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聽風閣,一路進去,便是一座掛着匾額的古樸建築,金漆玉雕的大堂,用來招待客人,穿過大堂,透過層巒疊嶂的山石,便瞧見一座寶閣,裡面擺放着各式各樣的珍寶,數不清的珊瑚瑪瑙,田黃翡翠,當真是琳琅滿目。
宛落雲看着眼睛發直,驚歎道,“貴妃娘娘,看來陛下賞賜了不少啊。”
蕭貴妃瞥了一眼珍寶,輕蔑的笑了,穿過寶閣,便是院落,一路上的婢女都屏氣斂息,連頭也不敢擡。穿過花園,院子裡的牡丹芍藥爭奇鬥豔,曲水之上,錦鯉穿梭不息,彩石在天光的映襯下,交相輝映。
蕭貴妃靠在鳳榻上,柔美的聲音響起,“內務府那邊已經打好招呼了,你們只管住着就是。”
“多謝貴妃娘娘。”夫人攜着衆女起身施禮。
“昭月郡主是皇后娘娘的義女,這次來本宮的宮裡小住,皇后娘娘不會介意吧?”蕭貴妃慈眉目善的望着宛墨染淺笑。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又深得大體,自然不介意。”她這就是拐個彎的說蕭貴妃小肚雞腸,不識大體。
蕭貴妃臉色不變,在宮中摸爬滾打多年,老奸巨猾,“本宮今日也累了,姐姐,妹妹有些體己話想對姐姐說。”
蕭貴妃便起身朝內殿走去,當然,是由夫人和兩個親侄女扶着。
偏殿裡,蕭貴妃一改方纔的和顏悅色,一手推翻了牀榻邊的小几,“宛墨染果然伶牙俐齒的很啊。”
“貴妃娘娘,”夫人冷冽的眉眼一眯,“這次我們好不容易將宛墨染這個賤人引來,您可一定不能放過她。”
“哼,”蕭貴妃哼笑一聲,自信滿滿的看向夫人,“姐姐你放心好了,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要宛墨染活着出去。”
有了蕭貴妃這句話,夫人這才稍稍安心,轉身看向兩個女兒,叮囑道,“你們這次進宮也要長點心,明白嗎?”
“姐姐,”蕭貴妃拉着她的袖子,湊到她耳畔,低聲道,“姐姐的意思是想要落雲嫁給景王?濯秋嫁給太子?”
“你這一胎若是個男孩還好,若再是個女孩,我們也要有兩手準備。”夫人老謀深算,雙目一動不動的望着蕭貴妃,暗暗點了點頭。
“如今太子之位動搖,景王殿下成爲儲君倒是極有可能,只是……畢竟他身後的勢力是丞相,而我們希國公府手握重權,若是能與他達成一致,倒也是不錯的選擇,只是……”蕭貴妃嘆了一口氣,“景王殿下與赫連信素來不和……”
“都怪宛墨染那個賤人!”宛濯秋在一旁聽着,憤憤不平的怒道。
夫人橫了她一眼,她立刻縮下頭不敢出聲。
“太子身後的廉國公也是重臣,況且皇后娘娘與貴妃娘娘您又是死對頭,文貴妃與您倒還有的商量,”夫人凝起眉頭,“這件事還是得從長計議,父親那邊我會去說,如今帝位之爭,恐怕一觸即發啊,我們家也得早做決定。”
宛落雲坐在一旁聽着,踟躕了片刻,纔開口道,“貴妃娘娘,母親,落雲有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說。”關起門來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貴妃點了點頭。
“爲何
我們將所有的賭注都放在景王殿下與太子殿下身上,依女兒看,宣王、恆王、齊王也都是厲害的人物,尤其是恆王殿下,我看他文韜武略、氣宇軒昂,在皇子之中都是拔尖的。”宛落雲偷偷的擡起頭,仔細瞅着二人的眼色。
夫人嘆了一聲,“本打算將你嫁給景王,濯秋嫁給太子,再讓若月與蕭漓嫁給宣王和恆王,讓她們嫁過去做側妃,爲你們兩個鋪路,可是……”
她沒有說下去,一時間氣氛沉悶下來,過了許久,夫人才開口道,“爲今之計,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若是景王殿下能看上落雲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我們只能想別的辦法。”
景王殿下在皇帝的宴會上都敢據婚,若是沒被他看中,那麼花再多心思也是白費。
宛落雲的腦海裡浮現出陸君漓的那張臉,不由垂下了頭。
而此刻,宛墨染正由聽風閣的於嬤嬤帶着在御花園裡閒逛,墨雪與紅羅在身後守着,御花園百鳥齊鳴,春意盎然,不遠處的涼亭裡,幾個皇子在此下棋品茗,花枝招展的宮女們守在身側,端着各式各樣的果盤。
宛墨染轉身欲走,這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宣王陸冽寒傳來的聲音,“這不是昭月郡主嗎?過來啊。”
上次宛墨染反彈琵琶的技藝讓陸冽寒甚是難忘,倒是一旁的恆王陸劍秋滿是不屑。
宛墨染福了福身子,很是自然的行禮,擡眼、微笑,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
陸冽寒饒有意思的看向她,“聽聞郡主隨同大將軍夫人在蕭貴妃娘娘的宮裡小住,一切可還習慣?”
