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80.他們說我是狂熱的聖光屠夫,我也澄清一下,我並不狂熱
當日蝕的永夜悄然降臨之時,並沒有立刻引發納斯利亞堡中鏖戰的衆人的注意。
他們都渴望着立刻弄死自己的敵人,以至於他們沒那麼多時間去關注戰場周遭的光芒是否變化,唯有那些敏銳者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妙,但也並沒有給他們更多反應的機會,就那麼幾個瞬間之後,整個納斯利亞堡所有的光芒都在這一刻“熄滅”了。
火焰還在燃燒,但已經不散發出光熱,那失去“生命”的火焰正在跳動着化作黑色的灰燼之物,宮殿中的陰影在成長,在尖叫,在擴張。
它們被賦予了饕餮的飢渴,躍躍欲試的想要懲罰併吞沒每一個貿然走入黑暗的傢伙。
那些距離窗戶最近的人看向窗外,隨後就被天穹的黑色太陽嚇了一跳,那一輪烈陽只剩下了蒼白的日冕,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黑色的無情眼睛掛在天空,冰冷的審視着地上的蟲子們。
他們看到了那日蝕,於是在下一秒就被奪走了生命之光,一個個如石頭一樣直挺挺的砸了下去,撲通撲通的悶響迴盪響徹周遭。
不信邪的溫西爾似乎還沒意識到他們面對的是何種冷漠的力量,面對石裔們的猛攻,這些傢伙依然使用靈活的猩紅之門在暗影之中來回穿梭,想要以此尋得勝利的戰機。
然而在鍛石師呵斥着要求石裔立刻後撤的命令裡,曾經的月夜戰神以一種驚悚的目光看着周遭活過來的黑暗。
她敏銳的捕捉到那些閃入黑暗中的溫西爾就如跳入深海,再沒有出來過。
他們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快樂老家”裡,沉浸在那溫暖的黑夜中,陷入了甜美的永眠並且再不願意甦醒。
就在日蝕降臨的同時,鍛石師的軀體周圍就蒙上了暗淡的月光。
這是她在死後與月神的最後聯繫,既然決定以死亡埋葬過去,她便已很少會使用月夜戰神的力量,但這一刻這些月光不受控制的飛揚,似乎是在警告鍛石師立刻撤出日蝕灑下之地。
作爲最強大的月夜戰神,鍛石師立刻就理會了月光傳達的示警。
她不敢耽擱,馬上對自己的石裔孩子們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好消息是,它們不需要撤退太遠。
迪亞克姆招來的日蝕只是籠罩在納斯利亞堡,只要撤出這座宮殿就能得到安全。
壞消息是,即便是這一牆之隔的逃亡,也沒有石裔們想的那麼簡單。
日蝕顯然不是一個“智能概念”。
它不會區分敵我彼此。
或許它可以,但冷漠的黑夜拒絕放過一切踏入自己深淵之口中的食物,就如那些明知黑夜的危險,卻還要孤身行於黑暗的衆人,在離開溫暖燭光的籠罩時,就理應做好直面一些風險的準備。
來都來了,那麼着急着離開又爲何呀?
“快走!!!不要耽擱,不要回頭更不要擡頭!走!”
鍛石師丟掉了手中的武器,如曾經還活着的自己那般,誦唸艾露恩的禱文呼喚月光擴散,將那暗淡卻真實存在的月光防護擴散到周遭所有石裔們的身上。
即便是用真正的石頭雕刻腦子導致不怎麼擅長思考的石裔們,這會也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母親”此時的慌亂來自何處。
它們也注意到了那些一旦閃入黑暗就會立刻“失蹤”的溫西爾們。
這些心能吸血鬼往往會以“午夜獵手”誇耀自己與黑暗的良好關係,但最少在這一刻,黑夜和他們“翻臉”了。
他們那麼點黑暗適性在真正活過來的饕餮永夜面前別說保護了,連拉扯都做不到。
跳進去就得死。
還不是那種乾脆利落的死.
“啊!救救我!”
