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燕思轅一愣。
“我說,你跟我走吧。”洛浮生重複了一遍。
燕思轅看着一臉認真的洛浮生,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猶豫道:“浮生,你知道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怎麼了?”洛浮生挑眉,“你是王家管家的女兒,投奔的是謝家,你若是想要走,我不信謝運甫不放人。”
燕思轅垂眸:“我說是賣身給了謝家,其實並無賣身契,若想離開,只是一句話的事。”
“對呀。”洛浮生瞧着面露哀色的燕思轅,砸吧砸吧嘴巴,“你該不會,是放不下樑原吧?”
“當年父親將我留在謝家,就是打着讓我照顧二少——”燕思轅頓了下,改口道,“照顧樑公子的名義,謝家當初肯把我留下,也是因爲未失憶的樑公子百般懇求,才同意的。”
洛浮生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湊到燕思轅跟前:“你和那個樑原,到底是怎麼回事?”
“樑公子還在平渡城的時候,時常扮成三皇子的小廝溜出來……當年的三皇子就是現在的太叔公和清王爺。”燕思轅解釋道。
“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柴王爺嘛,我聽說過。”洛浮生話裡帶着不屑,她壓低了聲音,“這麼說,你在先皇還在世的時候,就和樑原認識了?”
“嗯。”燕思轅點點頭,“據說和清王爺天生不詳,一出生便被養在護國觀,如不得召,不能入宮。樑公子與和清王爺是同母所出,瑾妃娘娘時常想念和清王爺,先皇便允她每月可去護國觀爲國祈福三日,實際上就是給瑾妃娘娘一個看望和清王爺的機會。樑公子天生頑皮,總會纏着瑾妃娘娘一起出來,不是爲了看望和清王爺,而是偷溜出宮來玩耍。”
“都說三歲看大,我看這個樑原打小就是個紈絝子弟的命。”洛浮生冷哼一聲,燕思轅在說到樑原小時候的事時目光明顯柔和下來,她早就看出來燕思轅對樑原存着心思,不由得冷嘲熱諷,“幸好沒留在宮裡,不然啊,肯定是和清王爺第二,說不定還是個魚肉百姓的主兒。”
燕思轅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繼續道:“父親爲鍛鍊我與人打交道的本事,在我幼時就將我送進了護國觀,跟着陪同那些跟着父母來觀中的年紀相仿的王孫公子。樑公子年紀雖小,卻是皇子,他脾氣不好,觀裡無人敢惹。”她嘆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懷念,“我那時也小,還不算特別懂事,被欺負急了,就把樑公子給打了。”
洛浮生噗嗤一聲笑出來,朝着燕思轅舉起大拇指:“打的好。”誇完又忍不住問道,“於是,你就招惹上了樑原?”
“也不算招惹。”燕思轅笑笑,似乎很懷念那時的時光,“我是皇后娘娘的孃家管家的孩子,樑公子是瑾妃娘娘的孩子,這事,說小,就是兩個小孩子打架扯皮,說大了,就是我這個奴才仗着皇后娘娘的氣勢欺負皇子。父親爲了保住我,將我捆綁了送進皇宮,交給了皇后娘娘,說是任憑皇后娘娘處置。皇后娘娘又把我送到了瑾妃娘娘那裡,說全權交給瑾妃娘娘處置,瑾妃娘娘就問樑公子,要怎麼罰我,樑公子就把我留在了宮裡伺候他。”
“是把你留在身邊欺負吧?”洛浮生撇嘴,心說這樑原打小就一肚子壞水。
不成想,燕思轅搖搖頭道:“樑公子非但沒有欺負我,反倒將我當成了座上賓客。按理說,從宮外調進後宮伺候主子的,都要淨身,一淨身,我這女兒的身份就藏不住了。當時急得父親團團轉,因爲我是女兒家的身份只有他知道。那幾年我扮着男兒身沒少跟在父親身後學事情,王家對此是默許的。若是爆出,怕是他的管家之位都保不住。我和樑公子說,我不能留在宮裡,家裡就我一個兒子,不能絕了後。樑公子就應了,許我是座上賓客,只是陪他在宮裡玩耍一陣子,不是奴才。”
“那他是爲什麼要將你留在宮裡?”洛浮生不解。
燕思轅忍不住笑了:“先前,他偷溜出去玩時在民間招惹了幾個半大孩子,打不過,又不敢和身邊人說,怕那幾個孩子遭罰。他留下我,就是爲了等下次出宮,給他出氣。”
“……”洛浮生看着現在細胳膊細腿的燕思轅,難以想象小時候的燕思轅是個能與人打架的,“那你們打過他們了?”
“哪兒能打的過。”燕思轅笑得頗爲無奈,“一個是嬌生慣養誰都不敢跟他動真格的皇子,一個是瘦瘦小小的女扮男裝,那幾個半大孩子都是土裡滾泥裡摔着長大的,就憑我們兩個,怎麼能打得過?”
“你就沒勸着樑原不去啊?”那時燕思轅雖然年紀小,但畢竟是王家大管家一手調教的,耳濡目染,什麼事情能做,什麼事情不能做,總該心裡有數。
“他沒和我說要去做什麼。”燕思轅無奈道,“將我拽了去,擼起袖子就幹架,最後我把他壓在身子底下護着,拳腳都落我身上了。”
“……”敢情燕思轅這護主的習慣,打小就養成了。洛浮生忍不住道,“那你女兒身的身份,樑原知道嗎?”
“曾經知道,現在……”燕思轅微微嘆口氣,“應該不知道吧。”
洛浮生想起那夜在醉花樓裡看到的場景,燕思轅懷抱着樑原,樑原將頭埋在燕思轅的小腹上,那樣子怎麼看,都不像一主一僕能做出來的,若是僕人是女子,還能說得通,若是樑原不知道燕思轅是女子,怎麼做出那般舉動。
她想了想,還是將疑問問出口,事到如今,洛浮生已經打了要將燕思轅帶離這是非之地的主意,自然是要將事情該問清楚的都問清楚,纔好“誘拐”。
“你都看到了?”燕思轅驚訝。
“我那也是關心你,你可別怪我。”洛浮生目光遊移。
“那天……”燕思轅又長嘆一口氣,“那天,樑公子的隨從來找我,說他醉在了醉花樓,死活不肯回家,還發起了酒瘋。醉花樓是個人多口雜的地方,若是任由他那麼鬧,謝家又要不知道丟多少臉。他們說……”燕思轅手指微微蜷起,低聲道,“他們說,樑公子醉話裡時不時會喊我的名字,擔心這事直接報給大少爺會挨罰,所以託我去看一眼。”
洛浮生本想說,對待一個沒了理智的醉鬼你去有什麼用,又想到那夜看到的情形,便沒開口,等着燕思轅往下說。
“我去時,他還在房間裡砸東西。”燕思轅垂眸,“見到我後,他突然就乖了。”
洛浮生嘆口氣,她就知道,樑原那傢伙早就對燕思轅存了不一樣的心思,恐怕早就看破燕思轅的女兒身了。