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的燭火投射在顧祈雲明滅的臉龐上,他依舊冷峻,薄脣輕輕勾起,帶着一絲玩味而諷刺的笑意,“走着瞧。”
宛墨染並不打算糾纏他,轉身從他的身邊走過,就在此刻,絢爛的禮花突然沖天而起,綻破天際,迸發着絢爛旖旎的光彩,五光十色的光暈照在他的臉上、身上,清風捲起衣袍,竟是那樣的出塵。
宛墨染不帶一絲留戀,從他身邊緩緩走過,衣裙觸碰的那一刻,他多想伸出手拉住她,像很多次那樣,把她攬入懷中,可他知道不可能了。
“周淇韻很厲害,”他強裝笑的冷漠,帶着諷刺的意味用眼梢斜睨她,“要想報仇的話,別這麼快被她打敗了。”
宛墨染淡笑不語,漫不經心的越過他,回到了席上。
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
第二日,新婦入門,理當向安王與安王妃敬茶,安重君一大早去了軍營,滿屋子的人等着周淇韻。
宛墨染到的時候,大廳裡坐滿了人,安王與王妃坐在正座上,夫人小姐和公子少爺分坐兩側,一言不發。
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周淇韻還沒來,安王表面上不露聲色,低聲吩咐,“再去請。”
小廝領了旨意,過了好一會纔回來弓腰覆命,“老爺,小二夫人才起來,說昨夜勞累了,請二位老人家先等等,她梳洗好了就來。”
此話一出,掀起一陣軒然大波,一直不說話的二夫人輕哼一聲,冷嘲熱諷道,“大哥,大嫂,我還以爲你們娶了個多賢良淑德的媳婦呢,怎麼說也是丞相府的千金,未免太嬌貴了吧,連新婦進門敬茶的禮數都不放在眼裡,以後豈不是尾巴翹上了天?”
她眉梢一挑,輕蔑的諷刺道,宛墨染不着痕跡的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看了看安王發青的臉色,安王妃半握着拳放在脣邊咳了兩聲,“好了,二妹,淇韻還小不懂事,難道你這個做長輩的也不懂規矩嗎?”
“大嫂,我也是爲你們好啊,重君可是堂堂的禮郡王,陛下金口冊封的,如今這個郡王妃未免太不懂事了,日後傳出去,還以爲是我們家管家無方呢。”二夫人不陰不陽的說,眉眼間滿是譏誚。
宛墨染端起一杯茶,吹了吹茶末,眉眼挑起,順着二夫人的話說,“那麼以二嬸的意思,我們現在要怎麼做呢?難道我們一屋子的人衝到二嫂的房裡,把她從牀上揪下來敬茶?”
二夫人臉色一沉,厲聲高喝,“你算什麼東西,這家裡輪不到你講話!”
“我是安王府嫡系的三小姐,二嬸不過是個旁系,你都能說話,爲什麼我不能?”她語氣輕柔委婉,又帶着十足的凌厲霸氣,二夫人杏目圓瞪,顯然被她激怒,一雙眼死死的盯着她,“宛墨染,你姓宛,不是姓安,你還真以爲自己是嫡親的三小姐,你要臉不要?”
宛墨染幽幽的挑起明眸,流轉的波光中透着一絲狡猾,“二嬸,我的身份可是要入
族譜的,你這麼說,是在質疑父親的決定?是在說父親不要臉的撿了一個野丫頭回來,還是說我們安家的祖宗有眼無珠,不要臉的認了後人?”