淒厲的尖叫自高處響起,在主持着月光儀式協助石裔撤離的鍛石師的注視中,一個“黑乎乎”的傢伙慘叫着從宮殿高處的黑暗中墜落下來。
好死不死的正好砸在了鍛石師眼前不遠處。
那傢伙還艱難的維持着人形態,但在鍛石師驚悚的注視中,這名溫西爾罪孽大師的皮膚與血骨皆已在黑暗抽取與重塑中化作了火焰燃燒後殘留的黑色餘燼組成的形體。
就像是“灰燼成精”一樣。
它在地面上的每一次掙扎都會讓身上的灰燼剝離坍塌,它很痛苦,它想要擺脫這猙獰可怖的黑夜,但它看不到任何的光芒可以庇護自己。
在它艱難的擡起頭,朝着黑暗中被月光籠罩的鍛石師伸出手時,憤怒收割者終於認清了眼前這倒黴鬼是誰。
伊涅瓦·暗脈女勳爵
這是在雷納索爾王子出面整合溫西爾大貴族之前,就已堅定投靠到德納修斯大帝陣營之下的暗脈家族的家主。
她是個相當激進的投機主義者,總是自傲於自己的眼光和決斷,很顯然,在今日這樣的權力轉換中,這位女勳爵認定抱緊德納修斯大帝的大腿能讓她和她的家族更進一步。
遺憾的是,賭徒們總會在一次事關身家性命的豪賭中輸的一無所有,這甚至和他們的賭技都毫無關係。
只是命運使然。
“救救我讓你的光籠罩我.求你!”
伊涅瓦的雙眼早已不能視物。
日蝕降下的那一刻,她就已被剝奪了所有的視力,在這所有的生命、心能和意志之光都被熄滅吞噬的黑夜中,她知道自己只有回到光芒之下才有可能活下來。
她在那陰森拉扯的永夜中艱難的爬行,每一步都會讓身上的灰燼剝離一部分。
鍛石師沒有移開腳步,就那麼看着伊涅瓦女勳爵靠近自己。
孤僻的她和這傢伙也沒什麼交情,她很猶豫要不要拉她一把,不是出於利益考量,僅僅是出於自己的底線。
殺人不過頭點地而已,何必讓他們遭受這樣難以名狀的痛苦?迪亞克姆聖人的光耀外表之下,隱藏的居然是如此冷漠的靈魂嗎?
鍛石師猶豫不決。
她不想激怒正在施加“懲戒”的迪亞克姆,便選擇了袖手旁觀,但這實際上已經是一種“拯救”了。
在伊涅瓦女勳爵擡起的“灰燼之手”落入月光籠罩的那一刻,凡被月光照耀的手臂都從灰燼塑造又變回了枯瘦的血肉心能之軀。
只要這位女勳爵依靠自己爬入月光裡,她就能得救!
然而就在這一瞬,一把揮起的石裔魔權杖狠狠砸在了伊涅瓦女勳爵的腦袋上,把這距離光芒只剩下一步之遙的可憐蟲又砸回了永夜之中。
隨後,淒厲的尖叫和咒罵就在那濃重的黑夜裡響起。
鍛石師知道,那傢伙完了,她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你是瘋了嗎?!”
艾薩拉的呵斥聲從旁邊響起。
至高無上的女王身披奧術的光輝大步走來,一把抓住鍛石師的衣領,將她拉向自己。
女王出離的憤怒。
她呵斥道:
“你有幾條命敢挑釁日蝕?你有幾個膽子敢直面黑日?已被永夜吞沒之人若借你之手重燃光明,你就成爲她的替代品!這些吊死鬼正在找替身呢你這個蠢貨!
真以爲艾露恩庇護着你,你就可以在永夜中橫行無忌?
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連我都不敢.咳咳,我的宮廷顧問也不會將這樣的手段用在他的女王身上。”
“我只是我只是.”
鍛石師被嚇了一跳。
她這會已經注意到了因爲自己剛纔的“多管閒事”所引發的波瀾,在周遭那越發死寂的黑夜裡,一些穿着陰森長袍,手持永夜戰鐮,帶着三角錐型兜帽,點綴幽藍色光翼的“歿天使”們已在灰燼塑造中現身。
這些毫無生氣,代表着日蝕概念的黑暗之物正冷漠的圍困鍛石師,將她的四面八方都堵得嚴嚴實實。
很顯然,對於鍛石師隨意打擾日蝕降臨的行爲,永夜的渴望非常不滿。
它們要懲罰這個被月光庇護的多管閒事者。
“別給我解釋,給它們解釋吧!看到了嗎?”