“多謝宣王殿下記掛,墨染一切安好。”她與幾個皇子之間相隔甚遠,笑容格外疏離。
陸劍秋冷眼瞅着她,不知怎麼的,他就是不喜歡眼前這個女人,此女太過精明,尤其是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都令發毛。
“郡主過來坐吧,”陸冽寒紳士的領着她過來,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請。”
宛墨染面容平靜的坐下,她沒有擡頭,隱約感到對面的陸君漓投來的目光,倒是齊王陸靖軒,始終看都吧看她一眼,自顧自的喝茶。
氣氛有些僵硬,陸冽寒一直在扯話題,可是幾人都沒有附和的意思。
“不知昭月郡主棋藝如何?可否與本王對弈一局?”宣王陸冽寒是最爽朗不過的皇子,性子極好,爲人簡單。
宛墨染點了點頭,她當初爲了暗殺一個圍棋界高手,曾經苦練棋藝接近他,如今沒想到還派的上用場,真是命中註定。
二人你一步我一步的,不到一會就布好了局,陸冽寒苦思冥想的摸了摸下巴,這宛墨染棋藝真不賴,佈局精妙,明明可以贏,卻又假裝輸給他,不動聲色的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真是棋藝高手。
當景王站在陸冽寒身後望着這局棋時,他的脣瓣不由輕輕上揚,衝着宛墨染平淡的道,“不知郡主可否與本王對弈一局。”
那種氣度,那種語氣,當真是居高臨下的王者,莫說是宮女嚇得不輕,就連幾個皇子,皆是呆愣許久。
宛墨染愣了一下,思慮許久,才點了點頭。
陸冽寒無奈的
撇嘴,好不容易拉着這位郡主下了盤棋,他還要半路攔截,陸冽寒死瞪了他一眼,陸君漓目光淺淡,隱含威脅。
陸冽寒不得不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他滿肚子的不服氣,可是景王畢竟是自己的兄長,孔融讓梨總行了吧。
他還在胡思亂想,這邊的棋局已經開始了,陸君漓手執黑子,漫不經心的道,“沒想到郡主小小年紀,已經有這般了得的棋藝。”
“景王殿下過獎了。”宛墨染話音剛落,毫不留情的吃了他一大片黑子,她一個個的將黑子揀起,面上依舊平靜。
陸君漓一雙眼睛似古井深沉,黑子落下,“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心機,可不是什麼好事。”
宛墨染按下一枚白子,倏然擡眸,緩緩一笑,“景王殿下似乎話中有話,墨染不喜歡拐彎抹角。”
“正如這棋局一樣,郡主咄咄逼人,對本王毫不留情,可別忘了,對手永遠比你想象的要複雜。”他說完輕輕落下一子,吃了宛墨染最重要的領地。
她的某種閃過一絲寒光,冷笑道,“景王殿下對墨染區區一個小女子都如此狠厲,要把墨染逼至窮途末路,這番胸懷,恐怕日後成不了大事。”
旁人聽着這一來一往的,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二人句句話中有話,棋局上更是平分秋色,當真是令人膽戰心驚。
清風徐徐,桃花飄零,香氣四溢,良辰美景,下棋品茗本是樂事,可這亭中,每個人都是各懷心思,氣氛極爲緊張。
陸冽寒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頗爲意外的道,“你們兩個究竟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
他此言一出,惹得衆人哈哈大笑,宛墨染笑吟吟的看着他,那笑容明媚爽朗,似綠柳拂面,清風吹過,當真是讓人看得癡了,就連陸君漓,也不禁凝視許久,半響移不開目光。
“好了好了,你們還下不下了,”陸冽寒扁了扁嘴,“這麼好的天氣,難道說你們就打算在這猜啞謎啊。”
說起性子直爽,心無城府,宣王第一,就沒人敢說第二,宛墨染收起棋子,起身向着陸君漓一拜,“看來此局是和局了。”
陸君漓含着幾分淺笑,倒是帶着冷意,又落下一子,“本王從不喜歡和局,要麼就贏,要麼就輸,這盤局,算是本王讓你了。”
宛墨染看着棋局,他自毀江山,輸了一大片,倒是讓衆人頗感意外,宛墨染看着他,許久才笑道,“景王承讓。”
陸君漓甩開棋子,冷着臉坐在一旁,遠遠的見到皇后前來,衆皇子紛紛起身,連同宛墨染在內,齊齊跪下,“參見皇后。”
皇后的目光釘在宛墨染身上,隨機道,“聽聞昭月進宮了,隨本宮來吧。”
糟了!宛墨染暗叫不好,皇后這是要將她大卸八塊的節奏啊。她雙眉緊蹙,一時間想不出辦法了。
“母后,”突然,景王站了出來,“昭月答應了兒臣,陪兒臣前去練功,恐怕一時半會還不能去母后那裡。”
景王居然敢駁皇后的面子,這膽子忒肥了,一時間衆人目瞪口呆的看向他,他雙手背在身後,深眸一沉,凌厲的寒光迸發而出,令人見而生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