,她沒有責任。
可宛七色偏偏要將一切怪在她的頭上,有道理嗎?
宛墨染冷幽幽的瞥了她一眼,目光慢慢變得冰冷,“七色,你是我最好的妹妹,你不要讓我失望。”
她從宛七色的身邊走過,宛七色眼底的痛苦與不堪此刻早已氾濫,她發現事情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以爲宛墨染不會愛陸君漓的,可是……
大廳裡終於空無一人,淚水幾乎將她淹沒了,她埋沒在一陣哭聲裡,哭的歇斯底里,就連腳步聲都沒有聽見。
“七色啊,”夫人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殷勤的遞給她一張錦帕,“哭什麼呢?哭的這麼傷心,來……”
她伸手將宛七色扶了起來,坐在一旁的繡椅上,拿着帕子爲她拭淚,嘆息道,“好好的哭什
麼呢,有什麼委屈跟母親說,母親爲你出氣。”
宛七色擡起頭,見到夫人那張極爲殷切的臉,不由往後縮了縮,低聲道,“母親……”
“七色,你一直是個聰明的丫頭,母親對濯秋和落雲管教甚嚴,所以忽略了你,如今你們姐妹幾個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了……”夫人慢悠悠的開口說道,臉上笑得都扭曲了。
成親?宛七色揚起眉頭,止住了哭聲,她的婚事是由宛浩天與夫人做主啊,“母親,我……”
“你雖然不是嫡女,但是好歹是大將軍之女,日後就算嫁入皇家,也能做個側妃,”夫人笑得從容且溫和,素手撫摸着宛七色柔滑的頭髮,心疼的道,“這件事我與你父親都商量過了,墨染是郡主,婚事當然不是我們說了算,至於你,你父親一心想將你嫁給景王殿下呢。”
提起陸君漓,夫人分明看見宛七色眼睛一亮,她心中明白了幾分,眉梢間凝固着陰險的笑意,“我也認爲這是一門好婚事,若是能嫁給景王殿下這樣的人,母親也爲你高興啊。”
宛七色低着頭沒吭聲,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關切道,“七色,你這麼聰明,定然知道該怎麼做,若是景王殿下的心一直在宛墨染身上,你又如何得到他的愛呢。”
宛七色如罹雷擊,神色愈發蒼白,露出從未有過的震驚,夫人將手中一包藥放入她的手心,仔細的瞅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叮囑道,“這是什麼你應該比我清楚,若是宛墨染不在了,老爺就會扶持景王殿下,到時候景王殿下登基了,以老爺對你的寵愛,就算讓你做皇后也不難。”
宛七色還沉浸在她的幻想之中,腦子一片空白,過了許久,才浮現出陸君漓的身影,他邪魅的眉眼,俊朗的面容,挺拔高大的身姿,無不吸引着她,讓她爲之癡迷。
夫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遠了,大廳裡,只剩下宛七色,一個人靜靜的坐着。
不遠處,墨雪見夫人走遠,轉身回了荷香園,向宛墨染稟明一切。
宛墨染聽完後,不由輕笑着掩飾的眼中的惋惜,夫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連這種陰損的法子都想得出來,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一次將她徹底收拾了。
“墨雪。”宛墨染淡淡的開口,墨雪便湊到了她的耳邊,聽候她的差遣。
轉眼便到了六月端陽,皇宮盛宴。
宴會設在御花園中,四周荷塘裡荷花亭亭玉立,花香四溢,荷塘邊楊柳依依,隨風擺動,景緻極爲美好,御花園的戲臺早已搭好,偌大的舞榭歌臺,花枝招展的舞姬,兩邊的坐席早已坐定,赫連信也在受邀之列,遠遠的看見了她,投來淡漠的笑容。
宛墨染欣賞着美麗的荷花,靜靜的互信,幾朵海棠花嬌豔動人,不知不覺,赫連信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好久不見。”赫連信看着那荷花,臉上露出淡漠的笑容。
他一身月牙白的祥紋長袍,色澤與荷花不均勻的素白色相稱,一眼望去,竟成一道毫無瑕疵的風景。
“今日……”赫
連信的眼睛裡都是冰冷的含義,寒光落在她的身上,“是你姐姐的祭日。”
宛墨染吃驚的望了他一眼,轉眼低下了頭,忍不住笑了出聲,“你就爲了跟我說這個?有意思嗎?”
赫連信走上前,他雙手背在身後,清幽的眸光投向那一片盛開的荷花,“當時她就是死在一片荷塘之中,這麼美麗的花,只可惜……”
“可惜姐姐永遠都看不到了,”宛墨染嘴角一揚,冷嗤道,“她永遠都不知道口口聲聲說愛她的那個人……有多虛僞!”
最後那四個字,字字鏗鏘有力。
赫連信的眸子裡閃過一絲錯愕,很快消失不見,變爲淡漠的笑,是啊,全天下最虛僞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只不過……
“我今日說的多了。”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可是宛墨染看到他的樣子,分明很悲慟啊。
她在心底不由自嘲,他有什麼悲慟的,處心積慮的想要殺死自己不說,還費盡手段的欺騙她和宛嫣染的感情,這種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可憐。
宛墨染睥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嘲笑,或者說是諷刺,赫連信不以爲意,他若有所思的凝視着她,淡淡的道,“我對你說的話……從來沒有一句是騙你的。”
這句話剛說完,他轉眼消失不見,宛墨染愣在原地,眉心淡淡的望着滿池荷花,等到她再細品赫連信的話的時候,才發現,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她錯了。
陛下與皇后還沒到,賓客們便自己在御花園隨意走動,宛墨染正走過一道假山的時候,驀然聽見身後一個聲音響起,“昭月郡主,你怎麼神色慌張的啊?這是要去哪?”
宛墨染回頭一看,身邊的人早已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太子身穿明黃錦袍,銀絲滾邊的袖子,襯得腰身挺拔,渾身貴氣,擺了擺手,“都起來吧。”
說起來,西秦的太子真是從小養尊處優,是皇后的親兒子,一出生就是嫡長子,只可惜啊,咱們這位陛下太會生兒子了,給太子找了不少競爭對手,再加上陛下一直不退位,他這個太子做的越來越焦躁,就個康熙的太子一樣,都到了三十歲,還沒登記,這使得他越來越按捺不住。
他面帶微笑,打量着宛墨染,“郡主,怎麼不去賞花,在這做什麼?”
宛墨染低下頭,“墨染沒想到打擾了太子,真是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太子冷笑了一聲,“昭月郡主還會說這樣的話,不過,昭月郡主也該到出嫁之齡了,怎麼都不見有人上門提親啊,本太子依稀記得,上次父皇是打算將你許配給赫連律的吧,只可惜還沒嫁過去,夫家就出了事,難道說郡主剋夫?”
他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宛墨染,看的她渾身不自在,剋夫?這太子還真是沒事找事的很,真讓人厭煩啊。
“太子,陛下與皇后娘娘到了。”一旁的內監急忙前來通傳。
太子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得意的揚起眉梢,心底暗想,好戲終於要開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