艾薩拉嘆氣說:
“迪亞克姆還沒有完全掌握這種力量,永夜的饕餮有自己的渴望,肯定是愚蠢的德納修斯激怒了他,否則我的宮廷顧問絕不會將這象徵‘終極苦難’的偉力揮灑於此。
艾露恩既然給了你一條生路,就趕緊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不是我們可以介入的了,但這樣也好,待日蝕永夜的沖刷結束後,整個納斯利亞堡毫無疑問會乾淨下來。
我喜歡乾淨的宮殿.” 說着話,艾薩拉從懷中取出一枚逐影者的徽記,這是迪亞克姆之前交給她的。
她手持那徽記示意鍛石師跟上她。
女王高舉着自己宮廷顧問的影之徽章,那些日蝕永夜中塑造出的“灰燼歿天使”們在短暫的對峙之後,最終如出現時那樣,在黑夜裡坍塌化作灰燼消散。
“只有這一次!”
艾薩拉警告道:
“下一次別犯蠢了,對於偉力要心懷謙卑,在日蝕的永夜裡,你能救的只有你自己!”
鍛石師狠狠點了點頭,隨後她問道:
“警戒者宣稱自己要點燃太陽,如果他沒能做到,那麼.”
“物質星海和六大界域都會陷入你所見的日蝕永夜裡,虛空大君們的陰謀會因此實現,而寰宇的命運也將被倒向一潭死水的未來。”
艾薩拉撥了撥頭髮,說:
“因此,協助迪亞克姆點燃太陽不是我們願不願意的事,這是和陽光下的所有生靈都息息相關的偉業,你理應爲此奉獻你的力量,不然已經在日蝕永夜那裡‘掛上號’的你,在災厄的紀元降臨時絕對會成爲第一個犧牲品。
這日蝕已取用了饕餮的權能,讓它灑下的永夜也變的貪婪起來。
在它眼中,你這個不自量力的‘食材’顯然很‘美味’。”
鍛石師握緊了拳頭,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懼,不過她隨後看到艾薩拉轉身又走入了永夜中,便呼喚道:
“你要去幹什麼?你難道不該留在這光芒之下嗎?”
“你的女王還有要務需要完成。”
艾薩拉頭也不回的擺手說:
“更何況,我的一生又有幾次機會能親眼看到日蝕灑下呢?這可是個極好的永夜研究與樣本獲取的機會。
無需擔心我。
作爲至高無上的女王,即便走入永夜,我也總有點屬於自己的特權。”
艾薩拉扔下一句逼格奇高的話,隨後消失在了那已徹底籠罩納斯利亞堡的永夜之中。
她要去做什麼呢?
說來慚愧。
作爲一名“貧窮的女王”,艾薩拉覺得自己的國庫帑藏迫切需要充實一波。
恰好德納修斯大帝在品味上已經得到了女王的認可,因此她決定效仿那些故事中的小毛賊們,從大帝這裡薅一波羊毛作爲以後“嘉獎羣臣”的寶物儲備。
總不能自己麾下的忠臣做了事,女王卻沒什麼寶物能拿出來嘉獎,這就太丟人了。
不過艾薩拉女王要在危機四伏的永夜中優雅前行,自己手中的魔劍卻不那麼順從,之前那刺入德納修斯軀體的一劍,遠遠不夠彌補蕾茉妮婭被拋棄的痛苦與絕望。
不親手塑造德納修斯的敗亡,魔劍娘這口惡氣根本不可能消散。
眼下愚蠢的大帝激怒了警戒者,讓他開了這個讓人畏懼的“大招”,這代表着德納修斯的生命已經走上了倒計時。
蕾茉妮婭在祈求着自己的女主人,給她一個見證負心人隕落的機會。
艾薩拉決定在第二段爲王生涯中做一個仁慈的統治者,因此,女王決定滿足自己的佩劍這微不足道的渴望。
她鬆開手,任由魔劍娘飛入危險的日蝕永夜,隨後用一個瀟灑的傳送術讓自己進入了已一片大亂卻一片死寂的納斯利亞堡中。
落點精準,正好在至尊盜王拉法姆所在的城堡核心區域中。
拉法姆這會都快嚇死了!
“你們不要過來啊!!!”