她的話如一座山壓在二夫人身上,二夫人窘迫的臉色漲得通紅,想反駁又不知如何反駁,安王妃面露欣慰,仔細的瞅着宛墨染,過了片刻,沉下臉故作斥責的說,“墨染,怎麼跟你二嬸說話的,二嬸再怎麼也是你的長輩。”
“二嬸,是墨染錯了,”宛墨染突然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墨染這就給你賠不是。”
二夫人見她恭順的樣子,愈發氣不打一處來,正欲開罵時,突然,外面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好熱鬧啊。”
衆人聞言看去,周淇韻扶着丫鬟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神情慵懶的打了個哈欠,“媳婦給父親母親請安了。”
她福了福身子,如弱柳扶風一般,輕飄飄的走了進來,跪在二老面前,“媳婦今早貪睡,勞煩公公婆婆久等,是媳婦的錯,還請二位見諒。”
說罷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盞,笑盈盈的遞給安王,“公公喝茶。”
安王面色冷凝,看了她一眼,接過茶水抿了一口放一邊了,安王妃的臉色也不好,隨便的說了幾句叮囑的話,便遣散了衆人。
宛墨染正欲離開,誰知周淇韻突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墨染啊,二嫂聽說你烹茶烹的很好,什麼時候來二嫂的院裡教教二嫂啊。”
宛墨染笑意盈盈,她現在還不知道周淇韻的底牌,貿貿然接招勝算並不大,她想了一會,才道,“二嫂,這幾日真不巧,之棠每天纏着我要我教她練功,一時半會的我沒時間啊。”
她委屈的望着周淇韻,對方並不生氣,相反眼冒精光,“練功啊,我對練功也很感興趣,你今日教之棠嗎?我也去看看。”
說完竟不顧宛墨染的反對,拉着她朝她的院子走去,衆人十分疑惑,剛剛進門的小二夫人,居然對三小姐如此熱情,還真是怪了。
下人們不解,宛墨染心裡明白的很,周淇韻嫁入安王府的目的,就是爲了挑撥安王府的內鬥,安王府一向和睦,可暗地裡早已滿目瘡痍。
“三妹,”周淇韻拉着她的手,氣定神閒的走在花園裡,妖媚的眉眼彎成好看的弧度,“我本以爲丞相府已是人間仙境了,沒想到安王府更加別有洞天。”
宛墨染低着頭聽着,始終不發一言,一路上聽她嘰嘰呱呱的說個沒完沒了,好不容易到了院子,周淇韻還不依不饒的跟着進來了。
“墨染啊,你來安王府這麼久了,安王府的一切想必習慣了吧?”周淇韻扯着有的沒的,宛墨染不慍不火的一一回答了。
二人正說着好好的,門外竄進來一個小丫頭,拍了拍門請示道,“小二夫人,三小姐。”
“是我的丫鬟洛兒,”周淇韻笑着解釋,“進來吧。”
洛兒一溜小跑進來了
,她頭也不敢擡,低聲道,“今個兒早上小姐敬完茶,誰知安王妃喝完茶後不舒服了,老爺請了太醫們去看了。”
“怎麼喝茶就不舒服了?”周淇韻皺了皺秀眉,不耐煩的抱怨了一句。
“小姐快去看看吧。”洛兒小心翼翼的湊上前,眉頭緊鎖,凝重的衝着她點點頭。
宛墨染凝視着周淇韻的眼神,她的眉梢閃過一絲厭煩,很快消失不見,尷尬的對宛墨染笑道,“那我們去看看吧。”
二人來了安王妃的梨香院中,滿屋子的丫鬟嬤嬤們圍成一團,太醫們在大廳裡商量對策,宛墨染和周淇韻剛走進去,二夫人怒氣衝衝的殺上前,揚起手一記耳光朝宛墨染揮來,宛墨染眼疾手快,敏捷的身體退後一步,又順手將周淇韻一拉,一耳光不偏不倚的打在周淇韻臉上。
周淇韻莫名其妙的捱了一巴掌,她纔不是軟柿子,聲音頓時拔高了幾倍,“二嬸!你幹什麼!”
儘管打錯了人,二夫人還是忍不住怒道,“宛墨染,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你居然想害死大嫂!”
她突然這麼一說,周淇韻與宛墨染頓時瞪大雙眼,對視一眼,宛墨染冷冷的斜睨着二夫人,“二嬸,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爲什麼要害母親!”
二夫人對大房本就互相看不對眼,安王收回一個義女,要是傳出義女謀害母親,大房還不英明掃地。
想到此處,二夫人冷眼看着她,“宛墨染,你不承認也沒用,今日早晨二媳婦敬茶的時候,你是最晚一個來的,大嫂身邊的丫鬟柳兒也承認了,茶水分明是你調換了,沒想到你這麼狠心,居然連自己的義母都下得了狠手!”
宛墨染不想理會他,橫了她一眼,冷嗤道,“二嬸,我沒有做過。”
二夫人正欲說話,內室裡頓時傳來安之棠厲聲尖叫,“娘……娘……”
宛墨染精緻的衝進了內室,她萬萬沒想到,安王妃面色蒼白的靠在榻上,手上的痙攣緊繃着,蜿蜒的經脈彷彿一崩就斷,她緊緊的抓着安之棠的手,修長的指甲,把安之棠白玉似的手臂抓出一道道血口子,鮮血順着傷口滴了下來,安之棠嗚嗚直哭,痛苦的喚道她。
“究竟是怎麼了?”安王的憤怒可想而知,眉頭凝成一個死結,怒斥道,“太醫!”
太醫們皆束手無策,這種病症從沒見過,安王妃臉色刷白,全身的經脈蹦起,手緊緊握着安之棠,再握緊,依舊無法遏制全身劇烈的顫抖,甚至難受的撕心裂肺的吼了起來。
“宛墨染,你好狠的心!你給大嫂下了什麼蠱術!”二夫人上前一步,厲聲怒吼,一不小心觸碰到花瓶,咣噹一聲,地上滿是碎片,看到滿地的碎片沾着鮮血,宛墨染隨之看向二夫人,“二嬸,你口口聲聲指出是我害了母親,我看是你心裡有鬼!”
她不再理會她,仔細的盯着安王妃,她的樣子既不像生病,又不像中毒,難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