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上,一座茅草屋外,蕭雪晴呆呆的坐在山石上發愣,鳳卿塵站在她身後,猶豫了一下,爲她披上長衫:“山裡風大,回屋去吧。”
蕭雪晴的身子莫名一震,纖細的手指緊緊抓住鳳卿塵的手,音色驚恐:“大哥,不要丟下我!”
鳳卿塵扣住她枯瘦的手指,輕聲安慰:“放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再也不會了。”
蕭雪晴看向茅草屋的目光依舊充滿了恐慌和抗拒。
已經十天了,她還是不願意踏進茅草屋半步,鳳卿塵心中十分煩惱。
風吹起如雪白髮,遮住蕭雪晴猩紅的眸子,腦海裡晃動着十七年前的雨夜。
山裡的天,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此時卻是烏雲密佈,頭頂雷聲滾滾。
蕭雪晴大叫一聲暈倒在鳳卿塵的懷裡。
凝視她巴掌大慘白的臉,鳳卿塵的心揪在一起,生疼。
十七年前,如果自己能夠勇敢點,如果自己能夠堅持一下,或者現在她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可惜,這世界上永遠沒有如果。
“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一行清淚順着蕭雪晴的眼角滾下,口中喃喃重複着同一句話。
鳳卿塵雙眉緊皺,當年的事他略有耳聞,至於傳言蕭雪晴和別人生下孩子,被南宮狄劫殺一事,他半信半疑。
信南宮狄會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疑蕭雪晴偷情之說,他絕不相信蕭雪晴會做出對不起南宮狄的醜事,只是,他是臣,南宮狄是君,他無從爲她辯解。
“晴兒,相信我,我一定會查明真相,還你清白!”他輕撫她的面頰。
蕭雪晴緩緩睜開雙目,任淚水流淌,略蒼白的脣勾起一抹淺笑:“我不該牽連你。”
鳳卿塵搖搖頭,抱起她,大踏步走向茅草屋:“我心甘情願!”
屋門打開,蕭雪晴掃了一眼簡易的木板牀,本能縮進鳳卿塵的懷裡,聲音輕顫:“鳳大哥,不要,我不要進去。”
“爲什麼?”
心病總要心藥醫。
他必須知道她因何如此抗拒這個茅草屋。
蕭雪晴面色愈加蒼白,幾近透明的臉色悲慼自哀,似乎經歷着非常的折磨。
往事歷歷,在她腦海一幕幕閃過,和南宮狄的恩愛歡好,大哥在馬背上的風姿勃勃,還有姐姐,姐姐眉宇間的倔強冷眼
轉瞬間眼前化成流淌的鮮血和一具具屍首
淚,崩落。
“晴兒,你不說,我要怎麼幫你?”
窗外,風急雨大,天色暗沉,若夜降臨。
簡直是十七年前的重現。
“晴兒,十七年前,究竟誰搶走了你的孩子?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鳳卿塵見她面色恍惚,知道此時是她意志最薄弱的時候。
蕭雪晴搖搖頭又點點頭,音色空洞:“十七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雨夜,我在平京城外的茅草屋內生下了女兒,那一天,漫天的鴉鵲遮住茅草屋,我現在還記得,那個粉嘟嘟的嬰兒,卻被南宮世修搶走了”
“南宮世修搶走了你的孩子?那一年他不過十來歲吧?”鳳卿塵的腦海墨離的俏臉和蕭雪晴的臉漸漸重疊交加。
“十二歲。”蕭雪晴咬着牙:“那個孩子一直認爲是我害死了淑妃,所以搶走了我的孩子。”
鳳卿塵點點頭:“晴兒,你的女兒現在很好,和南宮世修在一起。”
“我知道,她現在是他的王妃,這也是我最痛心之處。”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女兒和仇人在一起,所以纔想盡辦法逃出寰轅皇宮的地宮。
此時的寰轅皇宮一派笙歌。
再過幾天就是皇上蕭成皋的六十壽辰,皇后娘娘自然要精心操辦。
自從蕭雪晴失蹤後,蕭雪楓分身乏術,再也沒有機會離開皇宮半步,不免焦躁起來。
此時,她斜倚窗前,假寐。
派出去尋找妹妹的人回來了一撥又一撥,結果卻是毫無消息,她想不明白,妹妹不會武功,從來沒有離開過寰轅王朝的地宮,她能去哪兒呢?
“皇后娘娘才睡下,姐姐明天再來吧。”珠簾外,宮女的聲音很輕很輕,還是打斷了她的思緒。
“什麼人在外面?”蕭雪楓緩緩起身。
一個年紀不大的宮女垂首站在珠簾外,輕聲回話:“稟娘娘,是虞娘娘宮裡的慧珠姐姐,來給娘娘送經文來了。”
蕭雪楓沒有固定的貼身宮女,一般過上日就要換一次宮女,只有這個慧珠,經常在她的宮中走動。
“讓她進來吧。”
“是。”
珠簾晃動,慧珠拖着經文雙膝跪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這是虞娘娘手抄祈福經文,請娘娘鳳目預覽。”
“好,呈上來。”
慧珠起身,雙手奉上,始終未看蕭雪楓一眼。
緩緩揭開經文,蕭雪楓突然坐起來,面色微動,看向慧珠:“你們娘娘有心了,這經文很好,只是,則會經文是你們娘娘親手抄的嗎?”
“回稟皇后娘娘,是虞娘娘親手抄的,奴婢親自伺候的。”
“好,這個珠釵賞你,回去告訴你們虞娘娘,就說本宮十分滿意,讓她速速將剩下的經文抄來,今夜我就要見的。”
“奴婢謝恩。”慧珠叩頭,起身,倒行出了皇后的寢宮。
蕭雪楓打發走宮女,打開火摺子,最後看了一眼手中的字條:公主在無名山。
紙條放在火摺子上,瞬間燃燒,藍色的火苗挑動,化成紙灰,風一吹,頓時煙滅。
蕭雪晴找到了,這是她這些日子最開心的事。
鳳目看向窗外,此時才過正午,是寰轅最熱的時候。
第一次,她覺得時間是如此漫長。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宮門外,宮女齊聲迎駕。
蕭雪楓撩開珠簾,起身迎接,蕭成皋一腳門裡一腳門外已經到了:“臣妾恭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成皋屈身扶着她的雙臂:“平身,朕不是說過了嗎?皇后可以不必如此守宮中禮儀。”
“臣妾不敢。”禮罷,她不着痕跡地抽出雙手,緩緩坐下。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起來,左不過是皇上的壽宴之事。
蕭成皋凝視她,半晌,欲言又止。
她笑笑:“皇上有什麼話是不能對臣妾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