盜王發出淒厲的喊叫,以一個驚恐的姿勢抓着一把奇怪的,頂端帶着燈籠的法杖,將其不斷揮舞着對抗某種沉重的無形之物,讓越來越暗淡的光芒在這日蝕之中保護自己。
但它的藏身地正在快速縮小。
如果艾薩拉不來的話,最多五分鐘之後,拉法姆也會和其他溫西爾一樣墜入那“灰燼吞噬”的絕境中。
“啊,我至高無上,救苦救難的女王啊!”
眼見艾薩拉帶着奧術光輝現身,拉法姆一個標準又完美的滑跪,讓自己雙膝向前滑行,正好落在了艾薩拉腳下,它很不要臉的撲通撲通磕着頭,讓艾薩拉的光輝籠罩在它身上,使它避免了被拖入永夜的絕境。
“起來!真是不體面啊,我的皇家竊賊隊長。”
艾薩拉踹了一腳拉法姆,問道:
“納斯利亞堡的法核心找到了嗎?
找到了就帶我去城堡的能量交匯之地,別光點頭!我們得趕在德納修斯敗亡之前,把這座城堡的產權合理轉移到更值得擁有它的尊貴者手中。
唔,願德納修斯的慷慨靈魂能在日蝕中得到仁慈判決,祝祂好運。”
——————
“陛下.陛下!救救我們.”
淒厲的喊聲從晦暗的天際傳來,剛纔還在爲德納修斯大帝的“赦罪儀式”高唱讚歌的“納斯利亞合唱團”的四位罪孽大師這會只剩下哀嚎的份了。
事實證明,再厲害的音樂家發出悲鳴時也不會有多麼體面。
作爲直面日蝕的“第一梯隊”,當饕餮的永夜灑下時,這四個傢伙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就被拖入了灰燼之地。
它們這會皆已被熄滅了一切生命、意志與心能的光輝,就連軀體都化作了灰燼的雕像,在悲鳴的僅僅是湮滅之時不甘消散的殘響罷了。
而且,德納修斯大帝這會哪還有空去管自己的下屬啊?
祂自己都半截身子入土了.
這真是不誇張。
德納修斯看着自己已經被完全“灰燼化”的左臂,一股難言的麻木正在從手臂中傳來,那代表着永恆者即將失去自己的一部分軀體。
所以,連初誕者塑造的神性容器都無法抵擋日蝕的熄滅同化嗎?
“你!你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物?!”
大帝有些破防的用右手抓起悲鳴的王之哀傷指向前方。
祂也是很硬氣,都這時候了,那個困住迪亞克姆的赦罪儀式還沒被中斷。
在猩紅色的光芒環繞裡,已經完全進入日蝕形態的迪亞克姆維持着雙手攤開,擁抱太陽的姿態,他如無情的黑暗之神那樣懸浮在這血光的赦罪之中,甚至都不需要進攻,僅僅是維持日蝕永夜的籠罩就足以滅殺萬物。
那些被喚醒的血債揹負者在他四面八方化作一尊尊奇形怪狀的灰燼石柱,顯然,即便是罪孽亦有高下之分。
德納修斯知道自己輸了,不只是在力量,在概念與道途的對抗中也輸的徹徹底底。
但祂不甘心就這麼認輸。
於是踉蹌着,拖着王之哀傷大步跨入這赦罪的儀式裡,祂要將魔劍刺入眼前這引來日蝕永夜的“黑色大日”的心臟裡。
迪亞克姆並未有動作。
他僅僅是維持着擁抱太陽的誦唸,冷眼旁觀德納修斯的最後掙扎,在天穹之上那一輪只剩下蒼白光弧的“黑色日輪”的照耀中,赦罪者揮起魔劍,要對警戒者發起最後的穿刺。
“噗”
利刃入體,血光四濺。
在迪亞克姆冷漠的注視下,德納修斯維持着憤怒猙獰的面容,就那麼倒了下去。
王之哀傷墜落到一旁,破碎的魔劍蕾茉妮婭帶着無情的怨恨從背後一劍穿心,又在轉過一個彎後從前方再次穿刺。
如此反覆十三次,直至將德納修斯大帝的胸口戳出一個血肉模糊的孔洞。
祂驚愕又絕望的跪倒在地,努力的堅持不讓自己倒下,在最後的視野中,祂看到了警戒者的雙足落下,以輕盈的姿態站在了地面。
祂仰起頭,看着一臉悲憫的迪亞克姆,聽到對方說:
“說吧。”
“你的遺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