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莞蹲在花圃裡,小心地打理她才增殖出來的靈草,忽地感覺天邊異變,擡頭看去,只見天邊一抹雲霞噬血般的紅,綻放出層層綺麗的七彩光華。
那是鳳女體內鳳血涌動,將要解封而出的徵兆。
鳳女情動!
阿莞臉色驀地變色,起身,跌跌撞撞地飛撲進屋。
“阿莞,出了什麼事?”在院中曬太陽的墨非君見她神色有異,忙起身,跟在她身後進屋。
阿莞顧不上理睬墨非君,奔到神臺前,手一揮,招出水鏡。
水鏡中,容戩把墨小然壓在身下,纏綿擁吻,雖然水鏡中能看見的景象有限,但從二人赤。裸。的肩膀,可以想象他們此時在幹什麼。
阿莞手中水瓢跌落地上,臉色慘白如紙。
瞪着水鏡,過了好一會兒,纔回神過來,艱難地深吸了口氣,轉身就走。
墨非君一把抓住她的手,“阿莞,你要做什麼?”
“我得去阻止他們。”阿莞嘴微微哆嗦,怎麼也壓不下心頭震怒和恐懼。
“外頭的人提起鳳血族,就跟見了鬼似的,你現在出去,如果被人認出來,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事來。”墨非君拉着她的手不放,“再說,再說以前對他們也沒有少加阻撓,結果如何?他們還不是走到一起。年輕人的事,我們還少管些,由着他們去吧。”
阿莞轉身,怒看向男人俊儒溫和的面龐,臉色驟地冷了下去,厲聲道:“你們只看到我鳳血族是邪魔妖物,卻忘了,我們是時空的守護者。我讓他們忘了那場毀天滅地的屠殺,難道就忘了什麼是血腥?”
“阿莞!”墨非君皺眉,“你冷靜一點。”
“冷靜?墨非君,要不要看一看,如果縱容他們下去的結果?”
阿莞手揮出時光屏,光屏中世人爲了斬斷容戩和墨小然之間的情,相互屠殺,炎皇族和人類陷入混戰,慘叫聲不絕於耳。
墨非君沉默。
阿莞是鳳血族的聖姑,有天眼可以預測未來。
剛纔光屏中的景象是以後將會發生的事情。
“我不想我的女兒慘死在那場殘酷的戰爭之中,也不想我女兒被逼到做出毀天滅地的事情來。我們是時光的守護者,而不是毀滅者。要避免這些,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斷情緣。”
墨非君深吸了口氣,他又何嘗願意?
但男女之情豈能是想斷就斷的。
他和阿莞之間的情如此,容戩和墨小然之間的情,又何嘗不是如此?
他覺得讓強迫他們斬斷情緣,並不是好辦法,弄不好,反而適得其反。
“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
“未必來不及,容戩身上有邪毒,或許會幾分顧慮,只要他……”阿莞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後面的話,她一個女人,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墨非君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重樓。”阿莞收去時光屏。
墨非君沒有見重樓,卻聽過這個人。
重樓這個人並不是鳳血族的人,卻可以在極爲排外的鳳血族裡擔任重要職務。
這個人必然有相當的心機和手段。
人要生存,有手段和心機,不是壞事。
但做爲父親,他卻不想把自己的女兒交給心機太深的人。
“對,我知道在你眼中,重樓有太多的不足。”阿莞面冷如霜,接着道:“不光是你,就算在世人眼中,他再怎麼邪惡,再怎麼殘忍,但或許他是唯一可以阻止這場災難的人。”
墨非君眉心慢慢蹙緊,好聲好氣地勸道:“阿莞,你不甘心成爲鳳血族的傀儡,事事按着鳳血族的安排去做,可是你現在和鳳血族當年的族長和長老們,又有何區別?”
阿莞的心臟像被一隻手緊緊攥住,悶痛得有些透不過氣。
看着墨非君,卻冷冷一笑,“是,正因爲我的不甘心,纔會落到今天地步。我不能再讓我的女兒走上我這條路。”
她愛墨非君,任性地和他生下孩子,可是這孩子卻是鳳女。
鳳女也就罷了,偏偏她的魂氣選中的鳳夫竟是炎皇唯一的兒子。
鳳血族是時光的守護者,而炎皇族是生靈的裁決者。
他們彼此顧慮,又彼此仇恨。
鳳血族和炎皇族生死一戰是早晚的事。
墨小然和容戩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院中小銅鈴響起。
“有客人來了。”墨非君長吐出口氣,“去看看吧。”
阿莞定了定神,讓自己恢復平靜,開門出去。
她這裡極少有人來,突然來客人,也有些意外。
墨非君揉了揉有些隱隱作痛的頭。
那兩個孩子,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
腳步聲傳來,擡頭起來,見阿莞領着一個年輕人進來。
他身材頎長,穿着一身墨綠的絲袍,墨黑的長髮和衣袂隨着他的步伐,隨風輕揚,那張臉美得驚人,細長上挑的丹鳳眼,媚到極點,深邃的眸子深處,隱隱透着一抹詭異的紅,如同世上最美的琉璃。
墨非君看着他妖嬈的眼眸,吃了一驚。
阿莞道:“他就是重樓。”
重樓恭恭敬敬地向墨非君行了一禮,“墨大人。”
墨非君強壓心頭震驚,沉聲道:“你居然是炎皇族的人,你知道不知道背叛炎皇是什麼下場?”
重樓冷笑,“炎皇給我的只有遺棄和羞辱,從我到了這裡,就再也不是炎皇族人。我也沒想到,讓世人崇拜的大善人,墨非君大人居然是炎皇神使。”重樓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諷,“那我真想知道,等炎皇和世人的戰爭爆發的時候,墨非君大人會怎麼做?到底是真善還是僞善?”
墨非君淡看着他,不答。
重樓直視墨非君,又是一笑,道:“如果到頭來,不顧這裡的人類的生死,迴歸炎皇,那麼你就是僞善。如果你不顧炎皇,幫着這裡的人對抗炎皇,那麼墨非君大人難道又不是背叛?到時候,墨非君大人能得到的下場,恐怕比我這個小人物,更加悽慘百倍。”
墨非君笑了,他和阿莞生下的女兒是鳳女,他已經不可能有善終。
“你圖什麼?”
“墨小然。”
墨非君輕抿了脣。
這世上,他是除了容戩以外,第二個看不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